池衡沉默。 不用谈闻往下说,池衡也明白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池衡发现自己也挺清的,但他就是轴,不认理。 “你觉得在乎是喜欢吗?” “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谈闻随口道,“你这么在乎干什么,想谈救谈呗,不喜欢了过几天就分。” 池衡辩驳道:“我跟你能一样吗?你是天生弯,我是直男。” “已经不是了。”谈闻一语击中。 池衡哽住,心里没底:“暂时还是。” 谈闻淡说:“没看出来。” 池衡啪嗒一下挂了电话。 什么是兄弟?这能称为兄弟? 这连朋友都不是!哪有朋友一直戳对方脊梁骨的!他的世界里全是异性恋,后来多了两个同性恋朋友已经是他能接受这个社会的极限,现在他自己即将面临这个极限,紧张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池衡气得去客厅喝了杯水才冷静。 平复好心情,再度返回房间,昨晚在酒馆抽的八千八给他发了私信。 【啊啊啊,池爷钱收到了!!我还以为是直播玩笑,没想到是真的!!感恩鱼池!祝你们和和美美幸福一辈子!!】 看来俞则临也转过去了。 池衡回他:【祝你天天开心。】 发送后,他看着幸福二字愣了神。 身边朋友大多数是为利益而选择联姻,鲜少有所谓真爱至上,不顾一切要在一起的。所以池衡从未想过有天和谁走路婚姻殿堂。这于他而言无所谓,听从长辈安排即可。 等到他十八岁,父母同他和池冧开了家庭会,表示幸福需要自己争取,他们支持自由恋爱。池家两兄弟都答好,到现在也没带一个回家。 曾经想象的空白婚礼此刻多了场景,幻象里,他的结婚对象是俞则临。 池衡既觉得可怖,又缱绻。不愿从这个想象走出。 他直了二十七年,在即将奔三的年纪,喜欢上一个男的。 他可以接受,父母呢? 池衡敢爱敢恨,如若和俞则临确定了关系,他做不到让俞则临付出后果。他想保护俞则临,让喜欢他的人也喜欢俞则临。 他不愿让俞则临独自面对他的父母。再者。 池衡有些迷惘。 他似乎对俞则临一点儿也不了解。 俞则临对他了如指掌,可他呢?他只知道他是俞则临,俞则临的父母是否健在,是独生子,还是家里还有兄弟姐妹,池衡一概不知。 俞则临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他们明明那样近,却又格外陌生。 池衡很想冲动行事,比方说直接询问俞则临这些情况,了解彼此,喜欢上了,总是想抱着最好的打算在一起,他不喜欢把事情僵化,还没在一起就想着分手。池衡不是悲观主义者。 池衡心动了动,克制去找俞则临的想法,先在一家人的群里发消息。 凌晨两点。 夜里不适合冲动行事,池衡被莽撞冲昏头脑,即刻道:【我亲爱的好爸爸,好妈妈,好哥哥,我有一个悲惨的事情告诉你们,也许可能百分之七十,您们的儿子/弟弟是不会找女朋友了】 发完,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浑浑噩噩睡下。 翌日,池衡被俞则临的敲门声叫醒,才知道已经十一点。 夜里醉酒,清醒似糊涂,池衡脑袋卡壳了瞬,猛地睁开眼。 他腾地起身,找到手机。 手机仅剩百分之十的电,池衡宁愿此刻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他一打开,关于他哥的电话有20通,他妈的有三通。 瞌睡虫立即消散。 池衡颤抖地点进群聊。 【爸: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妈:衡衡,不要吓妈妈好吗?】 【哥:你脑子被激光枪打了?赶紧接电话!】 池衡颤巍巍地关闭手机。 心情还未平复,敲门声再次响起。 “叩叩叩。” “池衡。”俞则临温和地说,“起床了,睡醒了吗?” 池衡面如死灰,一声不吭。 不多时,门外传来雷啖的声音:“池哥还没醒吗?” 俞则临嗯声:“应该是昨晚喝太多酒的缘故。” “我们先吃吧。”俞则临说,“等他起床,我再给他做一份。” 雷啖感慨:“俞哥,你俩感情真好。” 俞则临笑了笑,对雷啖的话很受用。 “照顾醉鬼,俞则临有责。” 池衡心里靠了声。 我不是喝太多酒!我特么是疯了! 他躺在床上抓狂,蹬被子。 手机连电都不敢充了,只希望自己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彻底清醒,池衡不敢想自己有多荒唐。 要不是被那个杂碎刺激了,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池衡欲哭无泪。 他昨晚居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柜了!
