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拍了拍汪潮的肩膀,转身下了台阶。
第四十八章 道歉 出租车飞速,口袋里频繁的震动,扰得叶晋舟混乱的内心更加烦躁。 他掏出手机,瞥见屏幕后眉头再次蹙紧。 打开通知,跳转进微信。 同学群是谢涵拉他进来的,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这里面就有了自己的新闻。 图片来自余亮,张张是他和汪潮夸张的吻戏。 酒店门口,恢弘的灯光下,二人如剪影般粘合在一起。有几张特的拉近焦距,为的就是让别人确信其中一人是他叶晋舟。 [发这干嘛?咱们这是同学群,注意点影响。] 没多久,有人开口了。 余亮像是享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顿时阴阳怪气起来:[你不放大看看是谁吗?说不定还认识啊] 此言一出,群里仿佛炸开了锅,有人认出了那张脸,也有人指责起余亮的不是。 那些文字交汇在一起,无论是讽刺、还是怜悯,对于如今的叶晋舟来说都没那么刺眼了。 谢涵发了一个骂骂咧咧的表情包冲了出来,话里话外都在怪余亮当年设计构陷叶晋舟。 还说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这般不愿放弃,看来也算是情根深种。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恐同即深柜是吧?] 她这么一说,在场几人附和着点了个赞。 余亮据理力争,在围攻下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只见谢涵又道:[咱们这次同学会,陈临山可是帮了大忙,余亮你要知道,你AA省下来的钱,是陈临山特意给你免的,别一口一个同性恋的称呼人家,要不想和同性恋的同学染上关系,那你就别吃人嘴短。] 看到这里,余亮还在抵抗。 他冷冷回道:[说得可真清高啊,好像咱班所有人,都吃了陈临山的好处吧?现在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啊] 一张[你好酸]的表情包在谢涵的头像后出现,这一次,她发了条语音: “余亮,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是心甘情愿花钱去的,说句难听话,你不愿意,大可不必勉强。大家同学一场,别搞得见面难堪。” 班级群里一共五十七人,确认参加同学会的就有三十二人。 余亮身在其中,不得不低头。 毕竟这是他在社会上唯一的人脉网了,如果靠这次同学会拉拢些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勾搭到更多能为他花钱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便没再继续和谢涵斗下去。 叶晋舟眼见这场闹剧结束,锁屏塞回了口袋。他管不了别人的手机,也管不了别人的嘴。 随着年龄渐长,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已经不痛不痒,倒是汪潮那边的情况如何,才最让他心焦。 那个吻像是从三个月前穿越回来的。 他们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缓和的关系,也仿佛回到了原点。 整整半个月,汪潮的手机都没有叶晋舟的消息,同样,叶晋舟也没见汪潮来参加公益。 二人在此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仿佛消失在了彼此的世界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从夏春兰的故乡办展回来,又过去了几天,汪潮除了早会和夜唱,哪都不愿意去。 他学着叶晋舟的样子蒙头大睡,突然,门外刷卡声响起,一个身影直直往卧室里进。 窗帘缓缓向两边分离,阳光刺进房间,汪潮模糊惊醒,他朦胧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立在床前。 “爸?” 汪年兴表情愠怒,怀里夹着一个平板,他一甩手,丢在了床上。 屏幕上是一段监控视频,角度是从兴港门廊上拍的。在暂停画面里,汪潮正捧着叶晋舟的脸索吻。 “这个人是谁?” 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汪潮从来没听过父亲这般态度。他讷讷抬头,只能回出两个字:“朋友。” “朋友?你还有这种关系的朋友?” 汪年兴不解,“我看你是去国外读了几年书,七里八怪的东西也学了不少。” 他努力维持着理智,半分腌臜之语都不见吐露。 汪潮按下锁屏键,心里跟着那声[咔哒]也震了一下。他挠挠头,脑中飞速组织着谎言,“那天休息,和朋友喝了点酒,酒精上头,就开了个玩笑……” 汪年兴收回平板冷声道:“汪潮你是成年人,不要什么都赖在酒精这种东西上。” 见儿子点头认错,他又继续说:“这种玩笑伤人自尊,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记得和人道个歉,做事情坦荡些。” 汪潮只能继续点头。 他口舌发干得紧,使劲吞了吞,感觉咽喉像是被刀片刮过一般难受。 汪年兴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责怪什么,“起来收拾,我再去餐饮看看,等会儿大厅等我一起去总店。” “好,爸,我知道了。” 汪潮套上浴袍,一路送父亲走到玄关,汪年兴握上门把手,又顿住脚步回头道:“清明快到了,这次画展办的不错,到时候记得和你兰姨邀邀功。” 门关上,房间内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操作屏上的时间,七点四十,想必这会儿,叶晋舟已经开始上班了。 