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让贺京关滚,于是贺京关真的消失了,将近一个月。 “我哥想自己来的。”牧昭道:“但他来不了,他早就想来看你。” 来不了,傅鹤抬起头,有些茫然。 “傅鹤,你救救我哥吧。” “救救他吧。” *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傅鹤没什么表情,他答应来不是为了别的,他就想知道,牧昭所描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贺京关。 秦东慧的地方,这次他们没去三楼,牧昭点开了二楼电梯,这里没有三楼那种令人舒服的暖光灯。 白炽灯照耀着走廊,看上去孤寂又诡谲。 人走在上面,脚步声异常清晰,哒哒地像是要走进什么阎罗地狱。 秦东慧站在门口,一只手插进口袋,盯着里面,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他道:“你最近来的频繁了,不相信我啊?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从我手里好了了不知道多少重精神疾病患者,你——” “你怎么来了?” 许是她说话,没得到本来该有的回应,转了头,看到傅鹤,脸上布满诧异。 转头,牧昭眼角微红,“东慧姐,对不起,我哥醒了就让他怪我吧。” 傅鹤绕过他们,看到玻璃后面静静躺着的人,身上插着仪器,双目紧闭,神色似乎有些痛苦,眉头也得不到舒缓。 傅鹤道:“他这是怎么了?” 秦东慧啧了一声,无奈道:“好吧,看来是瞒不下去。” “如你所见,他也有病。” “什么病。” “和你一样,心理上,只不过夹杂一些别的,还有……身体上。” 傅鹤不瞎,能看到他身上的仪器,他道:“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秦东慧:“谁说心理医生不能治疗外伤了,那是外界对我们的固有思维。” 傅鹤:“……” “好吧。”见缓和不了气氛,秦东慧作罢,她道:“两年前,他被贺老爷子带走,被关在了精神病院…或许你知道,电击疗法吗?” 电击疗法,他听过,当年轰极一时的新闻,其创造者更是被人称为恶魔,就是因为这个疗法的恐怖之处。 傅鹤不解,“那不是,专门戒网瘾吗?” 秦东慧笑着道:“这么好用的方法,光是用来戒网瘾多浪费。” 她笑越来越冰冷,“贺昊知道这个疗法,全使在自己亲孙子身上了。” 电击疗法用来戒瘾,美其名曰戒网瘾,戒叛逆……那么贺京关呢,他有什么可戒的呢。 秦东慧倏忽将眼睛投向他,幽深的眼睛盯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如蛇吐信子一般,“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他似乎并不打算等傅鹤回答,直接道:“他雇了两个人在贺京关床前,一人举着你的照片,一人喊着你的名字,每喊一声,电击就会应声而下。” “寻常人连半天就坚持不了就缴械投降,无论是哄骗也好,真心也罢,全都违了心说着他们爱听的话,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得到喘息。” “但贺京关没有,他硬生生挨着,另个人举着你照片,他就紧紧盯着你的照片,试图伸出手触摸你。就是因为这样惹怒了贺昊,他是个疯子,不间断的看着人对自己亲孙子上刑,一遍又一遍。” “他发现肉体折磨似乎没用,又让精神病院的疯子对他摧残,每天在他耳边说傅鹤不要他,讨厌他,厌倦他。” “刚开始他还保持清醒,长此以往,肉体折磨每天不间断,于是他就怀疑自己,他本能的开始厌恶自己,有一次他甚至一脚都迈入了鬼门关,还好贺昊发现的及时。” 秦东慧收回目光,冷声道:“不是这个,我早就把他弄死了。” “你是不是纳闷儿为什么贺京关回来要装作不认识你,“秦东慧道:“他那哪是装作不认识你,在日复一日的摧残里,他连自己都快忘了,见到你大脑直接宕机了,重新见到你那个晚上,他来我这做了几次心肺复苏,后来被我扼令不能在这么冒冒失失见你,他才作罢。” 贺京关现在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受,眉头舒展了些。 秦东慧还在说:“他心智坚韧得可怕,仅仅接近了你几次,尽管你对他避之蛇蝎,他还是靠着那几面硬撑了过来,真的是,要人不要命。” “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发作频繁了。” 傅鹤几次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只能闭上,或许他知道怎么回事,也大概知道,贺京关具体发作的时间。 造化弄人,强势者褪去外袍也不过是个求爱的可怜人。 秦东慧道:“别误会,既然他把你带过来,你也是被迫知道,不必因为这件事有负担,你们俩之前是什么相处模式,今后也该怎么相处。” 牧昭道:“不行,那我哥怎么办?” “臭小子。”秦东慧打他头,“最难时候难道不是我给你救回来的?不信我。” 牧昭不听她的,转头摇傅鹤手臂,“傅鹤,之前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你能不能别生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帮帮我哥好吗?求求你了,他真的很苦,他不知道怎么爱人,但他会学的,以后不会那样对你了,你帮帮他。” 傅鹤对秦东慧道:“我该怎么做?” 