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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其实一向是个很要强的人。但凡自己能动手解决的事，绝不麻烦他人。她从来都是这样。很多事情，她也不会主动跟我提——上次是那个阿姨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母亲前些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了腰，卧床了好些天，才慢慢恢复了，能重新下地走路。阿姨叫我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母亲，说她平日里一个人住着大房子，虽然不缺钱用，但身边没个人，日子过得终归还是有些单调寂寞。” “平心而论，我知道阿姨说的其实有道理。之前很多年，也许我也是刻意回避了很多事。现在看来，虽然我和我的母亲在很多方面观念相差很大，很多事情她也完全不能理解我，但毕竟是她抚养我长大，供我读书，严格地教育我，过去的那些年里也为我做出了不少付出和牺牲……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确实也得归功于她。不管怎么算，她都于我有恩。所以，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也没法全然地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前些日子我抽空回去了一趟，处理家里墓地修缮的事情，顺便带着我母亲去省城的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结果出来发现，好些指标不是特别好，医生还建议动个小手术，但我母亲不愿意，说年纪大了人都这样，她不想再多挨一刀，也觉得浪费钱。所以最后只是开了些药，手术的事暂时还拖着。但我想，也许早晚还是得去做的。” “所以，现在的我，其实没资格说什么自由——就算工作上我能找到合适的职位，可以顺利调职或者干脆换个公司去欧洲那边，事实上，我也没法全然安心地离开。呆在国内这边的话，虽然也不在一个城市，但如果我母亲那边真的需要，我还是随时能赶回老家，及时处理好那些需要我帮忙应付的事情……” “也许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好一阵。也许就算她做了手术，恢复也并不能特别顺利。也许我其实只是在被动地拖延时间，不想早点面对有些必须面对的事实，更不想面对我和她之间有些必须直面的矛盾……但让你觉得煎熬，其实不是我的本意，明。”说到这里，温澜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 “澜，之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这些，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你母亲那边的事。”明仲夜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温澜的肩上，安抚他道，“之前对你提了那么些任性的要求，给你压力，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我其实并不想逼你做什么，更不是想让你为了我舍弃别的这些。” “不，迟迟没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自己一直也很矛盾。”温澜摇摇头，“其实我之前也想过——反正我和母亲关系也不怎么样，过去的很多年里，我私心里甚至不免有些恨她，觉得她的不幸并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要我也一起承担这些。反正这么些年过来，经济上我已经不亏欠她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让她成为我人生的阻碍？但想了很久，尤其是近几个月，和你一起经历了很多之后，我发现，我终究都还是没法那么狠心，抛下她那些事完全不管的。”说到这里，他深深看着明仲夜的眼睛，长叹了口气，“对不起，明。说到底，还是我太自私了。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顾着，既不想做个无情无义的儿子，也想要从你这里获取爱和幸福，但我自己能做到的却只有那么一点。” “是不是因为我能力太差、处事也太过软弱了，才会弄成这样？” 明仲夜听完他这一番话，定定看了他半晌，似乎斟酌了一番措辞，才开口道：“不，你一点也不自私，这样的愿望也完全合理，澜。你就是太善良、总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才会这么容易心软、同时把所有责任都背负到自己身上。但这特质，也恰恰是让你成为这个很迷人、很讨人喜欢的你相当重要的构成部分。”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有很多想做、但现在还做不到的事情。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人都是这样，再完美的人，也有各自的局限。而且能力也好，性格也好，这些其实都并不是全然一成不变的。” “我相信，眼前这个难题没有解决，也许只是时机还没到，或者我们努力的程度还没突破事情需要的那个界限而已。”说到这里，明仲夜轻轻拉过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虚虚落下一个吻，“你还记得，当初在我家那边公园的长椅上，我曾经向你承诺过什么吗？” “你当时说……说我们未来，还有很多时间？”温澜想了想，回忆道。 “是的。你和我之间，我们共同拥有的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明仲夜看着他，“所以，眼下我们都要更有耐心、也对对方更有信心一点。如果你还需要一段日子才能解决你觉得需要你独自处理好的麻烦，再来找我，那么，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来。” 结果，这一日，两人后来居然真的没再出门逛。 虽然到底是怎么从一开始的促膝长谈、互相袒露心扉，到后来的拥抱和安慰，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深吻、最后一直从沙发一路纠缠到了床上……温澜已经记不太清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变成了这样，并排躺在房间里聊天。”