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系着绿色围裙的老头正拿着勺子搅着,抬眼看了下来的人,道,“来了?”
“来了,要两碗馄饨。”
“好。”
那老头说完又飞快了看了眼丁凘,丁凘也忙跟着点了下头。
陆悯行熟门熟路地带着丁凘寻了张角落里的小桌子坐了下来。
“你和老板很熟吗?”
“很早就认识了,小时候离家出走,饿着肚子,是这倔老头给了我一碗免费的馄饨。你别看他长得凶,人却很好。后来我有钱了,给他也不要,只说让我多来吃吃馄饨。”
“你还离家出走过?”
“谁没个叛逆的时候,就是我这代价有些大。”
“发生了什——”
“馄饨来咯。”老板端着两碗馄饨放到了桌子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陆悯行趁热从碗边沿喝了一口汤,“老头,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当然。”
丁凘发现老人在看自己,也喝了一小口,连忙道,“很鲜。”
老头昂着头,“这小子嘴叼着呢,他带你来的地方,肯定是很好吃。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子带别的人来这儿。”
“老头,你别闲聊了,那边等了一堆人,你快去招呼。”陆悯行没等老头把话说完,就把人推走了。
院子里人来人忙始终满满当当,这就是烟火气,安逸舒适。丁凘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两人吃完就回了江南的别墅,陆悯行父亲的事情处理完了,那就是该处理自己的事情了,丁凘想开口,却迟迟没找到机会。
一直到进了屋子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陆悯行却先开口道,“我实在太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了。”
“…...好。”丁凘的话卡在喉咙里,只说了句好。
陆悯行躺在床上,想到刚刚在客厅看到的丁凘的箱子,他都收拾好了,就这么想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这样能留住丁凘多久,但他只想留一天算一天。
话没说出口,丁凘只好把箱子又运回了屋里,陆悯行的父亲还在医院,虽然说一切顺利,事情毕竟也还没结束。再等等吧,过了这几天再和陆悯行说。左思右想,沾到枕头不过几分钟,丁凘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丁凘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陆悯行不在,他把所有的盘子都擦了一遍,摆在岛台上晒日光浴。
不一会儿,陆悯行回来了,看了丁凘一眼,目光低垂,没有说话,全身上下散发着不要和我说话的气场抬步上了楼。
手机这时收到了一条周聿的短信:陆总心情很差,你多担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方便说。
周聿给丁凘发完短信,还是有些担忧,快十年了,自从陆悯行母亲去世之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陆悯行这个样子,一路上沉默不语,面无表情。果然,陆董肯定还是和陆悯行说了他母亲的事情。
丁凘虽然不知道到陆悯行因为什么才心情很差,但理性上知道这种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躲得远远地,到陆悯行看不见的地方。但是,他不想只留陆悯行一个人,一如昨天,他想去给陆悯行送吃的那时。
牛奶反复热了两遍,丁凘才鼓起勇气端着走上二楼。他原想陆悯行一定是在房间里,却发现陆悯行的房间开着门,里面没有人。
房间里没有,那就是,…...丁凘的目光移到了阁楼的门上。
丁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陈姨就提醒过自己永远不要好奇也不要进去。然而手已经抬起来,敲响了门。
他敲了两下门,没有人应,又敲了两下,清冷的嗓音响起。
“什么事?”
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我——”
陆悯行低头看了眼丁凘端的牛奶,“我不需要。”
丁凘被这生硬的语气逼地往后退了一步,顿了顿,道,“你这样又不吃饭,会,会饿坏身体的。”
陆悯行没了耐心,抬手要关上门。
丁凘一只手端着托盘,一只手放在门上,陆悯行突然一用力,丁凘被门的惯性带得向后倒去,这一倒不要紧,眼看托盘里的牛奶要洒了。他下意识用手去扶,但是已经来不及,牛奶还是溅出来洒到了他的手上。
丁凘痛地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陆悯行听到了,连忙拉开门,只见丁凘白皙的右手上已经红了一大片,正往身后藏着。
“没什么,是我不该打扰你。”
陆悯行抓起丁凘的手腕,拉进阁的洗手间里,把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用凉水冲着。陆悯行看上去有些着急,丁凘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丁凘道,“没事,不严重,就是看着红。其实,牛奶已经不烫了。”
“我身体饿不饿坏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丁凘被陆悯行问得一愣,抬头看着陆悯行,两人离得很近,不过一拳的距离。
“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不就是想快点走吗?你这么想离开,何必假惺惺地关心我。”
“…...我”
陆悯行刀削似的下颚线锋利无比,语气咄咄逼人。
“你知不知道不要随便关心别人,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明明是我养的一只兔子。”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虽然你说的都没错,但是我已经在努力还你钱了,我也是一个男人,我也不想这样寄人篱下。”
“哼,寄人篱下。你那点钱够干什么?”陆悯行冲着丁凘怒声道,“天天钱钱钱的!如果烫坏了怎么办,真的留下伤疤了怎么办?我又得给你花多少钱,我问你!我和你说了让你出去,你是没长耳朵吗?”
