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大学教授,一辈子我行我素,几乎没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 可这段时间为了姜鉴的事情,他找老朋友、老同事、以前的学生、以及一些并不太亲近的家族旁支。 请人帮忙办事,哪怕对面是晚辈,也得先用上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以前老爷子最讨厌这一套的。 现在事儿办的七七八八,这孩子却耍脾气,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虞清泽深吸了一口气,“我听说你让外公帮你办三件事,一个是解决学校的舆论隐患,一个是压住你父亲,还有一个是解决那个男孩子母亲的医疗——前两个都办完了,你这时候反悔,第三个准备怎么办?自己解决?” 姜鉴:“我们可以自己解决,骆姐情况已经稳定了,后续的……” 虞清泽打断:“怎么解决?你俩一起辍学,不读书了去做零工?” 被戳中心事,姜鉴哑了一瞬,但他很快接口,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把眼前渡过去,等情况好转了,后续我们还有其他机会学习。” 虞清泽:“这话你信吗?全中国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学历不高又在社会上走的不顺的人,他们为什么没有接受继续学习,接受成人教育呢?——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一条明路摆在眼前,大多数人从来不去选的时候,那必定是有其缘由的,李生大路无人摘的道理你知不知道?” 李生大路无人摘,必苦。 “为什么高考那么重要,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乎高考?你以为你和他现在舍弃的只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吗? “好,就算你说你不在乎,不在乎你自己的未来,也不在乎那个男孩子的未来,咱们说点别的。你反悔,我们收手,我跟爷爷离开之后,你猜你爸会干点什么?” 姜鉴皱眉,“他不是我爸。” 条件反射的反驳之后,姜鉴陷入了沉默。 之前的反悔像是被感动后的一时脑热。 有的时候看似路有千万条,但细细衡量后才发现真正能选的并不多,甚至没有。 虞清泽重新发动车,声音带着几分冷, “如果你真不愿意走,我们当然也强迫不了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先送你回家。” 车辆重新启动,车上的两人依旧沉默。 虞清泽莫名的心情不好,想要抽支烟。 在他分出精神侧眼瞟烟盒位置的时候,一辆从小巷子冲出来的小轿车笔直撞向了他们。 那条支路有人违规停车挡住了视线,冲出来的小轿车如鬼探头一般,彼此看不见,也没减速。 小轿车冲出来的速度极快,直接撞的虞清泽的车翻出好几个跟头,倒在路边。
第87章 姜鉴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突然消失。 当天晚上骆书新没接到姜鉴报平安的微信,发了消息也无人回复。 彼时的骆书新还未曾多想,只以为姜鉴是累的很了,回家收拾收拾就睡了。 可第二天还是没有姜鉴的消息,发微信打电话都找不到人。 他去了姜鉴的家。他有姜鉴家的钥匙,只是家里没人。 骆书新倒是意外在姜鉴卧室看到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圆圆的,像颗长着猫耳朵的蛋,骨灰盒上是一哥的照片。 姜鉴让人帮忙联系了宠物殡葬,将一哥的尸体火化了。本来应该让这骨灰入土为安,可姜鉴想着骆书新才是一哥的领养人,送一哥的时候骆书新也该在场。 可前段时间他与骆书新的生活皆是一团乱麻,没找到机会和骆书新提起此事,这事就被这么搁置了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骆书新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指尖在陶制的骨灰盒上碰了碰,一触即离,仿佛被电击了似的。 他仿佛从这只陌生的骨灰盒上洞察了某个巨大危机的冰山一角。 不仅仅是为了猫咪的死,更多的是从心底涌上来的毫无来由的不安。 姜鉴为了不让骆书新状态雪上加霜,隐藏了一哥的死。 可他隐藏的真的只有一哥的死吗? 骆书新没头没尾的想道。 他离开了姜鉴的家,一路上不停拨打姜鉴的电话和微信,依旧无人接听。 骆书新去了之前住过的酒店房以及自己之前住的小区,也没找到人。 打电话问了邵星,邵星对他态度微妙,因为某些偏见,他并未将骆书新的紧张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骆书新小题大做。 说的话虽称不上难听,但面对骆书新语气始终有几分古怪。 平日里“男神”“男神”的叫着,好像关系也不错,但姜鉴和骆书新一起跳进泥潭,真到了要计较孰是孰非的时候,发小和男神的区别就出来了。 邵星挂电话时嘟囔,“这么着急装给谁看?真出事儿的时候也没见你替他顶上。” 电话没彻底挂断,骆书新听了个大概,又给人拨了回去,“出什么事?” 邵星:“陈岩,你不知道?” 骆书新:“什么陈岩?” 邵星:“……” 真不知道…… 那头的邵星突然不受控制的短促笑了一下,嘲讽之余更有一股郁结之气萦在心头。 一时说不清是更想骂骆书新的一无所知,还是更想骂自己发小的恋爱脑。 气结之下,邵星干脆挂了电话,骆书新再打就打不通了。 骆书新想不起任何和陈岩有关的东西,但不安的感觉却如同海浪,一次又一次扑上来,一次比一次扑的高。 骆书新又打电话问到了太子妃那里。 然后从太子妃口中得知了全部,得知他跟姜鉴的事情曝于人前。 