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远一怔,韩山的声音…… 他迷茫的直起腰,看向眼前男人:“啊?” “我叫韩山,四年前犯故意伤害罪入狱,刚好和你伤的是同一个人。”韩山弯了下唇,颇为正式地隔着桌子伸出手:“我觉得我们也挺有缘分的,可以交个朋友吗?” “……”
第42章 墙受不了 驰远眼睛缓缓睁大,如果不是外面阳光正亮,有巡查的狱警从门口经过,他还以为自己刚闭上眼就一秒入梦时空错乱了。 “你,你没事儿吧?” 韩山看了眼自己悬空的手:“你要是不愿意……” “哎——” 驰远反应还算快,在那只手收回前将之拉住:“谁不愿意了!” “……” 韩山看了眼两人的手,表情有些怪异——驰远没有回握他,而是同一方向牵住了他的手。 有点别扭。 又有点好笑。 他挺直的肩背稍稍松了几分,抽回手把桌上的纸包往驰远跟前推了推:“给你的。” “你搞这么正式,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驰远不满的咕哝。 手还没拉够呢…… 韩山笑笑,果然。 昨天驰远的话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最后硬是被他提炼出了重点: 驰远一直把自己当朋友,但自己的初衷是不愿与对方有瓜葛。 这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关系,所以不管自己后来想法怎么改变,做了什么,驰远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委屈,才会在遇到问题时,受这个认知的影响误会自己。 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他们没有正式确认朋友关系! 没有根基的房子不稳,韩组长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为他们友谊的小房子补上“打地基”这一步。 “你刚才在睡觉?” 韩山想起刚刚进来时,看到驰远一个人坐在教室,高大的身形憋憋屈屈的伏在桌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孤独。 “没有,想事情呢。”驰远说,“昨天……我话说的重了点儿。” “嗯。”韩山点头表示赞同。 驰远:“……” “也许是我没说清楚。”韩山说。 “那你准备说点什么?”驰远循循善诱。 韩山十指交握,斟酌着开口:“想跟你解释一下,那件事,很早之前就想过告诉你,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不是不把你当朋友。”他补充道。 驰远:“……” 这他妈跟告白有什么区别?! 他咬了下舌尖让自己镇定:“那为什么今天想说了?” “今天有礼物,显得有诚意一些。”韩山说。 驰远压着唇角,拿起玫瑰糕拆开一点,溢出来的甜香味道让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谢了啊。” 韩山笑笑:“吃完我那还有。” “啊 ,回去再吃。”驰远小心地把纸包恢复原状,口是心非,“组长,其实我知道,于情于理我都怪不着你,你也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 “有必要。”韩山说,“我们是朋友。” 驰远心尖一颤,手指绕着连在笔头上的螺旋线:“嗯。” 韩山心里没那么多九曲十八拐,要么不说,要说就说清楚: “我在你进来第二天就知道了,那时候确实有些迷茫,这些年设想过无数次的结局忽然被改写,而我并不能确定,这个结局能不能让我释怀。” 驰远听出了点什么,看着韩山的眼睛,试探着问:“你……不想让他进来?” 韩山没说话。 “为什么?”驰远又问。 韩山沉吟片刻,如实回答:“因为我快要熬出去了。” 驰远盯着他,几秒后瞳孔微震:“你想……” “我不想了。”韩山摇头,“他人都瘫了,我还能干什么?” 驰远听他这语气,似乎还颇为遗憾。 所以,如果没有自己这回事,韩山出去后会做什么? “组长,那你……不想让他的恶行公之于众吗?” “想,可是不够。”韩山垂眼掩去眸底戾气,无奈笑笑,“我总忍不住想,这样太便宜他了。” “……”驰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想象如果韩山任由他的不甘与恨意在这封闭的环境中凝聚发酵,最后,将会滋生成怎样可怕的结局。 所以,他才会时刻提醒自己,抛下这里的一切,是为了连同那些不平不甘一起抛在身后吧…… “不过那是之前。”韩山抬起眼,瞳仁中倒映着窗户的光和驰远的身形,“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比起让他多受些罪,我更希望无辜的人少受点罪。” 驰远眸光微动,看着对面深刻凌然的脸上一派坦荡真诚,他的心一阵失序的乱撞…… 这不是情话是什么? 卢光宇救命,哥们儿要顶不住了…… 卢光宇听不到驰远心里的呐喊,他靠在监舍门口翻看一本杂志,注意力时不时往自己联号身上晃一圈。 齐越森从见完亲属回来就没说过话,也没心思听别人聊天。 侄子说村委修路要穿过他那半亩荒地,会补一些钱,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要挖他的地? 龚小宝听说的事会不会与这个有关? 到底是谁说的,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什么已经报告给公安,监狱在等着看好戏…… 他看向门头上黑洞洞的摄像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局,那后面似乎有无数双戏谑的眼睛在盯着他,他们知道他的一切秘密,却故意不动声色,看他像跳梁小丑一样在镜头下表演…… 对,是监狱。 