看着躺在身边、一脸餍足的明仲夜，他无奈地总结道，“虽然好像和你一开始计划的路径不是同一个来着，但你的目的确实还是达到了，明。” “噗。”明仲夜被他这模样逗得笑出声来，揽着他腰的手微微动了动，尤嫌不够般，让他离自己的胸口更近了一点，还用下巴磨蹭着他的头顶，喃喃道，“确实。说起来，我唯一不满的就是这张床实在太窄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船上的能不能宽敞点，不然我总担心我们俩中有一个会滚下去。” “……船就那么大，听说单人间的床都不怎么宽敞。”说起这个，温澜自知为了避嫌而定了这样标间的自己相当理亏，看着眼前人那双迷人的蓝眼睛，干巴巴道。 “算了。反正硬件那些都是次要的。”明仲夜倒是挺擅长给自己找心理补偿，看着他，又开始半开玩笑道，“不然你现在再让我多‘欺负’一下，我就原谅你这次定的这些房间？按天数算的话……嗯，看起来我收这么多，差不多能够本。” 温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比划出的数字：“你确定那样我们明天还起得来？一早上我们就得收拾行李出发了，明。” “反正夜晚还长着嘛……”
第36章 假面 在一开始的预想里，温澜关于这次的邮轮度假，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有那么一些时间，他能和明仲夜一起并肩站在甲板上，欣赏地平线尽头璀璨而绚丽的日出和晚霞，享受成群海鸥绕着船桅飞行的悠然，或者一同看看夜色下辽阔漫天的璀璨星光……即使碍于他人的目光，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只能单纯聊聊天、也不方便挨得太近做些亲昵的小动作，但能这样一起瞭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共同聆听船前行时波浪拍击船舷的规律声响，安然陪伴着彼此，便也足够让他心动了。 至于游览沿途停靠的小岛上颇有异国风情的景点、或是一起在浅海潜水观珊瑚……那都是锦上添花，他并不奢望有足够的私人空间让两个人单独做这些事。不过，明仲夜好像对这些行程安排还挺感兴趣，可能的话，他也乐得一起参与。 不过，事实证明，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这次邮轮之旅，居然从一开始就完全偏离了他的设想和预计。 二人刚刚登上游轮，温澜就觉察出这次“同学会”似乎并不是以往那样小型的熟人内部宴会，而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商业活动：大半个邮轮都被包场，入口处候着的司仪穿着全套的白色礼服，核对过他们的邀请信件后，就径直把他们带去了会场，携带的行李则有专门的人员负责送去他们各自的房间，甚至都不劳烦他们自己稍微动一动手。 “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一些。”明仲夜边跟着带路的司仪走着，边悄悄转过头来对他耳语道，“这宴会厅和舞厅看起来，简直像是十八世纪欧洲宫廷里的装扮布置。原来你们平常都喜欢这样玩吗？” “……没有。”温澜摇摇头，微微蹙起了眉——刚刚穿过几个小厅和休息室的时候，他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都是各处商圈里的头面人物。显然，参加这次宴会的，并不只是他们的老同学，还有国内不少企业和集团的掌权代表。 “好久不见了，温澜。”司仪把他们带到了前厅后便离去，迎面走上来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踩着白色高跟鞋的优雅女子——这位女性五官美丽秀逸，打扮精致，一头漂亮的卷发被烫成了棕色，自然披散垂坠至肩侧，更显露出其人华贵富丽、却不过分压人的气场。她戴着一双白色手套，刚刚看到温澜，就向他伸出了手来，露出大家闺秀式的明丽笑容，“多谢前来捧场。” “不客气。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华月学姐。”温澜微笑着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脸上露出一副无可挑剔的商业式标准微笑，“有一阵没见了，学姐好像比以往更优雅动人了，犹如绽放的牡丹一般。这套礼服也真是漂亮，尤其衬学姐的身材。” “哎呀，你才是。之前听人说你最近忙得很，还担心你是不是又清减了。现在看你整个人气色好得很，简直如鞘中之剑，愈发沉稳从容有韵味，也越发英俊迷人了。”华月轻笑着，扫了一眼他身后默默站着的明仲夜，“这位，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国外来的朋友？” “是的。”温澜点点头，“他不是商圈里的人，对国内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礼节如有不周处，还请见谅。后面几天也麻烦学姐多照顾担待一下了。” “没关系。我们这次请来的朋友很多，除了平常大家都熟悉的那些，还有好几个国外来的朋友，身边日韩东南亚还有欧美的混血儿都有，也许和这位朋友能聊得来。请务必不要顾虑拘束，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好。”华月礼貌地和明仲夜握了握手，简单打量了他一番后，只微微一笑，目光便又移回了温澜身上，对他道，“你朋友想去逛逛的话，待会儿我可以找个人先带他去另几层看看，各种好玩好吃的很多，不会冷落了他的，你尽可放心。” “那就先谢过学姐了。”温澜点点头。 随后，华月带着温澜走到旁边围成一小圈站着谈笑的人周围，依次向他介绍了一下那些正在闲聊的人物，“这位是X集团的张总，最近很火的那个投资项目你肯定听说过，之前R家的发布会你要是参加了，应该见过他；这位是T股份公司的徐总，前阵子我们才一起做了个大项目，你有兴趣等会可以给你详细介绍下，估计你会有点兴趣；这位是在K企业任市场总监的刘总经理。说起来，你们之前是不是还一起合作过？我记得她好像之前和我提起过，说你能力超群，处事又很成熟有风度，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后有机会还想再进一步发展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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