第61章 沉淀许久, 池衡才冷静。 他考虑利害,觉得自己再不回消息他哥极有可能放下工作杀到芝城来逮他。 池衡颤栗地拿起手机,紧张地吞了吞唾沫。游离在打电话和发消息之间徘徊, 不过三秒坚定选择后者。 眯着眼,不敢看键盘,全然盲打。 【我醒了】 池家人大抵守着手机,他一出现消息立即腾腾腾地出来。 【爸:你还敢睡觉?】 【妈:衡衡, 接电话】 【哥:我去芝城接你, 解释完再回去。】 此生, 池衡第一次受到家人这么浓烈的关怀。他倍感煎熬, 正思虑着下一句,池冧的电话打过来了。 犹豫几秒,池衡接通。 “哥。”池衡轻声道,声音除了小心翼翼, 还增加了些谄媚:“哥, 近来安好啊?” 往常,池衡说些软话,池冧就松口了。这回却较真起来:“我刚从家里出来,你和我解释一下,百分之七十不找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家?”池衡心提了起来,“你从哪个家出来?” 池冧:“你有很多家吗?” “……” 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池衡下了床,来回踱步, 他不敢躺在床上, 昨晚就是躺太舒服, 脑子抽了。 这回他得清醒点面对。 池衡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爸妈说什么了?” 池冧:“爸妈听你那意思以为你要绝后了, 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 池衡心说我发那段话就是这个意思,他又不敢在明面上对抗, 权宜之计是把他哥拉进自己的阵营,情急之下,池衡比谁都灵光。 “哥,你就是我的顶梁柱,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们可是亲生兄弟,血浓于水,没人比我们更亲了。我以后老了,你孩子肯定会照顾我的对吧?” 池冧气笑了:“你赖上我了?” 池衡开始打感情牌:“这是兄弟的寄托,亲情的温暖,我们彼此的牵绊。我和任何人都有可能分开,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唯一的哥。” 池冧:“所以呢?” “所以。”池衡停顿一秒,眼一闭嘴一张:“我和俞则临的后半生就靠你了!” “……” 空气弥漫令池衡窒息的尴尬,他等啊等,没等到池冧的回答。 “哥?” “已经在一起了?” 两句话重叠,几乎相同时间出声。 寂静片刻,池衡先出声:“还没,我想再等等。” 池冧:“还没在一起你告诉我们干什么?” “先打个招呼嘛。”池衡单手插兜,垂头踢了踢地板,“我相信我的家人是开明的。” “你对他的家境了解吗?”池冧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么?” 池衡缄口结舌,“他是个好人。” “你不知道,我知道。” 池冧沉声,字字叙述:“他母亲是践踏原配婚姻的第三者,俞则临出生的时候,正妻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他母亲在他高一时去世。去世后父亲从未管过他,一个无人管教的私生子,你认为他的品德有多少?” 池衡瞳孔震了震。 难怪,俞则临从不跟他聊家庭。 池衡抿了抿嘴,艰涩地出声:“哥,你不该调查他。” 池冧公事公办道:“我只想了解他的家庭环境,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池衡怔怔地,没说话。 “他没有错,他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池衡你该明白,他的人生本就是偷来的。”池冧说,“他不适合你,如果你要选择他,我不认为是好的选择。” 池衡嘴唇干涩,钻心的疼。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张张唇,想说点什么,却失了声。 应该说点什么的。 或多或少,说点。 他拒绝崇高的信仰,随心所欲。 太阳起落,一天一夜,平安顺遂。 不去思考艰难的事,不挑战自己的极限,做自己能力有限的工作。 这么些年,他一直是这样。 可他骨子里是个正常的,认知清楚的人。世上喜恶都有终果。出身贫寒不可怕,扭曲的观念才是人类可怖,不可抗力因素。 池衡讨厌第三者。 他朋友的家庭就是如此,因为第三者的插足父母从相濡以沫到相敬如宾,他曾见过原配孩子的苦难,无法认同私生子女的出生。 那时他为了安慰朋友,恶意评价私生子女,认为这种人不该出生,为了宽慰他的朋友,甚至要找第三者出气。 十七岁立下的誓言形成子弹,兜兜转转,在十年后正中他眉膛。 池衡哑然。 在一段悠长寂静的沉默下,池冧揉了揉眉宇。 “你该上班了。”池冧软下声,“池衡,不要固执。” 人当走一遭,不要执迷不悟。 向前看,向前看。 池衡一遍遍告诉自己。 “哥…” 他嘶哑地出声,池冧像是明白了:“我这边有点忙,先挂了。” 池衡嗯一声,声音微小,池冧或许没听清,可不重要,电话已经挂断了。 太阳穿过云层,曙光终将降临。 雾却来了。 半小时后,池衡推开房门。 俞则临坐在客厅沙发,瞥了他一眼,稍顿:“怎么没带麦?” 池衡干渴,木然地“啊”了声,“等会带。” 俞则临蹙了蹙眉,抿嘴。 雷啖笑道:“池哥,你睡懵啦?” 池衡随意嗯声,含糊盖过,心神不宁地装杯水喝,回房间带麦。 带好麦,他收到俞则临的微信消息。 【不要去想:你怎么了?】 池衡顿了顿,回:【没怎么】 【不要去想:真的?】 池衡拇指颤了颤。 【嗯】 发送后,他重新打开键盘。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打。 【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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