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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去吧，晚饭马上就好。”温澜知道明仲夜如果想要说什么，等会肯定自己会说的，便也不催促，转身就进了厨房， 晚饭沉默而迅速地进行着。到达尾声时，看着温澜从余温尚存的烤箱里取出一块圆锥形的焦糖苹果派，又从冰箱里拿出备好的草莓冰淇淋，舀了个圆球加在上面，仿佛变魔术一般，制作出了一顶可爱的甜品小礼帽，端到了他面前，明仲夜不由挑了挑眉，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澜，你厨艺又长进了。”明仲夜舀了一小勺甜品送入嘴里抿了抿，“这样下去，将来你简直可以去米其林餐厅当主厨了。哎，我真幸运。” “你喜欢就好。”温澜看着他，矜持地笑了笑，“现在胃里终于被填满了？” “嗯，多余的愤怒也终于消失了。”明仲夜点点头，“你不知道……今天菲利克斯居然跑到大学里来找我。” “诶？”温澜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惊讶，“学校？他来干什么？” “还不是那些陈词滥调，想说服我改变心意什么的。当然他也不是白来，为示好甚至又给学校科研基金会捐了点钱，然后说让我慢慢考虑。”明仲夜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简直生怕闹得动静太小。先是在学校里让人陪着观光了半天，最后还非要助理开车送我回来。” “……这番行为显然没有起到什么正面效果。”温澜中肯评价道。 “那是自然。但如果他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明仲夜说到这里，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甜品勺，左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但他今天居然还问我，现在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那个年轻人是谁，是不是和我关系很好？这位先生和他大概也算是半个同行，看起来能力不错，有没有兴趣去明德斯顿集团里工作？” “……我？”温澜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仅仔细调查了我身边人，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不一般，还在这里明知故问、套话看我态度，而且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明仲夜说到这里，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要是他敢对你做什么……” “别往坏的方面想，明。也许菲利克斯并没有那么多的打算，今天也只是随口问问，出于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而已，并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兴趣。”温澜赶忙打断了对方——他当然知道，商界有些人行事无所不用其极，以物质条件诱惑、或者以财富权力来要挟目标人物身边重视的人并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深入了解对方之前，他当然不会天真地先入为主，觉得菲利克斯就是或者就不是这种人，但这个人毕竟是明仲夜的生父，以之前事迹来看，似乎也没卑劣到这个程度，他倒不必让明仲夜为这种事不快或担忧太过…… “哼，我估计他不会上来直接威胁你，这不是他的作风。但如果他哪天真的去跟你接触了，你一定要小心这只老狐狸，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澜。”明仲夜冷哼了一声，“他这人手段多得很。而且很擅长使诈，不管是打牌还是玩别的——曾经就这么空手赢下了一栋酒庄，酒庄主人还对他佩服不已呢。” “我知道了。我会多加注意的。”温澜点了点头，看着明仲夜交代完这些、终于放下心来一点的样子，忽然就有点想逗一逗这人，“但如果万一，我认真了解了情况之后，居然发现明德斯顿这个公司的确不错，想要与其合作、甚至有点想跳槽过去呢？你也不赞许吗？会竭力反对、阻止我这么做？” “呃？”乍然听到这个问题，明仲夜脸上表情果然空白了两秒，随即迅速变换了几番——然后，他突然有些挫败感地伸出手，捂住了小半边脸，“你难住我了，澜。感情上我当然希望你离他们越远越好，千万别扯上什么关系……但如果你将来真的发现那里不错，想去那边公司，我大概也能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接受……呃，可能会需要好一阵吧……毕竟，恐怕会觉得那样的话好像显得我很失败，仿佛我输给他们了一样……可恶啊，真不想承认——” “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表情，明。”温澜看着眼前人左右为难、挣扎不已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再故意刁难他，叹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握住了对方捂住半边脸颊的手，安抚般轻轻捏了捏，“我开玩笑的。既然你那么不喜欢他们，我自然也不会去——反正，你和我现在生活简单又安逸，既不缺钱，也不缺什么其他的、需要去了那里才能获得的东西。那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除非是你哪天突然改了主意想让我去，不然我肯定会和他们保持距离的。” “真的？”明仲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过这样听起来，简直像是我小家子气，限制了你的发展可能一样。” “没有的事。人工作的目的是什么？一是生存，一是自我实现。除此之外，我只希望我的选择能让我的爱人可以更开心地生活而已。” “哦，好吧……”明仲夜听了他的话，似乎安心下来。随即，突然抬起眼，恍然大悟般看着他宁静淡定的神色：“等等，澜，所以你一开始就把这些都想好了？刚刚你其实只是在逗我？” “不然呢？”温澜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还会真让你难过不成？” “你居然学坏了！”明仲夜凑过来，作势在他的侧脸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你以前都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故意看我着急的！” “俗话说近墨者黑，我这不也是有样学样嘛。”温澜揉了揉对方脑后的头发，悠然道，“不过，这样清楚地知道了你的心意，也让你更明白我的选择了，结果似乎也不错。”
