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项动物实验引起了轰动——研究者在野兽小的时候就将它们放进笼子里,只要野兽触碰笼子就会放电击打野兽,几年过去,幼兽成年,它们适应了笼中的生活,即使笼子的材质在成年野兽的力气下极易被破坏,笼子也不再带电,野兽们依旧不会去触碰这条边界。 巫遥便是这场实验里的幼兽,但他是人,与兽不同。 就算关他的笼子坚固无比,每次靠近都要被电击,他也会不断尝试越狱。 迟来的疲惫席卷了巫遥全身,他躺在床上,视线不能再聚焦,喃喃道:“我能逃走的。” 睡意笼罩的一刹那,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巫和泽带着一身寒意走进屋子。 关门声很大,瞬间将巫遥从睡梦里惊醒。 巫遥茫然地看着闯入房内的男人,困倦的双眼渐渐被清明覆盖。 来了。 他心想。 巫和泽没有发现大儿子的微妙变化,他上前毫无礼貌地一把掀开巫遥的被子:“你现在就在这睡觉?” 他的视线落在巫遥脖颈间的青紫和微微红肿的眼睛上,脸色难看至极:“愚蠢,一个两个都蠢得要死。巫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要做的是把它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哭哭啼啼地藏起来。” 他平时对大儿子并不关心,真没想到,竟然养成了这副小家子气。 “我真是白培养你这么多年,竟然连勾引一个毛头小子都做不到。既然你已经与谢宁知上床,就应该牢牢抓着他不放,而不是任由他送你到隔壁,让你母亲丢这个脸!” 巫和泽认为一切都是谢宁知做的。 面对巫和泽的指控,巫遥知道,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占据主权。 巫遥定下心,拢了拢衣领,坚定道:“父亲,是母亲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声音还沙哑着,但理智又冷酷,“谢宁知这个人不好靠近,母亲这一举动,如果败露就会彻底将我推到他的对立面。” 巫和泽眼刀子落在巫遥身上:“那是你没有魅力!” 巫遥五官清冷,不久前的床事却让他的眉眼多了一股艳色,他直勾勾盯着巫和泽,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父亲,如果我真的没有魅力,今天就离不开301房了。” 巫和泽冷哼:“我没见过哪个□□焚身的男人能做出把床伴赶去其他屋的行为。” “怎么会没有呢?” 巫遥低低笑出声,他毫不畏惧地回视巫和泽,脸上划过自信的光:“父亲,谢宁知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谢家的鹰犬,行为自然会与众不同,不然也不能用养子的身份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 他笃定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刻,至少现在,谢宁知认为,我是受害者,他也是受害者,我和他是一条船的。” “任务我已经有头绪了。既然今天谢宁知不想我落人口实,在危机前让我进302房,就证明他对我不是这么无动于衷,前几天的同居生活还是动摇了他那颗冷酷的心。” 巫遥的自信感染了巫和泽,他定目细思,脸色稍缓,确认道:“你心里真的有数?” 巫遥撩动头发,懒洋洋地勾起唇角:“父亲,其实啊,第一次床是最难上的,现在这个头已经开了,未来我会和他日日夜夜相处着,凭我的容貌和身体和性情,我敢保证,谢宁知在未来一定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我。” 四目相对,巫遥彻底说服了巫和泽。 他认真打量了一眼越大越惹眼的儿子,心里的怒意渐消:“这可是你说的。” 巫遥道:“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巫和泽颔首:“那就好。” 见对话要结束,确认了加害人的巫遥不想这么放过对方:“父亲,这次母亲扰乱了我的计划,我不希望之后她还来插手我和谢宁知之间的事情。一次我可能是受害者,次数多了,傻子都能反应过来我不清白。” 巫和泽爽快道:“这次是她不对,回家后,她自有她的惩罚。” 虽然急怒已过,但巫和泽还是忍不住叮嘱:“谢真已死,根据可靠消息,谢宁知的确是谢植的亲儿子,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不多,你要趁现在抓紧拿下谢宁知,未来巫家的发展要靠你在背后努力。巫家养了你十八年,你要知恩图报。” 巫遥垂眸,嘴角的笑意渐消。 他竟然还没有对这些反复被巫和泽强调的话语麻木,再次听到依旧能毁了他所有的心情。 如果可能,他愿意将巫家培养自己的钱加倍还回去,以求一个自由身。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欠了巫家。若可以选,他也不想生在巫家。 可惜,现在,刚刚成年的他,还没有反击的能力。 不过,巫遥相信,离开泥潭的一天,会在不远的未来降临。 现在,巫遥只能语气毫无起伏地附和道:“嗯,家族未来系于我一人身上,请放心,我懂什么叫感恩。” 巫和泽满意地点点头,他没看见,阴影中,巫遥的眼底划过的嘲讽与厌恶。 当一个豪门要靠姻亲关系维系体面和财富时,就意味着大厦将倾。 巫和泽还沉浸在背靠谢氏东山再起的美梦之中,可房地产已经没落了,他再努力,也抓不住早已消失的互联网风口。 技术跟不上,财富跟不上。 如果他懂急流勇退,敢于守财,这辈子倒也能过得不错。可巫和泽一心想将巫氏做大做强,却没有那个能力,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十八岁的巫遥都懂的东西,为什么巫和泽就是不懂呢? 巫遥目送着巫和泽离开,忽然间发现,曾经父亲强势又高大的背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微微佝偻,他的黑发也悄悄染上白霜。 