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一刹那,马上,他就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否定掉了。 贺二少爷拉着他的手,一边跟他分享自己的腿站得越来越稳,时间越来越久的喜悦,一边和他讲述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琐事。 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回到家里迫切地和大人分享自己当天的所见所闻一样。 也是这个时候,岑霁约莫明白过来,贺云翊说的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个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个家里看似受宠,所有人都关爱着他。 但同时所处的位置又很微妙。 贺总很忙,在家待的时间少之又少。 贺远森与其说疼爱自己的孩子,不如说他更爱自己。 贺太太就更不用说了,一心扑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也就贺明烈还能向着他一些。 可惜,以贺小少爷的脾气,不像是能耐心把话听完的人。 而不过是在脑海中这么随意一提。 只听楼上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贺明烈真的出现了。 他看起来有些颓丧,头发乱糟糟的。 一双看人时总是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岑霁还没来得及揣测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事能把贺三少爷折腾成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就见贺明烈“噔噔噔”从楼梯上快步下来。 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眼睛瞪成小兽的圆厉:“你怎么又来家里了?还有,把你的手从我二哥手上拿开!”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 岑霁正一边听贺云翊跟他讲述积压已久的琐事,一边扶着贺二少爷,陪他慢走,锻炼腿部力量。 但被贺明烈这么大力一拽,贺云翊已经站立的有些乏力的腿立时不稳起来,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往一旁倒去。 岑霁见状,眼疾手快地去拉贺云翊的手。 贺明烈也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去拉二哥,余光瞥见岑助理的身形也被带得不稳,他一只手又不自觉朝岑助理伸过去。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最后谁也没有拉住谁。 还以一种怪异暧昧的姿势全都栽倒在了地上。 恰好贺崇凛从书房出来,看到眼前一幕。 贺崇凛:“?”
第29章 贺崇凛眉心蹙出浅浅的竖痕, 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有些无法理解。 不止是他。 楼下大厅的三个人同样意想不到。 贺云翊正在独享和小岑哥的美好时光,没想到又被自己的弟弟破坏掉了。 岑霁则有些苦不堪言。 拉不住贺二少爷,他在倒地的时候快速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贺云翊, 防止贺云翊孱弱的身子摔在地上磕着碰着, 哪里受伤。 不承想,又来一个贺明烈。 贺明烈身材高大健硕,猛地压上来, 岑霁有种多年前自家那只还没走丢的大型长毛犬想找他玩, 却对自己的体量没有概念, 生扑过来的感觉一样。 仿佛千斤压顶。 岑霁心口一紧, 差点没有原地去世。 他腾出一只手往上撑了撑,让贺明烈赶紧起身。 他快喘不过气了。 然而贺明烈看着眼前的景象。 脑海里嗡的一声,一根无形的弦猝然崩断。 昨天晚上的梦里,岑助理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在自己眼前, 像一朵靡丽的玫瑰热烈绽放。 同样有一双手撑在胸前, 细腻绵软。 一瞬间,无数画面交叠。 贺明烈仿佛被石化住了一样,全身上下像是有滚烫的岩浆浇筑而下。 这些岩浆侵蚀进他的大脑,将每一根神经烧灼融化, 最后糊成乱糟糟的一团。 直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你还趴在他们身上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贺明烈被烫化的理智才寻回一些。 他狼狈地站直身体, 不敢看眼前人一眼, 飞速逃蹿。 身上的重量消失。 岑霁终于能够好好地喘口气。 他把贺云翊从地面上扶起,搀到轮椅上坐下。 贺崇凛这时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皱眉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云翊摇摇头:“没有。倒是小岑哥,把自己的背摔在地上保护我, 快看看有没有受伤?” 岑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的。” 但贺崇凛还是叫来了家庭医生, 检查了一遍弟弟的身体,又帮岑助理看了看后背,除了左侧肩胛骨下方的部位有处轻微擦痕,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贺云翊舒下心。 让医生拿点药给小岑哥涂上。 岑霁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一点小擦痕而已,让它自然愈合就可以了。” “那不行,万一感染或是发炎了怎么办。”贺云翊坚持,“我自己就是个病秧子,知道哪怕一点伤口都有可能对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 岑霁默然。 见贺总那边也是沉沉视线,默许的样子。 他只好同意给伤口涂药。 不过岑霁没有让贺家的家庭医生帮忙涂,而是接过药自己涂。 贺云翊见他扭身涂拭伤痕,白衬衫半褪,露出一截白皙的臂膀,漂亮的肩胛骨也像眼前纷飞的一只蝴蝶。 