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咲迟迟地看着政宗实,险些就要说出口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曾经见过的一个男人,他和政宗实的关系很好,羊咲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告诉叔叔。” “不想告诉叔叔。”羊咲又低咛着,失落感骤然升起。 他无法想象,如果让政宗实知道他对政宗实有非分之想,后果会是如何。 以政宗实处事圆滑的态度而言,或许政宗实不至于撕破脸让他难堪,只会单方面疏远而不再联系他,他也再找不到和政宗实说上一句话的机会了。 庆幸的是,政宗实没有追问下去。 离开公寓,政宗实也觉得有些困乏,便在车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闭上眼,脑海里回想起羊咲问他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会让他难过吗? 政宗实问他,喜欢谁呢?羊咲没有回答他。 但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谁都经历过青春期,政宗实也经历过,青春期的爱恋不敢宣之于口,不像越老越脸皮厚,真喜欢谁就先下手为强了。 羊咲不敢说,政宗实没有戳破他的情愫,不过,这个问题的指向意义挺明确的,“喜欢他却让他难过”的人,大概是政语,至少根据黄教练所陈述的在饭店发生的事情来看,政语让羊咲下不来台。 羊咲不愿意向政语表露心迹,纠结的点也许就是在于,政语总让他不高兴。 政宗实知道政语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能让羊咲有所松懈,原因大约是羊咲的情感经历比较空白,而他又推波助澜,提供政语不少帮助。 政宗实睁开了眼,夜色浓郁,飘了毛毛细雨,薄薄一层纱一般笼罩着城市,在车灯下映出两道散射的雨光。 不能让羊咲答应和政语在一起。 政宗实此时只剩下这一条想法,像一道停车场的行止杠拦在脑中。 但几秒后,他又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棒打鸳鸯的父母他见得多了,却不料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理由还格外冠冕堂皇——政语玩心重,羊咲会伤心。 雨渐渐变大,轿车没有开启雨刮器,政宗实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一整面挡风玻璃像融化的油画,隐约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政宗实伏在方向盘上,心中细细思索复盘着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让他想如此深度地介入两个年轻人的感情,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在政语分手之后处理掉麻烦的人和事。 十几分钟过去,雨还没有停,政宗实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设置的零点闹铃。 日期跳转到十月十五,闹钟标签写着“提醒政语,礼物已经送达”。 他愣了一下。 如果他们没有在十月十四日聚餐,政宗实今晚不会出现在羊咲公寓。 而他也没有时刻关注过日期。 政宗实的手指搭了一下控制旋钮,雨刮器徐徐开始运作,眼前的街道变得清晰起来,即便下雨,越野型轿车的灯也足够敞亮。 和他意料之内的一样,一个穿着小羊人偶服的人撑着伞拎着蛋糕盒子往公寓楼上去了,比零点整点要晚了一些,也许是天气不好,路上耽误了几分钟。 这是政宗实给羊咲点的生日礼物,当时羊咲在他家吃了饭,告知了政语他的生日,政语要政宗实想一想有什么生日惊喜是可以准备的,除了日常的礼物之外,羊咲还能喜欢什么。 政语是问完就忘了,正如他送出去的礼物和早餐,仿佛只是流于形式地做着。 政宗实当时却真的在思考,羊咲会喜欢什么。最终凭着直觉,预定了人偶蛋糕,人偶会在零点给羊咲送上一份生日蛋糕,唱生日歌,条一支舞,然后告诉羊咲:这是政语先生为您准备的生日惊喜,祝您用餐愉快。 政宗实后悔替儿子做到这个份上。 尤其是当他得知羊咲对政语也有情愫之后。 他现在很想取消掉这个生日惊喜预定,却为时已晚,而他私心以为,羊咲至少能高兴一下,也挺好的。 ---- ……洪冻尼嘚撕噶?
