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走在人流中间的位置,唐周并肩跟着,周易和霜霜紧随其后。 “庄医生,你要是累了跟我说,我陪你休息。”冀北指着他背上的双肩包,“重不重,我帮你背?” “不用,谢谢。”庄念礼貌的笑笑,往前追了两步刻意和冀北保持一段距离。 他以为这就是成年人之间最明显的拒绝了,但冀北还是跟了上来。 庄念短出一口气,两手勾在双肩背包的带子上,随他去了。 山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一些,风微凉,树影或疏散或堆叠着落在土黄色的山披上。 庄念一手挡住眼睛仰起头,嫩绿的叶被照出浅淡的黄,边缘则被镀上一圈晃眼的金,犹如神迹。 他太久没有见过这些了,一时失了神。 山地不平,他一脚踏在凸起的土包上,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短促的惊呼出声,被身边的冀北拖住了胳膊。 几道视线齐刷刷的投射过来,庄念盯着地面皱了皱眉,抬眼时已是满脸窘迫的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冀北,保护好我们庄医生,受伤了为你是问。”周易挤眉弄眼,一勾霜霜胳膊,调侃道,“看见没有,勾着就不能松开,这样才安全。” 庄念道了声谢抽出了胳膊,“我又不是小姑娘,快走你的吧。” 他本来不想去过多关注顾言,包括那道冷飕飕的视线也想一并忽略。 可顾言突然就站在原地不走了,并且侧身给后面的人让出了一条路,一副要等他跟上的模样。 旁边唐周脸上的怒火,恐怕能直接燃着了这片林子了。 庄念有些后悔跟来,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顾言,怎么不走了?”唐周软着声音发问,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方帕给顾言擦额头,距离贴的很近,早就超过了正常社交范围。 顾言没躲,而是斜过视线瞥向庄念,但见对方连看都没往这边看,眉心一皱,扫开唐周的手,“没事。” “你出了好多汗,是不是小腿疼?”唐周关切的追问。 庄念心头一跳,飘忽的视线重新落到顾言小腿上。 他没亲眼看过顾言腿上的伤,有没有伤到筋,具体什么情况他摸不准,但无论什么情况顾言都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爬山这项运动。 庄念拧紧了眉头,正觉焦躁,就听顾言沉沉的应了一声,“嗯,疼。” 庄念蓦地抬头,仿佛心弦被猛地扯紧又弹开。 却见顾言正一瞬不瞬的凝着他,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若是他不这么故意的看着自己,庄念对那句‘疼’会信上个五分,原因在于顾言从前不是会喊疼的那种人。 被他这么一瞧,连那五分都像胀满了的气球,碰的一声炸掉了。 “那,那我们不要再往上爬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唐周有些慌,胡乱将手帕揣进口袋,露出乱糟糟的一角坠在外面。 顾言仿佛这才注意到唐周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是有医生跟着么。” 中间隔着的人都已经走在了前面,顾言和唐周,庄念和冀北,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继续往上走。 人流已经被体力和时间无情冲散,只有他们一行人还保持着上山时的队形。 沿路时不时传来几声哭唧唧的告饶声,原因大多因为鞋子磨破了脚。 庄医生很快就把手里的创可贴和酒精用的差不多,送了一批又一批人下山。 越往上爬山体越陡峭,周易和霜霜也止步在了一块半米高的断壁下面不再往上走了。 其实这项活动也不算太为难人,虽然没有修葺好的台阶,但在过于陡峭的位置很少,且都安插了栏杆,方便攀爬的同时也做好了防护。 而且路线经过了十几次的考察,沿路也都绑着警戒线,上山下山都不会迷路,也不容易受伤。 但对于久坐办公室里缺乏锻炼的白领甚至金领来说,还是有挑战性的。 庄念体力不行,白色的防晒衣早就湿透了,也因此和走在前面的顾言拉开了一些距离。 “庄医生,歇会吧,喝点水。”冀北拿出矿泉水,还像照顾小姑娘一样拧开了瓶盖才递过去。 庄念喘着擦汗,看了一眼前面的顾言也停了下来才接过水瓶一股脑喝了很多。 顾言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一瓶水递给唐周,又拿了一瓶新的自己喝。 唐周接过水瓶,不知真假的扶了扶额,踉跄着往顾言怀里靠了靠。 “没事吧。”顾言问。 唐周表现的娇滴滴,含着怯和羞的眼睛里露出感动,“没事,因为有你在嘛。” 有顾言在,跟累到快要晕倒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顾言是中草药吗?专治疲劳,眩晕? 庄念弓下身子,双手按在膝头狠狠眨了眨眼,热汗就顺着发丝坠在脚前。 大概是累坏了,生了这么多无名火。 “还能不能坚持,你流了好多汗。”冀北把庄念拉倒一颗树的阴影下面靠着,侧过头小声问,“要不要陪你下去?” 庄念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 冀北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巾,伸出手做了个要为他擦汗的动作。 这动作无端让他想起唐周的殷勤,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他向后欠身躲开冀北的动作,蹙眉的同时,余光瞥见顾言突然蹲了下来,并快速挽起了裤腿。 冀北端着纸巾有点尴尬,笑道,“那,那你自己擦?” 庄念像是没听到,也顾不得熄灭邪火,干脆的起身朝顾言走了过去。