恍惚间,仿佛回到让小岑哥给自己做模特的那个下午。 只是那次是自己特地让他做的pose,这次却是真真切切的画面。 贺云翊的目光不由得又沾上一丝痴迷。 像是在看别的什么,又像是在欣赏一幅精妙绝伦的艺术作品。 或许是视线太过专注。 就没有注意到在他身边的大哥,同样投来一道幽深的目光。 更隐蔽,更晦涩。 擦完药,岑霁就向贺云翊说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他们,先回去了。 贺二少爷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而且贺总和贺三少爷都在家,应该用不着自己再陪他说话解闷。 贺云翊留不住他,也怕自己的心思太过显露被察觉,尤其是被大哥发现。 这样的话,大哥以后就不会轻易让小岑哥来家里找自己。 而且现在时机不对。 小岑哥又是个直男。 他不能这么快就把人吓跑。 这样想着,贺云翊收敛起肆腻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放岑霁离开。 贺崇凛视线长久停留,等那道身影消失在大门尽头,他想起什么问:“明烈刚才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贺云翊同样回过神道:“我也不太清楚,从昨天下午回来就不太对劲,我上去看看。” “嗯。”贺崇凛并不是对这个叛逆的弟弟一点关心都没有。 贺云翊说着,驱使着轮椅通过自己的专属直梯到了楼上。 贺明烈房门紧闭。 贺云翊敲了敲门,关切问道:“明烈,你没事吧?” 贺明烈正把自己的脑袋蒙在被子里。 他的床单和被罩都是早上新换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没敢叫佣人,怕被笑话。 生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自己动手换床单被罩,折腾了好长时间,想想都觉得可笑丢人。 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最讨厌的岑助理。 贺明烈更没办法接受了,回应二哥的声音因此闷闷的:“我没什么。” 贺云翊:“我看你刚才脸红红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是不是感冒发烧了?这个季节就是这样,温差变化大,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不用管我!” 暴躁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穿过一道房门落在门外贺云翊的耳朵里。 贺云翊愣了愣。 贺明烈也愣住了。 一直以来,贺明烈在二哥面前都是乖巧听话的。 他自知脾气差,对别人没几分耐心。 只有在二哥这里,他能收敛一分脾性,怕一不小心语气重了,伤二哥孱弱敏感的心。 可今天,他居然没能在二哥面前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贺明烈很烦躁,与此同时,心里十分懊悔。 都怪岑助理,把自己变成这副德行。 他从被窝里抬起头,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沮丧地垂下脑袋:“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的。” 贺云翊原本是有一点在意的,但看到弟弟颓丧的样子,那点在意不免被担忧冲散。 “你这样还说自己没事?” 贺明烈眉头蹙成深深的一团,默不作声。 贺云翊见状,叹了一口气。 弟弟果然长大了,开始藏自己的心事了。 他以前可是有什么秘密都和自己说。 不过…… 贺云翊好似想到一种可能,眨眨眼,揶揄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为情所困了?” “怎么可能!”贺明烈几乎是跳着脚说出这句话的,额头上也青筋暴起。 这反应有些耐人寻味。 贺云翊轻笑了声,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是真的了。” 贺明烈握拳:“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什么?”贺云翊视线轻飘飘扫他一眼,见他耳根红的厉害,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既然不是生病,也不像是因为前段时间被大哥没收跑车,断掉零花钱的惩罚,我想不出除了为情所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反正都不是就是了!”贺明烈推起二哥的轮椅,把他往门外推,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贺云翊被这样推出门外,也不恼,反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送走二哥。 贺明烈重新关上卧室的门。 屋子里瞬时陷入安静。 他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贺明烈注意到这一点,抬脚踢向房间里的拳击沙袋上,手不戴拳套就这样重重砸上去,试图以此平复躁动的心。 却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的耳边不断飘荡着二哥刚才说的那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为情所困”的话。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怎么会喜欢岑助理!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贺明烈一拳又一拳击打着沙袋,每一拳都下了最狠的力道,直到指背擦出血痕,浑身汗水淋淋。 他到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晚饭也不吃,直接去了学校。 至少这段时间。 他不想在这张发过绮梦的床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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