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这大排灯忽然不亮了。” “也看不出个毛病来啊……”上面犯人出声,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会不会是电线的问题?” 驰远视线顺着灯尾看到另一头,直连到舞台一侧的幕布后。 卢光宇在前面摆列补光灯,齐越森则拔下线板上的插头,拍了拍手上的灰朝这边走来:“让我看看吧。” “哎对,老齐你可以。”张尚说,“这楼盖的时候,你也一起铺的水电了,是吧?” 齐越森谦虚一笑:“我只是打个下手,主要还是别监舍懂行的弟兄干。” 他说完接过螺丝刀,利索地爬上梯子,在灯口和架子上戳戳拧拧。 驰远对修灯没兴趣,抬脚要走,却被张尚拉住袖子:“哎,组长没为难你吧?” 驰远乐了:“没有,你想什么呢?” “啧,谁看不出来啊!你俩闹狗了吧?” “……” “不过你别担心,韩组长这人虽然不近人情,但不算坏,不高兴直接动手,很少特意给人穿小鞋。” 驰远觉得这话耳熟,他咬了咬嘴唇,余光里韩山靠坐在一张桌子上,抱胸盯着那几个擦桌子拖地的犯人干活。 “我知道了,谢谢关心。” 他拍了拍张尚胳膊,溜达到卢光宇那边帮忙。 顺便得瑟。 “说什么了?”卢光宇不负期望,头也没抬给了驰远一把打开装逼之门的钥匙。 “能说什么。”驰远表情不屑,口齿都懒得咬实了说话,“就……跟我解释呗,什么换床铺不是他的意思、不该对我不够坦诚、不该乱吃醋……” “闭嘴。”卢光宇目露鄙夷,“能不能有句实话?” “都是实话。”驰远压着唇角,这哪里不是实话,不过是自己深度翻译了一下而已。 “操。”卢光宇把抹布往地上一摔,不相信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男神会干这种没骨气的事,但驰远这么说,八成也点这意思。 “那你还在这尥什么蹶子?”他没好气道。 “能不能说点人话,谁尥蹶子了?”驰远翻了个白眼,“这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心!哎,不是,你到底跟谁一伙?” “跟你一伙。”卢光宇表情悻悻,“那你睡他的时候能分给我三分钟吗。” 驰远差点喷了:“不能。” 三分钟,你也好意思说! 卢光宇大概脑补了一下,抖着肩膀闷笑,驰远看着他,莫名动了点恻隐之心:“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少打他主意,你不是爱上我了吗?” “又不冲突。”卢光宇说,“在监狱里,真好上了也干不了什么。” 他拍上驰远肩膀,拇指暗戳戳的在他颈侧刮了一下,“我和你现在的状态,不跟谈恋爱一样吗?” “……嘶,滚。”驰远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抖落掉他那只冰凉的爪子跳开一步。 韩山说的对,还是跟这神经病保持距离的好! “哎……”卢光宇无奈,“跑什么,有事跟你说。” “你给老子正常点!” “好。”卢光宇眼神忧郁而无辜,“刚逗你玩的。” 他晃了下灯架假装劳动,嘴唇微动低声道:“姓齐的不对劲。” 驰远神情一凛,不动声色靠近了些。 “他之前盯着那灯看了半天,后来灯就不亮了。” 驰远默了两秒:“超能力?” “噗!”卢光宇低头,肩膀又开始抖,“你脑子被驴踢了?” “……”驰远明白了,瞪了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他就去修灯了。” 驰远想骂人。 “小卢。”齐越森朝两人看过来,“帮我插一下电源。” 卢光宇弯腰把幕布后的电源插好。 灯亮了。 他眯起眼睛:“这才是超能力。” “你怀疑他在做手脚?”驰远问。 “有可能,可是,动射灯做什么?”卢光宇摩挲着下巴,“难道全场灯暗?然后……” “你俩再他妈偷懒午饭别吃了!留在这干活!” 喊声传来,满场皆是一惊。 驰远朝礼堂中间看过去。就见狱警举起手里的警棍指了指他和卢光宇,以示警告。 旁边是面无表情的韩山。 卢光宇拖着灯架挪到一边,低声咕哝:“他好狠的心。” 驰远冲狱警抱歉的笑笑,回过头把他拖走的架子又拖回来:“玫瑰有刺。” 因不确定齐越森的心思,为了不打草惊蛇,驰远和卢光宇决定按兵不动,明天下午还找不到破绽,就跟季长青提一嘴,让监狱彻底检查一下,至少有所防备。 活干完的比较早,原定的下午彩排从上午就开始了,轮完的监室可以解散,下午自由活动。 吃过午饭,驰远在走廊晒太阳,中午的温度高了一些,院子里放风的人也不少。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楼下来回踱步的齐越森,幻想着忽然从天而降一个读心术技能在他身上,让他大展身手整顿监狱风气,轻松拿下韩山,走向人生巅峰…… “咳。”身后传来一声干巴巴的咳嗽,驰远回神,转过身就见杜军一手揣在兜里,一手不自然的抓了抓干瘪的腮帮子,“驰兄弟,你忙不忙?” “不忙。”驰远说,“有事儿吗?” 没了分饭员的差事,近来杜军的监室地位又回到解放前。 “想让你帮我写点东西。”他说。 “行啊,写什么?” 杜军抿紧和肤色相近看不出轮廓的嘴唇,扫了眼走廊百无聊赖的犯人们,声音低哑:“检举信。” “……”驰远愣了愣,盯着他看了两秒,笑道,“好啊!” 