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晋舟揉了揉他的头,起身往电视柜前去,汪潮扯住他的衣摆,小声解释:“还有,我刚才说我不爱你了,也是赌气说的,我其实可爱可爱你了。” 叶晋舟没接话,身后,又是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传来,“那么你呢?你爱我吗?” 他顿住,沉下肩膀转身过来,又坐回到汪潮的身边。 “汪潮,我不爱你。” “哦,知道了。”汪潮躲开迎来的目光,扭过头,打算把泪憋回去。 叶晋舟捧住他的脸扭回来,认真的说:“汪潮,这三个字拿来表达情绪是很好,可它也是责任,我不想在自己不能确定对你的感情的时候,就和你说这三个字,你明白吗?” 汪潮的下颌疼得微微发肿,叶晋舟的手掌很暖,敷在上面竟让他觉得不怎么疼了。 他轻轻的点了下脑袋,似懂非懂的看回对方的眼睛。 叶晋舟又道:“我知道这三个字对你来说也很重要,但我不希望你每次和我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都是你心里对我有亏欠了,拿来代替对不起用的。” 汪潮的眼睛转了一圈,这话,他又听不太懂了。 可是他不想反驳了,以后,叶晋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是叶晋舟说的,他照做就是了。 想到这里,汪潮笑了。 他啄上叶晋舟的嘴唇,轻声道:“那好,那我也不爱你了。”
第六十八章 调查 从双乐县回到市里,汪潮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和汪年兴扯一个合理的谎才能免于斥责。 到家后却发现汪年兴根本不在,反倒是小叔在收拾衣物。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 汪年志看到侄子安然无恙的回来,并没有指责半句。 他手里不停忙着,行李箱内是汪年兴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 汪潮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小叔, 我爸呢?” 汪年志腰也没直的回他:“在医院呢,血压高。” 他说的轻描淡写,不想把压力转移到侄子身上。 汪年兴的身体素质一年不如一年,汪潮都看在眼里,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短短几天,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看着行李箱里满满当当,他猜到小叔瞒了些话,于是问道:“我爸他不只是血压高吧?” 他害怕万玫来找父亲,更害怕万玫破罐子破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汪年志拉好拉链推到他面前,“你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正好我有事,东西你去送吧。” 来到医院,走廊里酒精弥漫,这让汪潮想起了,夏春兰走之前的那一个多月。 也是这样浓烈的气味,也是这样冰冷的墙面,一切,仿佛要重演般的令人恐惧。 病房内,汪年兴正看着商业杂志,门开启,见儿子进来,平静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愠怒。 他很快收回眼神到杂志上,问:“回来了?” “啊……嗯,回来了爸。” 汪潮的脚趾扣得很紧,手不停挠着后面的头发,站立难安。 “爸,你这是什么情况,只是血压高吗?”他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物品一一归置,头不敢回的问着。 汪年兴摘掉眼镜揉了揉睛明穴,叹道:“没什么,就是最近应酬太多,酒喝多了,血压不太稳定,没什么大事。” “哦。” 听父亲如是说,汪潮心里安稳了不少,顺便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故弄玄虚的小叔。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公司没来,我听说酒吧那边你也请假了?” 汪年兴喝了口水,眼神瞟向儿子又返回到透明的水面。 汪潮不敢说自己遇到了万玫,更不敢说自己回了趟双林,只道是去其他城市看同学的画展,走得急便谁也没联系。 至于手机…… “被偷了,异地补卡有些麻烦,所以回来重弄的。” 他自以为这种话能瞒得过父亲,可汪年兴看见他垂手抠指甲的样子,就知道儿子撒了谎。 但汪年兴没再追问,就当是他说了实话,碰巧护士进来拔针,打断了父子二人。 汪年兴怕护士提起自己的病情,故意说道:“小潮,你上眼镜店给我买个喷雾,我这镜片老是油,光用布擦不干净。” 汪潮哦了声,并没有察觉父亲是有意支开自己,买完喷雾回来,他路过护士站,才细细问起父亲的情况。 “是脑梗送来的。” 护士递来病例,上面勾勾写写了很多东西。 眼神随着纸上的文字不断移动,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又翻到第一页,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字眼。 “血型是A型……” 他讷讷,忽的,脑海里又想起什么,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步子也慢慢移动进了汪年兴的病房。 汪年兴服完药已经睡下。汪潮看着父亲褪去染色剂的白发,心里突生难过。 遥想这十几年,自己和父亲的相处方式并不算很和谐,他对汪年兴会怕、会尊敬,但没有勇气表达爱。 或许是缺失父爱长达十一年,又或许是汪年兴总顶着一张冷峻的脸,将自己的生活全部规划好,不容有失。 所以汪潮总是怕做错什么,错到无法弥补,以至于被汪年兴赶出汪家。 他用了四年时间极力讨好汪年兴和夏春兰,直到妹妹出现,他才明白,汪年兴和夏春兰对他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并不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继承血脉的载体。 “血脉……” 汪潮念起这个字眼,喉头哽咽。 他再次看向满鬓华发的父亲,心底冒起了一个大胆又癫狂的想法。 几天后,汪年兴准备出院了。 汪潮捏着一沓报告,浑身麻木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门内,是两个熟悉的声音,他倏地停住脚步,不敢大口呼吸。 “当初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你也应该比我清楚。” 汪年兴的声音强劲有力,想必身体已经恢复好了。 和他对话的是一个女人,汪潮听出了那个声音。 是万玫。 万玫冷笑一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儿子儿子给你生了,也还给你了,干嘛?这点钱还不值你儿子的价吗。” 汪年兴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同意这个女人来店里上班,更后悔当初没有拒绝夏春兰的善意。 他的拳头越来越硬,态度也变得不再客气,“万玫,当年是你兰姐看你十几岁姑娘,大冬天穿的单薄才可怜你,让你来店里学个收银,人恩将仇报也该适可而止吧?” 听见万玫又一声轻嗤,汪年兴皱起了眉毛,他冷眼看过去,一字一顿说:“你把汪潮送来,真当我不做些调查就直接领回家吗?” 听到调查两个字,万玫的心骤然惊了几分。 门外的汪潮也怔住,低头看向手里的鉴定报告。 一沓数据他看不太懂,只明白最后的鉴定结果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和汪年兴,并非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万玫的气势弱了几分,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努力压抑心中的紧张,脸上甚至露出了不自然的狞笑。 “调查?” 她问:“你做什么调查?你的意思,我说小来是你儿子是骗你的?” 汪年兴始终冷漠的望着她,想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样的谎话。 “别开玩笑了。” 万玫垂死挣扎,“真要不是你儿子,你和夏春兰能养他养那么久?这世界上真能有替别人养孩子的傻货吗!” 话音落,汪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傻到替别人养孩子吗? 哪怕这个孩子浑身是刺、撒谎成性,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愿意有人养他,并且相信他一定能变得优秀的人吗? 脑海里闪过夏春兰温柔的面庞。 她教他画画、给他讲睡前故事、陪他参加每一次备考仪式。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姜花香,比万玫身上的焦油味好闻太多了。 每次闻见,汪潮都会睡得特别安稳。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叫夏春兰“妈妈”时,夏春兰也是第一次冲自己皱起了眉毛。 [小潮,人生来只有一个妈妈,不管她对你怎么样,她都是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你不可以轻易喊别人妈妈,就算是我也不行。] 泪顺着脸颊流过。 汪潮的心脏痛到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他听着万玫在病房内无理的狡辩,恨得牙齿不断摩擦,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 “万玫。” 汪年兴也懒得再和她多言,“汪潮是不是我亲生的不重要,这些年,你在我这儿捞了大大小小快百万,我看着他是你生的才不想和你多啰嗦。” 他顿了顿,几乎是撕破脸的说道:“真相是什么,我会告诉小潮,所以我只警告你一遍,别找他,也别想着利用他再从我这得到什么。” “真相?”万玫这下彻底相信汪年兴做过亲子鉴定了。 狞笑转而变成虚假的讪笑,她走近些,带起一阵劣质的化工香精味。 “可是小来这孩子又懂事又听话吧?你……你和兰姐这么多年没孩子,我把他送到你们身边,他不也给你们带来一些快……” 砰! 门被狠狠打开,撞上墙面发出巨响。 汪潮已经很努力的压抑住胸口的愤懑,可还是把气撒了出来。 房间内,二人的目光都随之惊愕的看了过来,万玫甚至怕到明显抖了一下。 “滚。” 汪潮低着眼睛,咬紧后槽牙吐了一个字。 汪年兴率先开口,“什么时候过来的?” 言外之意,他想知道儿子有关身世的事听了多少。 汪潮看向父亲,委屈的笑笑,“有些时间了。” 万玫听着父子俩的对话,一瞬讥笑声再起,“好啊,你们俩合起伙来算计我是吧?” 她的肩膀垂下,整个人靠到身后的墙上,自然的掏出香烟点上一支,“什么父子情深啊,都他妈是骗人的,不过是想把我打发了,才合伙演出戏,搞得好像你汪年兴真是替他着想一样!明明早就让他躲在门口偷听,好揭发我是吧?” 汪潮怒不可遏,一甩手,纸张砸到万玫怀里,又摔到地上。 “我让你滚啊!没听到吗!”他红着眼睛看过去,那眼神像是遇敌的狼一样,透着冷冽的狠意。 万玫愣住了,两秒后,也反击起来,“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我是你妈!有你这样跟我说话的吗!” 屋内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汪年兴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重物压住了,气喘不上来,喉间堵的厉害。大脑里浑浊一片,眼前的晕眩更迫使他不断向前摸索着安全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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