是那些穿着制服道貌岸然的狱警们,是他们让人翻树下的土销毁卢光宇的罪证,是他们把韩山安排在二监舍,成为他永远翻不过去的大山,这座山让他与减刑相隔天堑,让他所有的努力挣扎都变得没有意义…… 卢光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摄像头,隐隐觉的这家伙不太对劲,又想到对方憋着一肚子坏水,对劲儿才怪。 他转了转瘦削的脖颈,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韩山说完那些话,又讲了点自己以前的事。 韩山的爷爷辈经营着一个很大的家族企业,爷爷有两个儿子,韩山是长子长孙,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然而,韩山出生不久爷爷就突发急症离世,留下的一摊子事自然落到两个儿子身上,韩山父亲为人耿直,颇有能力,而叔叔比较圆滑,会拉拢人心,两人各有自己的羽翼,按道理相辅相成,也能将家业经营好,然而事实上两人却常有分歧。 两年后,奶奶撒手人寰,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声音,说他家长孙的断眉不祥。叔叔闻言,为了给自己侄儿正名,专门找了个当地极受追捧的大师给韩山算命,最后得出“命硬克亲”的结论。 从此这事儿在韩家讳莫如深,可外面却传的极其热闹,韩山慢慢长大,逐渐感受到别人的疏远,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好在韩溪是个果敢早慧的女孩,她一直告诉韩山那是假的,是有人故意使坏,还会去教训那些胡说八道的孩子。 韩溪十八岁那年,韩山十二,圆锁家宴上,叔叔提出分家的想法,而韩山父亲不同意,事情便不了了之。 第二年,韩山父母乘坐的私人飞机失事。 韩山不知道韩溪说怎么想的,那年,她把韩山送进封闭式的武校,自己转身嫁给了初露锋芒的谭耀笙,当年就生了一个女儿。 再后来,谭耀笙吞并了韩家,韩溪背上了家族叛徒的骂名。 也许是刚刚见过韩溪,韩山在她脸上看不到对命运的怨愤,只有坦然无惧。 所以现在也能这样与人坦诚,即便这一桩桩一件件,加上后来发生的事,仿佛真的在印证那个预言。 驰远震惊于韩山这比他以为的还要复杂的“背景”,又想起自己听到的传闻,忍不住问:“你武校毕业就在你姐夫身边做事了?” “嗯。”韩山点点头,“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驰远:“怎么特别?” 韩山皱眉思索片刻:“说不上来。” “……”驰远不甘心,“他对你很好?” “嗯。他有手段,有魄力,是个工作狂。但对家人都很好,他和韩溪相敬如宾,对我也是如兄如父,他亲自教我管理公司的大小事情,对患病的女儿更是极有耐心。” 韩山低下头,这是他心里的隐痛:“冉冉……就是他和我姐的女儿,轻度脑瘫,神经系统也有问题,智力发育迟缓,我姐曾经提过再给他生一个孩子,他没同意。他心脏病去世走的很急,却早就写好了遗嘱,他让我照顾好他们,公司按我自己的能力经营,不要太累……” 驰远听到这里,隐隐感觉谭耀笙像是知道一切。 “只是没想到,冉冉会被余国忠盯上。”韩山闭了闭眼,“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当时没有充分的证据,我夜夜梦到姐夫……所以,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 “……” “我没后悔。”韩山看着驰远,声音轻的像耳语,“你能懂吗?” 驰远怔怔点头,他想是个人都能懂。 只是没人真的要付诸行动,并且做的那么具体……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有几个别的监室的犯人路过,伸头进来看了一眼,见人不多又转去了图书室。 嘈杂声渐远,驰远看着韩山,心里对这个人忽然多了一重疼惜。 他想剥下他坚毅的表象,碰触他最柔软的部分,想替他分担压在他心上的担子,让他在自己的肩上有真正放松的一刻。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他说。 韩山笑了一下:“我们是朋友。” “以后也是吗?”驰远问。 “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 “好。” “……”驰远也笑起来,韩山真的很直。 他看了看那包精致素净的玫瑰糕,开玩笑问:“那你说的朋友……是什么程度的朋友?” 韩山微愣:“程度?” “对啊,朋友还分三六九等呢,有点头之交,泛泛之交,患难之交,兄弟之谊,还有……知己,等。” 这个“等”字把韩山难住了,他眉心象征性的皱起来,没想到驰远这边还分这么细…… “你和卢光宇是什么朋友?”韩山反问。 “……”驰远噎了一下,只得先回答,“算患难之交吧,一起坐牢一起受罚。” “那监狱里所有人都算。” “不一样,你说的是朋友,朋友里面的患难之交,别人不算朋友。” 韩山若有所思,又问:“那你和吴颖呢?” 驰远唇角抽抽,心说这人这会儿怎么有心眼了,他想了想:“兄弟,有大事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 韩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唇一笑:“那我可以陪你一起打**的那种,好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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