手机在手里翻了几下,始终没敢打过去。直到结束了早会后,汪潮才决定亲自去养老院看看。 三月底的雪化的已经差不多了,养老院门口积了点水,保安们正清扫着路面。 汪潮坐在车里拨了通电话,对面的人没有接,反而从侧门处走了出来。 他摇下玻璃,四目相对。 “怎么在这儿。” 叶晋舟有些诧异,他原以为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兴港的同学会上。 汪潮解锁车门,问:“去哪儿?我送你。” 这一声不轻不重,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段令双方都难堪的长吻。 叶晋舟提着一兜衣服,撞上汪潮的眼睛,将手埋在了身后。 还未开口,其中一位保安大叔朝他喊了声:“小叶啊,别担心,那个人要是还找来,我们就报警。” 叶晋舟回头笑着点点头,汪潮听出了端倪,皱眉问道:“陈明强找到这儿了?” “嗯。” 淡淡的一声回复,掺着无奈。 “上车。” 汪潮拉开车门,“别走路了,万一再撞上,我不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动手,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过他。” 车驶离养老院朝北去,几乎就快到了北郊,直到一栋废弃自建民楼映入眼帘,叶晋舟才喊了声停。 “你住这儿?” 车停在了楼门口,汪潮望着有细微裂缝的外墙,心头不禁一寒。 叶晋舟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色钥匙,二人进楼,没往上走,反而下到了地下室。 近四月的太阳还不够热,长期埋在地下的空气也透着潮湿的冰冷。 汪潮眼看着身前的男人打开一扇不到两米的木质小门,微微低头跟他走了进去。 内里的空间不大,到处飘散着难掩的霉味。 墙角倒扣着一个纸箱,在那上面有一碗凉掉的泡面。汤面上泞着油花,就连筷子上也都是。 旁边立着的暖水壶有些眼熟,好像在叶美红的病房里见过。 窄小的铁床勉强能躺下一个成年男人,还是那套灰色格子床单,只是被子雪白柔软,高级的印花和这样的场景格格不入。 “坐吧。” 叶晋舟指了指床,然后从箱子下掏出一个塑料矮凳。 汪潮停住脚步没动,他愣了几秒,顺势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男人。 清新的薄荷一瞬扫走了长久的疲惫,叶晋舟没反抗,任由身后的人就这么抱着。 暖意隔着轻薄的大衣透上后背,捂化了胸口的冰冷。 一个多星期,除了那床羽绒被,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度了。 他实在舍不得推开。 汪潮垂头埋进他的颈窝,鼻尖触到一丝冰冷,于是贴的更近了。 “对不起……” 道歉闷闷传出,叶晋舟只嗯了声,反手拍拍他的脑袋,哄孩子般的轻声道:“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环在腹上的胳膊又紧了些。 叶晋舟能感受到一滴滚烫落在自己的脖颈间,然后慢慢滑进衣服里。 “又哭了。” 他无语笑笑,“你这招是童子功吧,说流泪就流泪。” 汪潮松开手,揉揉鼻子一脸懊悔,“那能怎么办?我就一混蛋,知错快,但知错不改,我也很头疼,可就是改不了。” 这话叶晋舟也曾说过,但具体原因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可能是因为汪潮如此这般的次数太多,自己已经学会了习惯。 他搬过凳子坐下,抬头看向还在生闷气的人问道:“怎么会来找我。” 汪潮靠上墙,几秒后感觉背后阴冷,又折回到床边坐下,“来道歉的。” “嗯。” 叶晋舟点点头,“接受了,还有吗?” 汪潮抬眸再次环视了一圈,锁紧眉头:“陈明强又来骚扰你了?你都被逼到住这种地方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听到这话,叶晋舟的笑容很快收住,他撇过脸避开对面的眼睛,“这是我自己的事。” “又是这话。” 汪潮想起他们在讨论余亮时,叶晋舟也说过这话。 “叶晋舟,你说你拿我当朋友,可我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强吻你是我的错,余亮的事我也不会再问你了,至于陈明强的事,你想怎么做,都随你吧。” 一声长叹出口,叶晋舟也缓了口气。 这些年,他被生活的压力逼迫、被金钱逼迫,没有一刻是能够舒心的。 后来和汪潮的交易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靠着顽强又无力的抵抗,才能撑到今天。 现在,汪潮不会再逼他了,那种怅然的感觉仿佛获得新生,这让叶晋舟卸下了所有的疲累。 “我不知道陈明强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总之他在养老院那边已经闹了几天了。” 听见叶晋舟开口,汪潮微微向前探直了身体。 叶晋舟又道:“巡警来了他就跑,也没法定性他是骚扰,我和院长聊了几次,觉得还是我自动离开才能不给养老院带去麻烦。” “劁爹……” 汪潮暗暗骂了一句,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晋舟掰弄手指,垂下了头,“我打算带我妈去趟晋乡。” “晋乡?”汪潮问:“良会省的晋乡?” “嗯。” 叶晋舟看向墙顶上小小的玻璃窗,道:“那是我妈妈的故乡,她一直想回去看看。” 咯噔。 汪潮的心脏狠狠震颤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深。 他呆呆望着眼前人,嘴唇微微翕动,却不敢问出自己心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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