第十五章 下意识 庄念的背包里始终背着两条束缚带,重弹力,绑在腿上会减轻肌肉拉伸缓解疼痛。 “疼了?”他垂着眉目,长睫簌簌,在眼睑上落下两道阴影。 他是第一次瞧见顾言腿上这伤,有成年男人一掌那么长,疤痕还是暗红色,创口粗糙,是钝的边角硬生生割破的痕迹。 位置是小腿侧后方,刚好伤到筋。 顾言咬了咬后槽牙,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冀北,低低的应了一声。 庄念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蹙眉,蹲下去的同时搓热手心,附在顾言小腿上做了个揉捏的动作。 顾言线条流畅的腿部肌肉在他掌心里倏地收紧,黏在皮肤之间的汗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庄念被他下意识的反应弄得紧张,勉强控制着心跳,轻声说,“放松。” “我来吧,按摩的话我也可以。”唐周也跟着蹲下来,愤愤的盯着庄念。 庄念掀开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是医生。” 语气很强势,和庄医生温柔的外表不搭,有些不容置喙的意思在里面。 让人分辨不清他此刻到底是在向唐周解释‘他只是医生而已’,还是在宣誓主权。 庄念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下一句话却是对着唐周说的,“如果你不是很需要那两万块奖金救命的话,我建议你立刻下山。” 谁也没想到唐周会来,他腹部上的伤远比顾言要严重的多,现在已经脸色苍白,大概是早就疼的受不了了。 刚刚那娇弱模样大概有三成是真的。 庄念喊了一声冀北,让他把背包里的束缚带拿出来,口述着交代他把束缚带全部绑在唐周腹部。 事关身体,唐周倒也没拒绝。 “你忍一忍,他比较严重。”庄念抬眼扫了一眼顾言,又快速垂下目光。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块稍缓的破路,再向上的路转了个大弯,这里算是个视觉死角。 好在两边是不太陡的缓坡,树与树之间的空隙还铺了一层青草。 但谁也没想到第一批抵达山顶的人已经开始下山,并且因为拿到了奖金都兴冲冲的。 注意到有人俯冲下来时已经晚了。 彼时庄念刚为顾言做好了十分钟的肌肉放松按摩,两人刚刚起身,脚步还晃。 身边的冀北也在庄念的指挥下缠好了唐周的腰,正预备越过顾言往庄念身边去。 碰撞就在这时突然发生。 山上冲下来的三个人不知在玩什么脑残游戏,手拉着手,在迎面撞上顾言等人的时候才松开手,致使他们四个人顿时像保龄球一样被撞的东倒西歪。 冀北干脆被其中一个人抱在怀里滚了出去。 “啊!” 庄念和唐周则一左一右向两边的缓坡上倒了过去。 “庄医生!”冀北都自顾不暇了,还在惋惜没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他的庄医生。 因为认识周易,他无意间知道他们家顾总喜欢男的,这么多年过去,顾总身边离得近的、弯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唐家小少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两人关系不是爱人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在这种生死抉择的时刻,人的本能反应当然是去救跟自己感情比较深的那个人。 他的庄医生注定要一个人面对疼痛了。 然而就在冀北心疼庄念心疼的欲要窒息时,一道身影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他的庄医生。 冀北缩小的瞳孔笔直向上,视线从庄医生变成了华盖如云的树,最后直直的盯住了太阳,光线刺得他想要流泪。 顾言反应迅速,常年保持健身习惯让他不仅矫健,在失重的情况下也能最大程度实现对身体的掌控。 他一手搂在庄念腰间,另一手护住对方脑袋就地一滚,缓解了跌落的重创,但后背却猛地撞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树上。 一声闷哼。 庄念的脸色也跟着变得苍白,一时失语,只下意识的挣扎着伸出手,摸在顾言背上。 “没事吧?”是顾言在问他。 庄念突然觉得心里很乱,脑子也不清醒。 似乎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弄清楚,有很多话应该要问一问。 但最终都梗在了喉间,变成一句违心的陈述,“你该先去问问唐周。” 环抱着他那双有力的臂膀一僵。 庄念突然生出一种觉悟,哪怕现在顾言勒紧胳膊要把他弄死,都是他自找的。 但顾言没有,他只是一言不发的扶他起来,然后转身走向了唐周。 “庄医生!你怎么样?很疼吧?”冀北手肘擦破了一块,血滴下来,染红了脚边的一叶小草。 庄念松开被捏碎了的嫩叶,两条偏瘦的胳膊由着冀北摆弄。 对面传来顾言打电话的声音,唐周的情况应该不太好。 “我没事。”庄念推开冀北,声音恹恹的,像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的手术一样。 他的背包里还剩了些碘伏,在救援队来之前还能做些简单的处理。 冲下山的那三个人也受了点擦伤,不住的围着顾言道歉。 “这里不安全,先下山。”顾言的声音依旧沉沉的听不出情绪,但那三个人都面露惧色,匆匆离开。 待到给冀北包扎好伤口,顾言已经背起了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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