第39章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政语宿醉后在床上赖了两分钟,在政宗实第三次敲他房门的时候,他嚎叫着起了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政语扒开领子准备脱下时,瞄到了站在门口的政宗实。 政语刚想开口,政宗实先他一步说:“今天帮你和黄教练请了假。” “……这么突然?”政语还没有醒神,松弛地坐在床上,两腿去够地板上被他甩的老远的拖鞋。 “嗯,正好黄教练让你好好休息几天,跟我去一趟法国,我去见一个老客户,顺便带你看看那边的俱乐部。”政宗实抬了抬手腕,说,“半小时后出发,起来吧。” 法国,足球俱乐部,政语一下子兴奋起来,两眼发光,什么酒都醒了。 他噌得从床上跃下,飞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又火速吃完了两个鸡蛋外加一碗炒面,十几分钟后,换上了一套新的行头,向他爸行了个致敬礼:“走吧!” 王叔开车送父子俩去机场,头等舱候机室里吃喝都足够,政语嘴里咬着面包,掏出手机拍下登机牌,一键转发给几个朋友,同时也包括羊咲。 发过去几分钟,政语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政宗实,政宗实正在闭目养神,眉毛微微蹙起。 他爹高低有致的侧脸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爸。”政语叫道,政宗实侧目,政语问:“昨天晚上,你去羊咲那里了?” 政宗实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多余表情,只是点了一下头,从桌上拿起一袋看起来没那么热气的小零食,撕开包装。 “真去了啊,你去他那干什么?” 政宗实没有意料到,政语会知道这件事。他以为儿子已经睡得很深了。 “前段时间,你拜托我给他准备生日惊喜,我去确认礼物是否送达。”政宗实慢条斯理地解释,吃了几口果脯,甜腻得堵嗓子,“你忘了?” “……嘶,还真忘了,今天十五号了?!”政语赶忙举起手机,迅速给羊咲编辑一条“生日快乐”的短信,一边打字一边问政宗实,“你给他准备的啥啊,爸。” 政宗实皱了皱眉:“他没联系你?” “啊啊,联系了,我没看见。”政语惊觉,自己发出去的登机牌之上,便是羊咲发来的一条短信,凌晨十二点多发的,内容太简单:谢谢你的蛋糕。政语早起没注意。 政语长舒一口气,把生日祝福的内容删掉,改问他有没有想要的手信,顺带很犯贱地补了一句:来自浪漫的法兰西哦【墨镜】。 羊咲很快告诉他没有,又祝他玩得愉快。 政语甚至能想象得出来,羊咲说这句话时候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正如揍他那天,平平淡淡来了一句“我是来揍你的”。 光是这么想着,政语嘴角上扬,他觉得羊咲这副模样实在是欠调戏。 与此同时他也泄了气,对着寡淡如水的聊天框实在没有多言的欲望。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捞起桌上的游戏机玩起来。 “哎,爸,还好你记得……我昨天都喝晕了。”政语闷闷不乐地埋怨,“但是羊咲也太难追了一点,零点送他蛋糕,这都不感动,还得做到啥份儿上啊。” 政宗实不愿再继续听政语这般谈及羊咲,没有接他的话,待到政语打完一盘卡丁车,他适时说:“你和何栎最近关系不错。” “是挺不错啊,他人怪好的嘞。”政语无缝开了新局,手指飞快地在游戏机上跳动,政宗实稍看了几秒,不再和他聊下去。 他打开了手机,阅览几则新闻,切换回微信,思来想去,还是单独给羊咲发了一条生日贺语,挑上羊咲喜欢的表情包。 羊咲:谢谢叔叔,叔叔也快乐! 政宗实问他今日有什么打算,羊咲说训练完之后回家和爸爸一起吃个饭。 政宗实很喜欢羊咲每一次回答他的话,真实、简单、充满生活的痕迹。 政宗实打字告诉他:晚上八点半空出一段时间,方便吗,小羊。 羊咲:可以的,我应该在家了[绵羊敬礼]。 政宗实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弹出来电显示。 “我去接个电话,你待在这儿。”政宗实对政语嘱咐道。 政语忙于游戏,嗯嗯啊啊地点头,政宗实便离开了候机室,随意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角落,大玻璃窗外是两架整装待发的国际航班飞机。 “宗实啊,现在方便谈几句吗?”老人的声音很熟悉,像以前一样略有颤抖。 政宗实转过身,背靠落地窗,玻璃的冰凉透过西服布料渗入他身体,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吧,伯父。” “你去看望他了吗?最近……有没有去看看?” “还没有,伯父,最近比较忙。” 老人在电话那头哀叹了几声:“宗实啊,我快活不久了,昨天,昨天我又梦见庞丽了……她在梦里跟阿丰哭诉,说想要见见小语……” “伯父。”政宗实手指一紧,捏住手机,把声音放低了一些,“年底之前,我会去看一眼阿丰的。至于阿丰能不能出狱,我还在和检察院那边沟通,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情,我们要遵循法律程序。” “哎,这个,我知道、知道。” 政宗实说:“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先话电话了伯父。我一会儿要登机。” 老头犹豫着叫住他:“其实……宗实,不是我老头子强迫你……只是这么多年,小语,也这么大了,我吧,我也快走了。” 老人的话寓意明显,政宗实不是没有听出来,他没有答言,听老人家在那边念叨:“小语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都是你带着,你也很辛苦我知道,你尽心尽力了……如今他长大,可能……可能可以让他去看看庞丽,阿丰是罪人,配不上当爹,但是庞丽……” 老人没再继续讲下去,咳嗽几声,政宗实沉声说:“有机会的话。”而后切断了通话。 他握着手机,一身凛然的定制西服衬得他高大、俊朗,脸上的表情却与这优雅的服饰并不和谐。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一架远航的飞机跑过轨道腾空而起,渐行渐远。 想起前些天,足球场上,何凯律师说,政语拜托他帮忙做亲子鉴定,他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活着还是死了、死了的话现在埋在哪里、活着的话为什么要抛弃他。 道理他都明白,他不可能做一辈子政语的父亲,或者说,他不可能做一辈子任何人的父亲。 小时候看见电视上放着寻亲节目,养父母对收养的孩子的离开愤怒、抑郁、错综复杂的情绪,政宗实还会觉得他们太矫情。 又不是亲生的,也不是再也不能见面的,何必让孩子认祖归宗一家团聚的时刻变得这么伤感? 如今他才知道,哪怕政语是个不那么如他心意的孩子,政语依然寄托了他对家庭的期待,他希望政语能一直把他当做亲父亲一样,正如他一直将政语视为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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