即便是对即将死去的陌生人,让他帮忙,他也一定会帮。 傅鹤走进房间,这才清楚嗅到空气里药物的味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不舒服。 他靠近贺京关。 坐下身,贺京关的眉头真的舒展了些,他想象不出,贺京关歇斯底里被几个人按在身下,被电击,被迫洗脑,强撑着猩红的眼眶倔强盯着自己照片的画面。 这跟他一惯风格有悖,他是强势的,是不讲理的,是看到喜欢的就硬抢的。 不该是这样像落败者躺在这的。 突然,想象中猩红的眼眶没有呈现,傅鹤撞进了一双疲惫至极的眼眸里,这双眼眸望着他,贪恋的,温柔的。 “又…做梦了吗?” 他以为是做梦,于是傅鹤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看你,又心软,说了讨厌我不想见我,又来看我…真的,太可爱了。” “对不起…” 傅鹤怔愣,茫然的脸上有一瞬间不知该摆什么表情,贺京关的对不起太沉重,竟然一时压的他喘不上气。 贺京关喃喃:“对不起鹤鹤,我答应了你,但我做不到,我不能离开你。” 这个他知道,就在一个月前,他让他滚,而贺京关答应了,而他道歉,竟然是因为这个。
第135章 大概药物里面有助眠成分,贺京关即便睁着眼,也是惺忪的,呢喃了几句梦话便再也没什么意识。 秦东慧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沉思了片刻。 “他睡着了。” 傅鹤回头,见她手里拿着一针管正打算处理。 “这是什么。” 秦东慧将针管消了毒,撇断,扔进垃圾桶里,才道:“可卡因。” 傅鹤蹙眉,他听过这个名字,《韶光》里的周明是个精神病患者,常常需要这类药物才能让自己好受,他查过资料,口服会起到麻醉作用,但如果是针剂注射,成瘾性却是极大。 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贺京关,后者眉目平和,又注意到他手臂一片白青,猜测刚才那会他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秦东慧:“放心,除非必要,我不会给他用这个。” 所以是这次很严重,严重到不得不再次用这个吗,这样想着,他没问出口。 “你们俩…”秦东慧似纠结,停了一会才道:“私心里,这两年相处下来,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感情,也希望你能原谅他,但如果站在你的角度恐怕,,这可能只会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贺京关睫毛很长,眉眼深邃,鼻梁也很高,睡着时甚至有些柔软,很难让人相信他醒着时竟然是那副生人勿近气场。 傅鹤出来时牧昭正坐在外面小沙发里打盹,听秦东慧说,贺京关犯病他都会在,不眠不休照顾着,他走过去。 牧昭睡得沉,嘴巴微张,眉头却是紧闭。 他想起重新见到牧昭那会,牧昭好像喝了酒,对他很热络,嫂子嫂子的喊,他烦躁,但没表现的抗拒,或许在他看来,只是叫叫,又不会少块肉,也就随着他喊了。 后来就是他叫嚣着替他哥申冤了,贺京关把他从山里背出来,住着院,他急着撇清关系,于是牧昭愤恨的拉着他,欲言又止但急切的样子。 难为他脑子都没长齐,就要为自己哥哥守这么大秘密。 或许是傅鹤打量的太明目张胆,萦绕在牧昭额头,即便在深眠中的他,也撑起了眼睛。 惺忪的眼睛定格在傅鹤身上,随后砰的一声,从沙发上跌下。 “艹。” 牧昭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腰,“你出来了。” “……” 牧昭站起身里面瞅了眼,见贺京关睡得没那么痛苦了,自己脸上也缓和了些,转头看到傅鹤已经走出去了。 他慌张跟上,“刘助在下面呢,我送你下去吧。” 楼底下不仅有刘垚,还有一脸惶恐的邓七,以及一脸冷漠的金献化。 仔细看,刘垚开来的车后面还跟了两辆车。 见到他们出来,一股脑都下来了。 “乔哥,家俊哥。”牧昭眼尖,大声喊道:“你们也来了。” 沈乔还是那副死人样,见到他们眼睛恨不得翘到天上,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陈家俊则是一脸热络,“小傅。” 傅鹤淡淡嗯了一声。 陈家俊到他跟前,俊秀的脸上铺满笑意,热络但不夸张,“见到京关了吗。” “见到了。” 这句话不是傅鹤答的,牧昭抢着回答,愉悦道:“我哥好多了,应该快醒了,多亏了鹤哥。” “嘁。”沈乔听此,不屑冷哼。 “别理他。”陈家俊拍了下他肩膀,示意他滚远点,自己凑到傅鹤跟前儿,“时泽在车里呢,你自己去找他吧,他也想和你聊聊。” 傅鹤先到金献化他们跟前让他们先走,说要跟传时泽说说话。 “时泽来了?”金献化问道。 傅鹤嗯了一声。 金献化往刚才陈家俊他们下车的车子里瞅,只能看到后脑勺,“算了,你俩聊着吧,我就先回去了,还有,贺京关这事儿别跟着掺和了。” 传时泽坐在车座后面,一只手椅在车窗,傅鹤敲了敲车门,他开了门。 “学长。” 上次见面是傅鹤住院时,现在传时泽变化也不大,只是眉眼间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看到人了。”传时泽声音温润,带着点莫名的安抚。 傅鹤今天被灌输太多东西,自己可能都没觉察情绪的低落,和他见面之后,才感觉原来他是有点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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