即使巫和泽套上了提精神的西装,也遮不住他身上日暮的惨淡。 都是局中人,谁活着都在挣扎。 “滴——” 洗衣机完成了烘干,发出一道机械声,巫遥从恍惚中苏醒,拿出干燥的干净外套,收拾齐整后,出门坐上豪车回到谢宁知的公寓。 越靠近公寓,巫遥的心脏收得越紧。 到底要怎么和谢宁知解释呢? 但很快,巫遥就发现自己担心得太早了。 一连四天,谢宁知都没有回过家,每晚睡在公司。助理小陈倒是回来给冰箱添了几次蔬果,关心了闲在家的巫遥几声。 渐渐的,巫遥紧张的心松弛下来,甚至趁没人管他,他揣着偷出来的身份证去银行办了张卡。 揣上自己的卡后,巫遥漂浮不定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接下来,只要拖延时间,攒下钱,他就可以跑路了。 七月十八日傍晚,落日的余晖化作云朵助燃的材料,点亮了整片天空。 谢宁知的平层公寓内,巫遥熟练地在厨房用冰箱的食材给自己做一餐好吃的。他从小接受厨艺的培训,不管是西餐还是中餐,都能做得极好。 今天巫遥打算吃简单点,所以只蒸了两个红糖发糕,煮了一小碗桂花酒酿。 甜甜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巫遥穿着黑色的丝绸居家服,仅有白皙的手腕脚腕露在外面,肌理细腻,骨肉匀称。 食物的蒸汽冲散了巫遥眉眼间的冷淡,令他多了几分柔软的气息。 “滴——” 指纹锁解锁,谢宁知带着夏日的暑气走入空调房。 年轻的总裁高大俊美,脸如雕刻般立体,气势非凡。 只是他眼神疲惫,在看到公寓里的烟火灯光时有些恍惚,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巫遥端着碗放在桌上:“谢宁知?” “嗯。” 谢宁知点头,脱下轻薄的西装外套,扯开领带往浴室走:“你继续,不用管我。” 巫遥眼底划过疑惑,目送谢宁知进入浴室。 谢宁知怎么这么平静? 据巫遥所知,谢植把他当成谢真的所有物,同意他和谢宁知同居的底层逻辑是——派听话的狗看管主人的重要财富。 前些天的相处,巫遥大致摸清楚了状况。 谢宁知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世,一直认为自己是谢家收养的孩子,全心全意为谢家服务,因而深受谢植的重视。 曾经谢真进局子,都是谢宁知跑前跑后,才把人捞出来的。 他就像一条忠心耿耿的大型犬,一门心思服从于谢家。 本以为谢宁知这几日的避而不见是接受不了和自己上过床的事实,但今天,巫遥浅浅一看谢宁知,便觉得,对方可能不知道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这可能吗?巫遥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巫遥解下勾勒出柔韧腰线的纯色厨房围巾,坐在椅子上静静喝着桂花酒酿,眼眸里划过深思。 ——不会是最后磕那一下,磕到谢宁知脑子了吧? 谢宁知站在花洒下,水划过他结实的胸膛,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他脑后的肿包已经消了,但内部的淤血依旧存在。 医生说,淤血块很小,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两年,谢宁知总能想起那天晚上丢失的记忆。 向若淑的出现昭示了一场已经发生的阴谋,但可惜,现在的谢宁知想不起来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陈助理来前的几小时内,房内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的记忆有短暂的跳跃,上一秒还在宴会饮酒,下一秒就出现在酒店的床上。 甚至身体出现了诡异的愉悦反应,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就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舒服极了。 除了后脑勺特别疼。 一切都成了谜团,谢宁知从陈助理这里确认了房内不止只有他一人的信息,随后,他花了好几天调查监控,可却被告知那段时间内的监控数据损坏,全部修复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也有去查那晚被向若淑提到的巫遥,可派人连续跟踪了巫遥几天,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异样,甚至生活十分平淡。 酒店给向若淑递房卡的服务员消失无踪,一切的嫌疑都指向巫家,可巫家却在事情发生后丢了大脸,如果真是巫家做的,那他们到底图什么? 这就说不通了。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对他做了什么,谢宁知到现在也无从得知。 洗完澡,谢宁知换上睡衣走出房门,迎面看到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巫遥。 “他是你哥哥没过门的老婆,不能便宜谢家以外的人。这段时间,你和他住一起,负责监视他,别让他起别的心思。等我问清楚冥婚的步骤,就让巫遥去陪我儿。” 谢植的话在谢宁知脑海中回响,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停下往卧室走的脚步,转而走向巫遥。 监视,冥婚。 虽然谢宁知冷血,可也不是没有良知的人,一个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已经很悲惨了,如果还决定不了自己的死亡,那就更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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