韩山坐在铺上看书,驰远往门口一站,屋子里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组长,我要去教室。” 韩山合上书:“去吧。” “一起吧。”驰远说。 韩山缓缓眨了下眼,同意:“好。” 教室里空空荡荡,明天家属会见所以这几天没什么人来写信,阳光好的中午犯人也不爱在冷飕飕的房里待着。 驰远和杜军坐到靠里的一张桌子上,韩山识趣地在另一处坐下,准备接着看书。 “组长。”驰远弯唇,大概是因为兴奋,暂时抛下了和韩山之间的小恩怨,“上这坐吧,杜军请你帮个忙。” “……” 韩山点头,煞有介事的走过来:“什么事。” 杜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驰远,有点不情愿。 “怎么了?”驰远问。 杜军:“你……不能写吗。” “嘿,你一文盲还要挑个写字漂亮的代笔?” 杜军眼角飞快斜了下韩山,对驰远说:“写这个你也加分。” 驰远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哎呦,杜老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 韩山笑不出来,感觉到这老小子对自己的敌意,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我要分没用。”驰远说。 杜军的黑豆眼骨碌了一下,笑了:“是,你肯定能出去。” “嗯,跟组长说一下你要检举的内容吧。” “……我,要检举老家一伙卖孩子的人。” 韩山拿起笔的手一顿,抬眼:“贩卖儿童的团伙?” “是,这个对了能减刑吧。” 韩山点点头:“情况属实就能。” “当然属实喽……我都知道的。”杜军眼角往韩山那边撒么了一遭,对驰远说,“驰兄弟,别人不想帮你没关系。我要是检举对了,能早出去,你让我做什么我去帮你做!” 驰远:“……” 韩山:“……” “哎呦!”驰远失笑,心里生出点热意,“你不会是为了出去帮我,才检举的吧?” 杜军没说话,显然是了。 驰远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对一个人一视同仁,却能得到这样的回馈。 “龚小宝说,实在不行还能给身上挂个冤枉的大字牌,去学校门口申冤,这个我能行。”杜军补充。 “先说检举内容吧。” 韩山打断他愚蠢的办法,只觉得这人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驰远却是领这个情的:“行了,杜哥,有你这话我认你这个朋友,但是检举这些人是为了社会,为了无数的家庭,为你自己的良心和未来,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多有意义的事!我的案子你不用操心,我朋友在外面一直在想办法。放心,不会太久。” 杜军深深呼了口气,脸有些红:“好。” 杜军检举的是一个组织严密的贩卖儿童团伙,涉及多个村庄,甚至还有保护伞。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驰远还是在听他讲诉那些人的恶行时吓了一跳。原来一个个幼小的生命不止如草芥般被当成商品,也像商品一样有能出售的,有坏掉的,扔掉的,他第一次这样切实的感受到什么叫罪恶滔天,恶贯满盈。 讲完后,气氛有些沉重,韩山力透纸背,将一纸沉甸甸的罪恶写成材料,放在桌子中间。 “如果情况属实,案子破了的话你应该可以直接回家了。”他说。 驰远心头一震:“真的?” “他刑期已经过半,有重大立功的犯人,服刑二分之一就可以假释。” “我这条命不值钱。”杜军却说,“举报了他们我自己也回不去家,可我想做点有用的事儿……” 驰远知道他还是想帮自己,于是劝道:“杜哥,我的事我心里有底,真的。对了,你以前说你放过羊,那你养羊是不是在行。” “是,我养的很好。” “那正好,我朋友喜欢吃烤羊腿,他总说老家村子后山是个养羊的好地方,你要是愿意,我告诉你位置。” “……” 驰远看了眼桌上的材料,碰了下韩山胳膊,“麻烦组长去把这个交给管教吧。” “嗯。”韩山看着他,心里冒出一个词: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韩山离开后,杜军总算敢稍稍抒发一下他肚子里的牢骚:“驰兄弟,组长这个人冷的很,你以后不要理他。” 驰远乐了:“你心操的还不少。” “我就气他,你平时对他那么好,我给你分的肉你都给他了,他去告你的状你还得给他赔不是!没天理了!” “好了好了,你不懂。”驰远忍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哥,材料交上去,监狱要先问你一些问题,你都如实回答,但是如果问你为什么忽然想检举了,你知道怎么说吗?” “想出去。” “……是。”驰远眨眨眼,“但是你要说,你想出去,是因为韩组长积极改造的态度激励了你。” 杜军表情难看:“啥?”
第41章 交个朋友 驰远没办法和杜军解释自己的私心,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过去,又跟他聊了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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