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政语还总跟当年的小屁孩一样没大没小,其实他心知肚明政语为什么厌恶施羽京,无非是和他这个老子作对,又不能对老子发火,只能把怨气撒外人身上。也因为政语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施羽京,政宗实总对施羽京有愧,明明是很寻常的关系,愣是被一个小孩搞得不尴不尬。 政宗实又不是三天两头地换伴侣,施羽京这么些年对他也足够友好,政语就偏偏顽劣得像那被压了五百年还不肯认错的猴,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教育出了错,当家长的偶尔真会为此等事情烦得摸不着南北,却无从发作,强迫他接受施羽京既没必要也不合理,他和施羽京说到底也就是个床伴。 政宗实深吸一口气,按压下不满的情绪,羊咲在一旁把政宗实整理表情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政宗实看了看那门把手,突然羊咲的手伸了上去,羊咲朝他笑了一下,笑得很浅,但奈何羊咲有一副好皮囊,微微笑的时候让人看着便心生愉悦,像一片小羽毛挠了挠掌心,羊咲推门进去了。 “爸。”政语如见救星,独自面对施羽京,哪怕只有五分钟他都想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阵。 “伤哪儿了?”政宗实走上前,端量着政语的脸,右脸贴了纱布,嘴角有些破损。 羊咲站在政宗实身后,有意无意躲着政语的目光,政语也就伤了个脸,身上并无大碍,但他玩心大发,捂着头佯装疼的不行的样子随口扯谎:“医生说脑震荡。” 他说完,站在一旁的施羽京不露声色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明明刚才还生龙活虎给他翻了好几个白眼,现在突然喊痛,只不过施羽京不揭穿他,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政宗实和他对视一道求证,施羽京便淡淡说:“是轻微的脑震荡。” 政语捂着头愣了片刻,他以为施羽京会揭穿他。 羊咲也感到诧异,没想到自己一拳把人揍脑震荡了。他还没下狠手呢。 政宗实“哦”了一声,找两把椅子,给了一把羊咲,让他靠着政语坐下。 “咩咩。”政语声音虚弱,装的有模有样,亲爹是骗不过,但羊咲还是有点儿犯怵,他在球场受伤多,知道脑震荡即便是轻微的也会恶心想吐,并不好受。 这会儿政语示弱,羊咲都不好主动找政语要说法,只能钉在椅子上,政语说什么,他就应一下。政语全然不提羊咲揍他这件事,看起来毫无芥蒂,这让羊咲突然就愧疚了起来,乖乖坐在一旁,听政语讲话。 政宗实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等政语聊够了,转而看起手机时,政宗实开口对政语道:“回家还是留在医院?” “回家。”政语收好手机,正准备一骨碌爬起来,想起自己正装着病,只好用手肘抵着床,另一侧,施羽京适时伸手扶了他一把,政语身体顿了一秒,忍下心里的别扭,让施羽京把他拉起来了。 施羽京把他拉起来后说:“我送小语。” 政语回过头看向政宗实,政宗实脸黑着,政语张了张嘴,长长叹口气,视线转到羊咲脸上,“咩咩,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 “我——” “脑震荡就好好在床上养着。”说罢,政宗实给了施羽京一个眼色,“晚上羽京叔叔会做饭,别乱跑。” 政语闷着一口气跟施羽京走了,政宗实送羊咲去俱乐部。 以往几次接触,政宗实不主动和羊咲搭话,羊咲便会一直沉默,可羊咲这回上车突然主动开口了,他说:“叔叔,我觉得要不还是等政语好全了再讲这件事吧……” “改变主意了?”政宗实顺着他的话问。 羊咲攥了攥衣服,低声道:“毕竟我打人本来就有错在先,而且脑震荡挺严重的。” 政宗实不置可否,他看出来政语在没病装病,换做别人也就罢了,羊咲偏偏是儿子喜欢的人,他也只能尽可能站在儿子的立场去考虑问题,帮着政语把羊咲追到手。 但是政宗实心里总不舒畅。 回回和羊咲单独接触,他总想起第一次碰见羊咲那天,羊咲穿着黄澄澄的外卖服只身走入雨夜的场景。 “羊咲,现在还在送外卖么?”沉默良久,政宗实突然问起,羊咲眨了眨眼,怔怔地看向驾驶座,不敢看政宗实的脸,目光只能停留在方向盘上,政宗实一只手搭在上头,衬衣长袖卷在小臂中间,露出的表是钢灰色的。 羊咲一直以为,政宗实并没有认出他,那天他被雨淋得这般狼狈。 “没,没送了。”羊咲回过神来,如实答着,“车坏了,换一台也要很多钱,所以暂时不考虑送外卖了。” 政宗实沉吟着点头:“俱乐部一年开的工资应该不低吧,叔叔还没仔细去看。够家里开支吗?” “不低不低。”羊咲笑了笑,“够的。” 送羊咲回俱乐部,政宗实马不停蹄赶回了公司,除了处理工作,他让助理去查了一下羊咲的家庭情况,说实话,动用这些不黑不白的手段去查一个小孩是有点过分,不过政宗实未觉不妥。 政宗实对羊咲的情感实在有些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这小孩儿不容易,一方面又总怕羊咲对政语存有别的心思,明明是不喜欢政语的,偏偏又接受和政语继续来往,图什么呢?政宗实不愿意用成人的阴暗面去揣摩羊咲,但……哪怕的确是图钱也是人之常情。 