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场面让威廉想起了他在意大利时的时光,那里的人们要更加热情而奔放,姑娘们会主动拉走心仪的对象,与他们共舞甚至共度良宵,然而第二天她们就换了目标,每天晚上都有新的一见钟情。 “小结巴,你喜欢跟我跳舞吗?”她们会这样问他。“别费劲回答了,我知道你喜欢,瞧你把我搂得多紧啊。”她们咯咯地笑着说。那些意大利女孩总是这样,红着脸取笑他的缄默与口吃,然后在一曲结束时踮起脚和他交换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个不会被解读的、没有太多意义的吻。 但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意义”,比如和约翰交往的目的,来到哈德克厅的目的,和某个异性跳舞的目的,即使他本人没想过这些,也会有其他人帮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不得不摆出一副对什么都不太热衷的样子,作为对这些揣测的无力的还击。 “假清高。”威廉唾了自己一句。 威廉和雷吉纳德并排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背对着舞池里的人群。雷吉纳德的伤其实不影响他参加舞会,但他的舞技属实非常糟糕,曾经有女士冲着他高大英俊的外貌去了,跳完之后却公开表示再也不要跟这个拿捏不好力度的小子跳舞,因此他乐得坐在一旁和威廉喝酒聊天。 他们聊了没一会儿,一个精心打扮过的omega就坐到了雷吉纳德的旁边,问他:“雷吉,你愿意和我去跳支舞吗?” 雷吉纳德说:“朱……朱诺!我当然愿意,只是我跳得不够好,前天晚上简夫人才批判过我……” “没事的,我们一边跳我一边教你。”朱诺笑着说。 “我真高兴,朱诺。”雷吉纳德语无伦次地说,“两年前的夏季舞会,我跟你跳过一次,那是我们第二次一起跳舞,第一次跳得时候我还没你高呢,可是我们之后就再也没有一起跳过了,我以为你也不想做我的舞伴……” 威廉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雷吉纳德,这是朱利安。” 被拆穿后朱利安笑意更甚,雷吉纳德瞬间脸红了,他惊恐地说:“朱利安!非常抱歉,我不知道你还能这样笑。” “那在你看来我平时是怎么样笑的?” 雷吉纳德向后靠着摆摆手,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好在这时朱诺来了,他紧贴着朱利安坐着,把下巴倚在他的肩上问:“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呢?” 朱利安说:“我们在听雷吉纳德回忆两年前的一场舞会。” 雷吉纳德恨不得变成一只蜜蜂淹死在酒杯里,可惜朱诺完全没注意到这点,他问雷吉纳德:“所以你是想跳舞吗?我一直以为你讨厌跳舞呢,如果你想跳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吧!”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去吧,雷吉纳德。”朱利安说,“朱诺真的会教你,多练练才能跳得更好。” 雷吉纳德乖乖地跟着朱诺走了,长凳上只剩下朱利安和威廉两个人,威廉摇着头说:“你把他吓坏了。” 朱利安说:“这很有趣,不是吗?他连那群像异鬼一样的苏格兰人都不怕,却会怕我。” 威廉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他今天为了恶作剧,将头发像朱诺一样披着,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妩媚,即使他刚刚模仿朱诺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这种妩媚的感觉却是朱诺不会有的。 朱利安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一般当我花些心思模仿朱诺的时候,只有跟我们非常熟悉的人才分得清。” 威廉打量了他一下说:“是你的项、项链,我想朱诺不会戴这个颜色的项链。” 朱利安低头看了看,他今天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而刚刚朱诺来的时候,的确戴着一条款式相同的海蓝宝石项链。朱利安说:“你还挺了解他的喜好。” 威廉没有接话,朱利安又继续说:“妮可拉告诉我,你准备明天回福斯通,你打算几点出发?” 威廉说:“早上五点,我想尽、尽可能在天黑前到家。” 朱利安说:“那你今天晚上就得开始告别,和朱诺、雷吉纳德,还有你的剑术老师。” 威廉有些意外他知道他和萨莫拉爵士的关系,他镇定地说道:“我今天下午已经去铁器坊见过他了,伯、伯爵大人还为我换了一副新的马蹄铁。” 朱利安有些无语地笑了:“我父亲不去陪国王打猎,却帮你换了一副新的马蹄铁。” 威廉说:“我十分荣幸。” 威廉一边同他说话,一边却没停下来喝酒,朱利安便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甜酒,他刚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说:“这次没能好好招待你,那群人太烦心了,我分不出精力顾及到你。” 威廉开玩笑说:“陛下不就是你为我特别准备的惊喜吗?我真的非常非、非常吃惊。” 朱利安没好气地学着他结巴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捂嘴笑着说:“可惜你并不怎么喜欢这份惊喜。” 威廉回想着朱利安暗示他接近国王时他内心的想法,他的第一反应是抵触的,但也未必没有一丝丝动摇。他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开口问朱利安说:“朱利安,如果我在你的帮助下,成为了国王的侍从,我需要听命于你吗?” “你看起来像是个会听命于我的人吗?”朱利安说。 “为什么不呢?”威廉反问,“你是个omega,我是个alpha,你、你对我总比我的姨父要有吸引力。” 朱利安说:“并不是每一个我推荐的人都会执行我的意志,但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我至少会包办你的婚姻。