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记卤味的生意越来越好,林育敏想再开家店,家里讨论了很久,阮林一直不怎么同意。 他主要是担心林育敏的身体。 林育敏以前是个舞蹈演员,有次排练摔伤了腰,她告别了舞台。后来林育敏养得一直不算好,跟阮浩一起南下打工劳累,身体问题也越来越多。 阮林觉得现在家里过得不能算多富裕吧,但已经挺不错的了。 他怕再开家店,即使雇人做,那也是有更多要操心的地方,他不想妈妈熬心又熬力。 林育敏是要强的人,因为这事儿,也跟阮林生过气。阮林不让步,母子倔到一起去了。 阮浩其实也不想媳妇太累,有次父子俩喝酒,阮浩说:“你妈心重,他想着以后你还得娶老婆生孩子,多给你留点儿,你就少累点。” 阮林听完,放下酒杯,说:“我懂,爸,我明白。” “小时候你们没在家,我一个耳朵又聋了,你们愧疚。” “真不用,爸。我现在能顾着自己,能不能娶老婆,看缘分吧,咱都别想那么多。” “我妈身体最重要。” 季怀邈这一天在飞完一程那很短的空闲里,就在想阮林耳朵的事。他以前都没觉得自己这么能琢磨事情。 他左想右想,把能回忆的事情都从脑袋里翻了个遍,确定他在蓝天街生活的那两年时,阮林没有一只耳朵聋了的迹象。 因为姥姥姥爷是听人说的这事,说明是发生在他们离开蓝天街之后。 今天季怀邈飞了两段,然后加机组就是像乘客一样坐飞机回津连港。 候机时,季怀邈拿起手机,扒拉了会儿,发现自己是加了阮林的微信的。什么时候加的,季怀邈没印象了。 聊天记录是空的,连节日祝福都没有。看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季怀邈笑了笑,自嘲的笑。 这会儿想起来关心阮林了,明明头也不回走掉的人是他季怀邈自己。 季怀邈点进阮林的朋友圈,他发的也不多,多数都是介绍民宿的。 季怀邈联系人多又忙,刷朋友圈真的就是刷这个动作,阮林发的这类消息,他更不会留意。 季怀邈叹了口气,退回和阮林的对话框。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着,但半分钟过去了,季怀邈连两个字都没发过去。 阮林。这称呼生分了点吧,删掉。 你还好吗?这句太酸了,别让他以为我有病,删掉。 你耳朵的事我知道了。知道就知道,这语气跟领导听汇报似的。删掉。 今天真是刷新季怀邈认知的一天,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能磨叽呢。 最后他决定,先打个招呼,他按了两个字,“扣子”。 “怀邈,来帮姐一把。” 季怀邈还沉在对话框里,冷不丁被人一喊,他忙收了手机站了起来。 喊他的是学飞的时候就认识的乘务长李玲玲。 “哎,我妈特喜欢这儿的哈密瓜,我刚买了一箱,这行李箱也装不下了,你一会儿帮我搬到飞机上行不?” 季怀邈一边接过小纸箱一边说:“来,给我吧,你别闪着腰。” 李玲玲笑着说“谢谢”,又说:“你明后天都是四段吧。” 季怀邈轻叹口气:“是啊,不然这会儿也不能让我坐飞机回家。” 李玲玲点点头:“哎你这转基地了,是准备回津连港安家了?要定下来了?” 季怀邈明白她的意思,笑笑说:“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得回去照顾。” “咱这职业可不啥能顾家的职业,还是早点成个家,家里有人也能帮帮你。” 李玲玲拍拍季怀邈的胳膊,指指手表说得先走了,季怀邈微微欠身,说:“一会儿见。” 没太久,季怀邈也上了飞机。登机之后,季怀邈看李玲玲在忙,没去打扰她,直接把哈密瓜放自己头顶上的行李架上了。 坐定之后,季怀邈猛地想起刚才他发的那个“扣子”。 好家伙,他想想都替阮林觉得吓人,这好端端的收到俩字又没后文了。 撤回是来不及了,季怀邈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看到阮林回了句:“咋了,怀哥?” 是刚刚回的,跟季怀邈发了那两个字之后差了十来分钟。 季怀邈没猜错。 阮林给外国学生上完课,从咖啡馆出来,拿出手机,在一片新消息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排在第三个的季怀邈发来的“扣子”。 好家伙,阮林脚下的步子差点没倒对。他想着,耳朵已经聋了一个了,腿可不能再瘸一条,这才让自己稳住。 阮林站在路边,在海风里迷茫地眨着眼睛。 自打季怀邈回来,阮林可一声没听过他叫自己“扣子”。 小时候季怀邈只叫阮林“扣子”,因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季怀邈都忽略了阮林是大名的问题。 但这长大了,人学会了礼貌,还学会了用礼貌刻意划远距离。 阮林哪能想不明白,季怀邈先前跟他使劲见外呢。 不过阮林不接招,他就不信他还掰不回他这发小了。 于是帮季怀邈搬快递、找车位。他要的不是季怀邈一声“谢谢”或者歉意,他只是觉得,曾经以诚相待过的好友,不应该是走向陌路的结局。 阮林性子里的那点倔,季怀邈还是懂的。所以季怀邈没再拧着。 但也不至于这么…麻吧。 阮林给自己此刻的状态找了这么个形容词。 不知道是海风吹的,还是怎么的,阮林发觉自己的腿有点软,他哆嗦了两下,收了手机快步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开始琢磨怎么回复季怀邈。 