第47章 永恒（正文完） 又三个月后。法国某座小城。 从疗养院出来后，两个人一路走到了临近的中心公园附近，没有抄来时的近道，而是默契地并肩沿着公园里僻静的小路走了好一阵，感受着这个季节微风吹过树林时带来的飒爽清冽气息。 “我觉得梅蒂莎好像很喜欢你。”明仲夜走着走着，突然开口道，“一整天看起来状态都很好，而且中间她居然还特地找借口支走了我。是不是趁机和你偷偷聊了些什么？” “想知道？”温澜笑了笑，半转过身来看着他。 “嗯？难道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明仲夜眨了眨眼。 “那倒不是。不过，她其实只是问了些比较寻常的问题，比如，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以及，我对未来职业生涯和生活各方面的长期规划打算，还有平日里我和你的想法有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有分歧的情况下我们怎么解决矛盾等等……可能，只是担心有些话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直说，所以才让你暂避的吧。” “哦，我还以为她只是想确信我没有在你面前犯过什么愚蠢的错误，或者平日里会不会在无意识的时候惹你生气，所以提前帮我说个情之类的。”明仲夜半开玩笑道，又兴致勃勃地问他，“所以，你怎么回答她的？” “当然是照实说啊，这些问题又没什么难回答的。而且，我感觉她其实很敏锐、很聪明，同时又待我很宽容——说实在的，你有个很温柔也很通情达理、甚至很有幽默感的母亲，明。怪不得你和她感情那么好。”温澜略顿了顿，才接下去道，“简直让人羡慕。” “嗯。不过，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方面她都能完全理解我，比如我对有些喜好非常执着，同时对她觉得同等重要而且相似的另一些东西却完全没有追求的兴趣——她有时候可能也会觉得我是个很古怪的孩子吧。”大概是意识到了温澜方才后半句里潜藏的那一点言下之意，明仲夜边说着，边悄无声息伸出手来，把温澜的手整个包起来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像是想要给他捂住好好暖一暖一般，“……虽然她一般也不会反对我去做什么，哪怕她心底其实认为我做出的那个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我猜也是，她看起来就像是会纵容你的那种母亲。所以我说起我们当初在学校里，你总是在课上提些刁钻的问题让助教甚至教授难堪、而且被人屡劝也不听时，她笑得很开心——她说，这点上你从小就是这样，总是有很多天马行空、出人意料的想法，而且不得到你认为完备合理的解答前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还好，你一路上遇到的大半老师都还算宽容，就算有时候被气得想跳脚，也总还是看在你的天资难得一遇的份上，没打算真的把你赶出学校去。” “她是这么说的吗。”明仲夜听了，似乎有些小小的自得，“我的确觉得我运气一直不错，也没真的把什么老师气疯过。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用最不同寻常的方式让他们牢牢记住我这个学生了吧。那么，另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 “就是刚刚你提到的梅蒂莎问你的第二个问题，那个关于喜欢的理由的……你又是怎么回答的？”明仲夜紧追不放。 “哦，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最简单——”温澜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秒，看着明仲夜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样子，微微笑了下，才继续说道，“当年学校里那样光芒四射的天才，阳光、帅气、优雅、多才多艺且活力十足，还很敏锐、耐心、善解人意……这样夺人眼球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又或者，有谁能对这样迷人的人不动心呢？” “只是因为这些？”明仲夜似乎有点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而且，就算当年是因为这种原因吧……那后来呢？” “已经列举了你这么多的优点，难道还觉得不够吗？”看着明仲夜微微撇起嘴的样子，温澜不由得笑了，有些调侃地看着他，“当然了，我对你母亲说，你身上的优点远远不止这些，仔细数算的话，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总的来说，在我眼里，你的身上，就没有我不喜欢、觉得不可爱的地方。” “唔。”明仲夜似乎想了想，认真评估了一番温澜刚才的神情和语气到底有几分可信，最终得出结论说，“我总觉得你还是在逗我，澜。这应该不是你心底给出的那个最本质的答案，是不是？” “好吧。我还以为偶尔讲讲这种情话，你会更乐意听一点。看来你一定要我全部坦白才肯罢休。”温澜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理顺了明仲夜额前几缕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金发，这才收敛了一点神色，更郑重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道，“究其本质，也许不过是因为，只有你看见了真实的、全部的我：你知道我曾经最重视、最执着的是什么，完全理解我为什么愿意为有些东西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牺牲一切，却对另一些东西弃之如敝屣；你知道我身上所有最糟糕的、最卑劣的部分是什么样子，你明白我的恐惧、我的懦弱、我的不堪，却还是愿意接受甚至坚定地相信着这样的我，愿意耐心等待我，甚至愿意为了让我能进一步成长、成熟而在某些时刻选择暂时放弃和离开我。你给了我最美好的、还有所有那些我曾经奢望和幻想过、但以为此生绝对与我无缘的一切。因为你，我才能有勇气、一步一步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也渐渐成为现在这样的我。我当然没法不喜欢你，明。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像你这样一般耐心地对待我、理解我、支持我、安慰我，甚至在我还不明白爱到底应该是怎样一种东西的时候就努力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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