陆悯行这怒火发的无缘无故,没有方向,怪不得周聿特意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丁凘的手被陆悯行攥得生疼,从胸口漫上一阵热气,不能哭啊!千万不能哭,丁凘又气又委屈,但他这次是真的不想哭,他不想让陆悯行再看扁自己。
“对不起。”
丁凘小声说着,抬起脸看着陆悯行,泫然欲泣。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上来。”说完,一颗硕大而晶莹的泪珠如珍珠般,顺着丁凘那颗深红的小痣滑落下来,
陆悯行把手倏地松开,慌了神般地抬手把丁凘脸上那颗泪擦去。
这一擦不要紧,本来只是滚一两颗,现在噼里啪啦像是掉豆子的往下落。丁凘也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想哭的,我忍不住,就——”
丁凘话没说完,突然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宽厚带着熟悉的香味的怀抱里。
只听陆悯行有些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我不该朝你撒气,对你发火。我没想凶你,是我该说对不起。”
陆悯行越这般温柔地安慰他,丁凘不收控制地哭得更凶了。
这叫什么事啊?本来是安慰陆悯行的,这可好,怎么自己哭成这样?自己怎么能这么没用,吃、喝、睡都靠着陆悯行,自己果然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丁凘越想越伤心,哭得停不下来,陆悯行胸前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最后还特丢脸地打了一个小嗝。直接给陆悯行逗笑了。
陆悯行笑了,丁凘却丢脸丢得抬不起头来。丁凘用袖子抹着眼泪,正要拿起一旁的托盘离开。被陆悯行拉住,拿起上面的牛奶,两口喝光了。
丁凘抬眸看了眼陆悯行,眼尾微红,紧接着嘴唇就被陆悯行的唇压住了,轻轻地一个牛奶味的吻,只碰了下就倏地抬了起来。
“我——”陆悯行亲完就有点后悔了,这几天愈是想把丁凘留下,怎么偏偏又干了这种事?但是这一脸眼泪兮兮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跟个小兔子似的,谁能忍住啊?
丁凘看着陆悯行一脸紧张,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反感,反倒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想帮助陆悯行,又或者因为陆悯行这次很清醒。
“我一时没控制住。”陆悯行自打出生,做这种事头一次觉得有些羞赧,比自己十几岁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还要害羞,况且对方还是个男的。
于是,没等丁凘说话,陆悯行就往后退了几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抢着岔开话题,“这牛奶挺好喝的。” ----
第15章 阁楼 第十五章阁楼
丁凘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努力地平复着心跳,敷衍着嗯了一声。不明不白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此时应该生气的,却怎么都气不起来,胡乱应道,“恩,牛奶味道确实不错。”
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倒是又填了几分暧昧。丁凘拿着杯子就要离开,刚出洗手间才发现自己是在这房子的禁区里,脚步不由一顿。
整个阁楼是也是欧式的装修风格,书架上放了满满当当的书籍乐谱,一旁摆着一个低音提琴。
丁凘不自觉地想上前摸摸琴弦,夕阳余晖斜照,把琴弦镀成了金色,他一转头,看到一整扇的落地窗,透过窗子正好可以越过密不透风的庄园,看到不远处的海岸,金色的海浪,沿路亮起星星点点的路灯,玫瑰色的天际,窗外的景色美的像一幅油画。
陆悯行倚在书架上,看着不知不觉走到窗边发呆的丁凘,道,“景色很美,对吧?”
“这里能看到海!”丁凘有些激动,转过头,发现陆悯行噙着一点笑,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这是这个别墅最好的屋子了。”
“那为什么一直空着?而且,陈姨,她和我说过不能进来这里,把这里画成了禁区。”
“也没那么夸张,我就是不喜欢外人进来。这以前是我母亲的房间,她去世之后,屋子就一直空着。”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不是,是我一直不敢没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一直在逃避。”陆悯行随手拨着琴弦,却弹出了一段悠扬的旋律。
陆悯行又道,“十年前,死于脑动脉瘤,出事那天,我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没带电话也没带一分钱,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天,遇见了倔老头,没钱吃饭,他给我了一碗馄饨,等我吃完刚回到家就被司机送到了医院,去了太平间见了母亲最后一面,明明下午还好好的人,晚上就成了一副冰冷的尸体。
如果那天没有吵架,就不会突然发病,如果那天我带了手机母亲兴许也有救。
她先给我父亲打的一个电话,公司那短时间正准备上市,他没接到,第二个打给我,我也没接到,我后来看着手机上那天的未接电话,无比后悔,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试着回到那天,却永远无法改变母亲死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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