从前在一起玩的时候,季怀邈喊个“扣”,阮林就屁颠屁颠跑去了。 那时,阮林才五岁,看着比他大四岁的季怀邈,那就跟看偶像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阮林长大了,虽然季怀邈依然比他大四岁,但阮林也有自己的主意。 他咂摸咂摸嘴,他不能问季怀邈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为什么,也不能把话说得太冷淡,虽然回复了四个字两个标点过去,那也是阮林想了会儿才回过去的。 这下季怀邈的消息很快就发回来了,他说:有点儿事想跟你聊聊。我要起飞了,等见面了说。 阮林给他回:好,一路平安。 等季怀邈回到津连港,开车回到蓝天街,街边的小店全都关了门。 等着他回家的,只有泛着昏暗的光的路灯。 他拖着箱子,快步走着,路过阮林家的巷口时,他向里看了眼,心下对今天的唐突有些懊恼。 他想跟阮林聊聊,问问他的耳朵,但又觉得自己去问了,会不会让阮林觉得冒犯,毕竟阮林自己并不想说。 这个点,被季怀邈念叨着的阮林早已进入梦乡了。 他就剩一只耳朵去聆听这个世界了,他得好好保护着。医生说少用耳机,别熬夜,他一一照做。 阮林翻了个身,这回是朝右翻的,他留着左耳冲外,在梦里做好了让自己能听到的准备。 “扣子。” 睡着的扣子,自己喊了自己一声。 季怀邈第二天还是早班,连着两天的四段,他没能找到时间找阮林聊聊。 他发信息给阮林,跟他说了情况。 阮林被季怀邈一板一眼的样子逗笑了,给他回:怀哥,没事儿,等你空了我请你吃海鲜哈啤酒。 季怀邈正在海岛城市过站,外面热浪翻滚,他还真挺想能喝一杯。 他给阮林回:好啊,一言为定。我要推出了,拜拜。 阮林回的也很快: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第四天班,不是早班,但是途中碰上了流控,季怀邈到家已经夜里两点了。 他这工作,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又潇洒,每天天上飞着,游遍祖国河山,看遍世界风光,但辛苦和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比如他这个生物钟,那是完全没有规律的。几点睡几点起,基本上每天都不一样。 所以季怀邈练就了倒头就睡的本事,第二天是休息期,他没定闹铃,一觉睡到中午。 姥姥姥爷看他不起,也没叫,俩人出去爬山了。 季怀邈起床之后又冲了个澡,晚上他要去师父董进鹏家聚会,今天是师父生日。 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季怀邈休息了会儿,回房间开始举哑铃。 空着的手拿起手机,他给阮林发了条消息,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大忙人阮林说他没有,他在隔壁市参加活动呢。 季怀邈笑笑,放下手机,又拿起一个哑铃,双手一上一下练着。 飞行员季怀邈的生活就是这样,飞行时严格按照规章执行,休息时自己锻炼保持体能和健康。 因为一早就进了民航圈,季怀邈的朋友圈基本就围绕着这个圈。 成为飞行员,是他一早的梦想,因为他想飞,飞得越远越好。甚至飞行对他来说,是逃离。 但随着年纪一天一天大了,季怀邈在成长的脚步里渐渐明白,总会有一个契机,一个声音,让他归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 奥运健儿们加油!
第8章 白芷 中秋快到了,季怀邈买了张蟹卡,提了两瓶红酒,开着车去师父家。 董进鹏住在航空港附近,那里去年开发了一片别墅,离海边近,环境挺不错。 季怀邈没来过这儿,导航对这片似乎和他一样不太熟,季怀邈最后是给师姐寻祁瑶打电话来了个人工导航,才找到地方。 到了师父家,寻祁瑶一边数落他,一边指挥他停车。 季怀邈拎着东西下车,寻祁瑶还在说他:“就你这方位感,你咋通过考试的?” 季怀邈脑袋嗡嗡的,回嘴:“那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能一样么。” 寻祁瑶还没张口呢,院门被推开,一个扎着小辫的漂亮小姑娘跑着扑到季怀邈身上。 “得,我闭嘴,你粉丝来了。”寻祁瑶耸了下肩膀。 “男神啊,你可算来了。”小姑娘抱着季怀邈的腿,仰头看着他。 季怀邈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头,蹲下来,单手抱起她,笑着说:“寻寻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一旁被切割了母爱的寻祁瑶冷言道:“可不,等你等的没事干,只能长大了。” 寻寻伸出五个手指头,很认真地问季怀邈:“我现在五岁了,很快就六岁了,再很快就跟邈哥哥一样大了。” 小孩儿声音软,“邈哥哥”听着跟“表哥哥”似的,按这个喊法,季怀邈跟寻祁瑶还差了辈儿呢。 季怀邈瞟了寻祁瑶一眼,果然,师姐在一旁幸灾乐祸呢。 季怀邈哄着寻寻:“叫叔叔。” 这会儿她们倒是母女连心,极相似的眉眼都凑到季怀邈跟前,一起说:“就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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