最近事情太多太乱,骆书新单知道骆月进医院的事情与那个人渣有关,重心全放在了骆月能不能醒来和对那个人渣的恨意上,一时倒忘记深究当初骆月为什么会在学校门口被撞。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姜鉴都挡在他的身前,替他一轮又一轮的与以学校为代表的世俗舆论撕扯纠葛。 哪怕太子妃只有三言两语,骆书新仍旧能觉察到其背后的艰难辛酸。 姜鉴从绝不妥协,到慢慢让步。 他最后办理了休学…… 骆书新听着那头的太子妃表达歉意,说自己没能第一时间站在他们身后,也没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多大的忙,反而还成为了世俗的屠刀。 骆书新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手机还放在耳旁,但他不得不躬下身,死死压住自己的胸口——那处堵的厉害,已经分不清是心疼还是懊悔。 他被迫去有意识的调动自己呼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空气重新进入被千斤石压着的胸腔。 那个时候的姜鉴,有谁站在他身后? 自己的心全部都放在重伤濒死的母亲身上。 他的父母家人做不得一点指望。 他的朋友……看邵星的样子也该知道对方大抵是不能理解的。 “骆同学?骆同学,你还在听吗?” “……我在,老师,”骆书新的声音带着一点点不易被察觉到的哽咽,哑的厉害,“他昨晚到今天有来联系过您吗?” 戴子霏:“??联系我,他出什么事了吗?” 骆书新:“……” 巨大的悲伤与彷徨仿佛要将骆书新压垮。 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姜鉴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也不知道姜鉴去了哪里。 他就是,找不到他了。 电话挂断时骆书新仍旧没从情绪的滔天巨浪中回过神来。 愧疚,疼惜,懊悔。 他对最近的姜鉴一无所知。 在他处于骆月濒死的阴影笼罩之下动弹不得之时,姜鉴成了他的骨与肉,寸步不离的支撑着他。 可他却没发现姜鉴最近在经历什么。 骆书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姜鉴,可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反复问他——不觉得迟吗? 在最该他们一起面对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瞎子。 戴子霏的电话挂断之后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邵星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虽然他对姜鉴和骆书新关系的接纳只是表面的,但心情复杂之余,还是顺着骆书新的角度关心了一下姜鉴。 邵星到底是姜鉴的发小,认识的熟人也比骆书新多,他很快就辗转得到了消息——姜鉴出了车祸。 事出突然,就在昨晚,本市的另一个医院接纳了重伤的姜鉴和虞清泽,但姜鉴没在那个医院待太久。 邵星也是辗转听到的消息,只知道姜鉴情况特殊,没伤及要害但有可能落下残疾,伤的地方又不是那所医院所长。 于是紧急处理之后,在医生的建议之下跨省转了院。 姜鉴打了麻药止痛,到现在都还没醒——不过这是后话,此时的邵星和骆书新都还不知道此事。 邵星通知骆书新,也不过就是告诉对方“别找了”,至于其他的,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再追问,也不过就能挖出一句对方出车祸了。 姜鉴就此从骆书新的生命中消失,两人没来得及告别,也没来得及解开兵荒马乱的那段时间的隐瞒。 他带着骆书新所有的歉疚与爱恋,消失的彻彻底底。 . 姜鉴伤了腿,养了大半年才勉强可以下地行走。 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还记挂着骆书新,想着至少给骆书新递个消息。 可虞家告诉他,他的手机在车祸中彻底损毁,给他买了新的手机办了新的卡。 他躺在病床上,没有办法出去补办手机卡,也记不得骆书新的微信号和手机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是如此脆弱,他竟就这样简单的和骆书新断了联系。 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之后,虞家带他出了国,就像一开始约定的那样。 在这段时间里,虞清泽跟他说过很多,最常提到的就是:此时的他没有任何能力,如果他选择毁约离开虞家,回到骆书新身边,即使骆书新愿意收留他,那骆书新就要负担两个病人。 再坚贞珍贵的情感一旦遭到现实碾压也是不堪一击,无一例外。 姜鉴是自愿跟着虞家走的,但是在离开之前他手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交给了虞清泽。 收信人是骆书新,收信地址一个写的江水一中,还有一个写的骆家租住的小区。 在姜鉴的坚持之下,虞清泽将信的寄出的过程拍了视频,还拿到了快递单号。 信里有姜鉴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没有埋怨,只有歉疚——他很歉疚瞒了骆书新那么多。除此之外还有他与虞家的交易,他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以及去国外之后的地址。 姜鉴在国外用物流软件看那两封信一站一站的辗转,抵达目的地。 一开始都显示无人签收,后来江水一中那封显示有人代签,应该是江水一中的门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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