总之,政宗实需要了解清楚羊咲的家底。 羊咲的情况并不复杂,下班前,助理敲了敲门,手上拿着的资料不过薄薄一层纸。 “政总。”助理把纸张递上前,“暂时能收集到的是这些,不知道政总需要哪方面的信息,可以再深入调查……” “不用。”政宗实看了看资料,羊咲在哪上过学,搬过几次家,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一清二楚,也包括他母亲几年前因什么缘故离世。 政宗实目光在“母亲离世”一行停留了许久,白纸黑字冷淡地概括,几年几月几日,姓甚名谁。 和政宗实猜的大差不差。 可猜测证实后的一瞬间,政宗实格外后悔去调查羊咲,他知道这情绪并非仅仅出于对羊咲的同情,他想起了庞丽,还有那个在监狱里服刑的政语亲爹。 情绪错综复杂闷在他胸口。 政宗实把薄薄的资料揉成一个纸团,丢入了垃圾篓里。
第25章 腾跃俱乐部羊咲:叔叔,我住进员工宿舍了,物品很齐全,房间也很敞亮,谢谢叔叔。 这是羊咲发给政宗实的手机短信,晚上九点左右发的。 政宗实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大量微信信息,电子邮件,乱七八糟手机短信更是数不胜数,拦截都能拦下一堆,大都是乱七八糟各种品牌会员的广告。 他没有空一条条去查看,很多时候会让助理帮着处理邮件,不过一些过于私人的手机短信,助理也没有查阅权限,政宗实忙起来便忘了清理。 这几日,城里刮北风,夏末的余热一吹而散,马上就入秋了,政语脸上的淤青好了大半,他这才乐意收拾打扮出门,又约上那些个狐朋狗友夜不归宿,把家里的门禁时间当摆设。 企业第二季度检查结束,政语大学也开学了,不再蹭吃蹭喝,政宗实稍微闲了下来,午休时间,清掉999+的短信时,才看见羊咲发来的。 羊咲只发了这么一条,政宗实把内容读了两三次,拨通了羊咲的电话。 时间恰好是中午,羊咲接电话也就接得很快,只不过接起来也并不说话,他以为是政宗实误触拨错了,又担心是不是政语恶作剧打来的。 “羊咲?”政宗实等了片刻,说,“吃午饭了没有。” 听见是政宗实的声音,羊咲提起的心反而安放不下,“叔叔好,我刚吃完饭。叔叔有什么事吗?” 羊咲话语里的谨慎,政宗实听出来了。尽管他和羊咲来往过几回,这小孩总是刺毛毛的,不知道在怵什么。 政宗实无奈一笑,隔着手机,羊咲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对方在沉默,他更紧张了,“叔叔……?” “叔叔前段时间忙,没看见你发的短信。”政宗实说,“今天看见了,所以想打个电话问问你,宿舍应该住的还可以?” “宿舍这边很安静,我很喜欢。”羊咲实话实说,秋季以来会有下半年的新赛季要准备,而他要兼顾比赛和复健,在俱乐部训练的时间会比其他球员要久一点,隔三岔五训练到很晚,羊咲会在宿舍留宿。 夜里他也担心过羊从容的情况,只是他最近身体渐渐恢复之后,多打一份兼职的心思便起来了,他想攒点钱找一个能照顾他爸爸吃饭吃药的保姆,这样他也能全身心投入比赛。当然这都是何栎建议他的。那天把政语揍了,何栎没把这事儿说出去,羊咲是有点感激何栎的,两个人慢慢也就交流多了起来,何栎了解他家情况,就给他推荐了一个家政公司,价格尚且在羊咲承受范围之内,只要再做一份兼职就行。 “喜欢就好。”政宗实略感欣慰,他想再聊点什么,可惜特助敲了办公室的门,捧着几叠资料进了来,政宗实看休息时间差不多了,他告诉羊咲,政语明天就会回去训练了。 “你担心的事,叔叔已经和小语说过了,也教训了他,之后他不会再乱说你们的关系了。但是……”政宗实轻声一笑,无可奈何道,“小语说他要追你,这件事叔叔是拦不住的,如果还有什么困扰,你直接联系我就好了。” “直接联系叔叔吗?” “对。” 特助把资料放桌上,站在一旁等政宗实聊完,政宗实不愿让下属等太久,毕竟大家都还有自己的活要干,他打算挂电话,羊咲却说:“可是短信……不好联系。” 羊咲自己也很惊讶自己的胆量,政宗实都帮他帮到这地步了,他还得寸进尺,也不知道哪里生来的胆量。可政宗实太忙,他不好回复短信消息,羊咲这些日子总是时不时看一看手机,想着他会不会看见短信,是没看见还是懒得理,羊咲自觉想法太多影响训练了。 羊咲硬着头皮说下去:“电话就更冒昧……”说到一半,羊咲突然又打起退堂鼓,“没什么,叔叔,我会和政语好好相处的。” 政宗实怎么可能听不出羊咲的弦外之音,他没揭穿羊咲,顺着羊咲的意思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腾跃俱乐部羊咲”几个字一闪而灭。 政宗实打开了微信,复制过羊咲的手机号,轻而易举搜出来羊咲的账号,添加联系人,发送请求:你好,我是政宗实。 但是政宗实看这句话总觉得别扭,他又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政语的爸爸”,发了过去。 以前政语的对象,没有人会找他要微信,那些小孩也很少实打实地同他交流。 政宗实自知对羊咲的关照其实是有点超出正常范畴,可是羊咲提出了请求,政宗实又不太想拒绝,他总是想到羊咲畏畏缩缩的样子,恐怕自己的拒绝会让羊咲一退万里,除掉政语的因素,政宗实私心不希望漂亮的小男生愁眉苦脸,既然都替小语照顾到这份上了,再让羊咲开心点也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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