我会保证你有新房住,并且帮你谈好嫁妆。” “像菲力比那样?” “比那个要好,毕竟你的条件比他要好很多。” 威廉低低地笑了两声问:“那我能选一个我喜欢的吗?” “这是我相对于拉特兰伯爵的一大优势吗?”朱利安哼了一声说,“除了我弟弟,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 威廉来不及分析朱利安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和拉特兰伯爵之间的事,他有些醉了,朱利安的身上也散发着一丝酒味,他看着烛光下朱利安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的脸庞,顺手勾过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omega的时候便处在一个很不妙的情形,这个omega毫无顾忌地把他的后颈露了出来,威廉从游廊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上面微凸的腺体,对于这个omega,他捕猎的本能先于其他一切情感而产生。现在他终于尝到了他的味道,他的嘴唇是甜的,舌头是甜的,嘴里的津液也是甜的,他像穷人家的孩子第一次见到糖霜一样在对方的嘴里探求着,直到朱利安因为喘不过气来不住地推着他的胸膛。 朱利安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窒息,威廉望着他上下起伏的胸脯,突然又捡起了之前的话题,他问朱利安说:“包括你吗?” 第二天清晨妮可拉带着威廉来到哈德克厅内一间精致的起居室内,朱利安坐在房里的小桌旁,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威廉有点受宠若惊,他本以为他拿了干粮就会直接上路,只有妮可拉和门卫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朱利安陪着他用早餐,但他只喝了半杯羊奶,剩下的时间只默默地等着威廉。 马厩里的伙计早已把马儿从睡梦中弄醒,喂它们吃了足够的草料,再把它们牵到哈德克厅前等候。威廉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这匹马本来是用作战马的,因为性格胆小被拉特兰伯爵借给威廉作坐骑,朱利安的马则是一匹青毛马,体型不大,体态却十分健美。天还没亮,但朱利安已经换好骑装、束好了头发,显然是打算送他一程。 威廉说:“朱利安,请留步吧,我自己能找到路。” 朱利安说:“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出来迎接你,你走的时候我作为主人不能再不送你。” 他说完便在马夫的帮助下上马,在几步之外等着威廉,威廉也只好上马,他这时才发现马鞍被换了新的,现在的这个更厚实更舒服,妮可拉将早已准备好的水囊和干粮挂上去,朱利安便先一步出发了。他们一前一后地骑行,穿过哈德克厅前一片密密的树林,最后的一点星光透过树缝落到他们身上,点缀着他们无言的旅途。 他们走出森林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树林外是一条湍急的小河,带着山谷中消解的冰块向下游冲去,河边的矮山上有一座黑压压的城堡,那是莱斯特伯爵的查茨克要塞,哈德克厅没有军事功能,一旦发生险情,伯爵一家就会避入这个城堡。 朱利安停在河边,转身对威廉说:“从这个桥过去,再走不到五英里就是公路了。” 威廉下了马,走到他身边说:“知道了。希望我们春天还能再见面。” 朱利安说:“当然能见面,拉特兰伯爵会带你去春猎的。” 威廉只仰头望着他,没有做出回应,朱利安沉默地同他对视,突然俯下身拉住他的衣领,向里面扔了一个东西。 “从这到福斯通可不近,对自己好一点。”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密林里。 威廉捣鼓了好一会儿才从衣服里摸出那个锦囊,他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装着几枚簇新的金币,威廉有些无语地说道:“这都够我雇辆马车回家了,我对我自己还用不着这么好。”
第12章 威廉到家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黄昏,他的父母和哥哥都在家中,弟弟帕特里克去了邻村的朋友家做客。他的母亲伊丽莎白拉着威廉的手坐到客厅的小沙发上,父亲和哥哥则陪在一边——他们一向不擅长和威廉寒暄。 威廉上一次见到他的家人还是刚回到英格兰时在拉特兰伯爵的府邸上见的。那天他乘坐的船刚刚抵达多佛的码头,他本打算先找个小旅店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启程回家。但还不等他离开港口,一个小厮就跑过来告诉他他的父母正在城中等他,威廉将信将疑,他虽然写信告知了父母他要回国,但他不认为他的父母会特意来接他,那个小厮也不跟他多解释,只递给他一封印着他母亲纹章的信,威廉仔细看了看那封信,那确实是他母亲的手笔,便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去了。最后马车停在了拉特兰伯爵在多佛城中的一处房产前,房里等着他的除了他的父母之外,还有他的姨妈拉特兰公爵夫人玛莎。这几位长辈显然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回国后的去向,他父母在多佛陪他住了两天便返回家中,而威廉跟着玛莎夫人去了王都。 威廉看着他的母亲伊丽莎白,她穿着最时髦的裙子,梳着王都里正流行的发型,似乎在三十岁那年生下帕特里克后就再也没有变老。她坐在家中的沙发上,仿佛这个乡间别墅是哈德克厅那样金碧辉煌的豪宅,她牵着儿子的手问道:“宫廷的圣诞宴会怎么样,我记得我当年去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舞会,我一晚上能换七个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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