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放了一包东西，摸起来像是衣服和袋装面包。林泓羽是出去搜罗物资了么？
童燊不由心焦，只好摸索着在桌边坐下，对着门方向，静静地等。
没有时间的流失感。
直到门角发出一声轻微的动静，童燊才立刻做出防备的姿态，竖耳不动。
也许是老鼠什么的，那声儿很快就没了。
他紧张地坐在那，许久，终于有人进来了。
“阿泓！”
“你怎么起来了？”林泓羽大步跨上前，蹲下身细细察看童燊的情况，“是不是眼睛疼了？”
童燊摇摇头，使劲攥着他的手，“你出去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看你睡得熟，想着很快就回来了。”林泓羽想起什么，把手里的塑料袋搁在桌上，“对了，琛哥给了我一些消炎药和眼药水，可以先将就用用，明天就能拿到药了。”
童燊皱眉：“我说了不需要药，你为什么又不听我的？”
林泓羽把他手包在手心里亲了一口，“看不看得见都不要紧，但我不能看着你疼，这回必须听我的。听话，先……”
他正要拿眼药水，忽然看见桌上一包东西，“这些东西是老板拿过来的？”
童燊疑惑：“不是你拿回来的么？”
林泓羽一愣。
他离开不过半小时，童燊耳朵很灵，老板进来都是热情地敲门，不可能听不见。
他警觉地站起身，将房间各个角落察看一遍，没有明显痕迹。便立刻将门反锁几道，又到窗户边俯看外头的街道。
空无一人。他回来的路上也没有碰到任何人。
“阿泓？”童燊听他动静不对，“是不是哪里不对？”
林泓羽无暇回答，他将窗帘拉严，把那包东西都倒出来。
吃的喝的，甚至牛奶都有。衣服更是准备得妥帖，都是新的不说，材质还很讲究。
童燊摸了摸，“……会不会是迟逸？”
“有可能。”林泓羽跟他想一块去了。不过这倒是令他心惊后怕，在自己不在的间隙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摸进房里，万一不是迟逸，而是兴会的，童燊恐怕已经……
他赶紧握住童燊肩膀，“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童燊迷迷糊糊被他转来转去，“没有，我就是睡觉……”确认没受伤，林泓羽一把把人抱住，微微松口气。
滴了眼药水，童燊确实舒服些，两人躺在一起，林泓羽说起了外头的消息。
“余淼不会再让我跟着他了，我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他现在只想扩张自己的‘版图’，我们这些蝼蚁不在他的视野之内。”
林泓羽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上雨水渗漏的残迹，心事重重地道：“他要是不想要你这个儿子，也不会非要跟邹城过不去，我看他就是想把邹城翻个底朝天，让你不得不投靠他！现在葛译文跟他联手做生意，别说我们现在的状况，就算是以前在半山别墅，胜算也不大。”
童燊在他下颌边蹭了蹭，“害怕吗？”
林泓羽低下头，“你呢？”
童燊笑了一声，摸他鼻梁，“如果你想过安定的日子，我们现在就可以逃。带着阿琛他们一起，找个地方做点小生意，什么也不管了。”
林泓羽也笑。“好办法。烂摊子都甩给迟逸，反正这本来就是他们警察的活儿。”
两人贴在一起咯咯笑。林泓羽侧过身和他面对面，朦胧的光线里两人的目光柔和交接。好像每一次吻都是最后一次一样，总是完全投入。
有时候真是天注定。虽然老妈死得早，老爸人也烂，偏偏林泓羽的人生中冒出来那么一个哥哥，就此终止了漫无目的的无趣生活。童燊恨透了自己的血液，他出生即是罪孽，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赎罪，他没有选择。
在一切结束之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
“血糖还是有点高，午饭前再测一次。”
“好，好。”秦臻目送护士端着托盘离开。
今天守在门边晃悠的是个年轻的警员，以前没见过。
看来城里案子是有新进展了。
他背起手在病房里走动，小警员靠在门边探头看了几眼。没一会儿，戴着帽子的清洁工拿着拖把扫帚进来了，闷不吭声开始搞卫生。
一般搞卫生的脾气都不大好，秦臻默默坐回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老头乐敲背。
警员瞅了瞅，在门口的铁椅子上坐下。
走廊上来来回回都是病人和家属，这层多是老年人，颤颤巍巍地支着输液架往前挪。
忽然间，不知从哪儿蹿出个男人风风火火地跑过去，直接撞翻了一车子药品。护士们纷纷尖叫：“啊呀，哪里来的冒失鬼！”男人完全没有停留，边回头边跑，又重重擦过一个老人。老人跌跌撞撞倒进轮椅里，唉哟唉哟直叫唤。
小警员一激灵窜起来，立刻冲上前一把扶住：“没事吧？”
“好在有轮椅……差点出事噢……”
小警员愤愤看了眼跑远的男人，“别跑！”拔腿就追。
秦臻跳下床张望去，整个走廊折腾得乱七八糟，病人纷纷驻足，老远还能听见警员在消防通道追着人跑远了。
他立刻锁了门。
清洁工也扔了扫帚，“老秦！”
“林子！”
林泓羽扯下口罩，火急火燎，“你怎么样？”
秦臻先把他抓着上下看了一通，方才摇摇头，“我这里消息完全封闭，上次迟逸悄悄来过，听他说童燊在和兴会对抗，进展如何？”
林泓羽神色严肃：“失败了。”
秦臻眉头一紧。“……预料之中。”他走了两步，沉沉思虑：“按道理我们的人早该出手了，看样子是有人封锁消息，兴会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林泓羽走到他面前，“你那里有人见风使舵，助纣为虐，不抓出来我们永远没有胜算！现在我和童燊根本不能出来，兴会在找我们，警察也在找我们，连你都被困在这收不到消息，究竟还有没有人能帮上忙？”
秦臻想了想，“迟逸。”
林泓羽不太确定：“他究竟可信吗？”
迟逸套上外套，低头出了警局。他已经连续三天在警局、半山别墅、地下拳场之间来回折返没有完整休息过，刚刚又接到一条线索：有疑似通缉犯莱比的人在公海附近出没。
莱比已经被收入葛译文麾下，这足以说明葛译文有所动作。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街角的早点店买了两个包子，心不在焉地掏钱包付账。
刚揣起来，忽然回过头。
街上人头熙攘。
总觉得有人在哪里监视他。
“您的包子。”
“……噢，谢谢。”
他接过来往嘴里塞，过马路回警局。
正踏过路牙，远处拐角一个身影鬼祟闪过。
迟逸一顿，拔脚就追。
那人速度明显不如他，只顾跑，还差点撞到树，前面又是上坡，明显吃力起来。迟逸咬牙加速，眼看着距离缩短，便趁着这方人少，伸手拽住对方的连帽衫狠狠一扯，把人拽倒在地。
那人闷哼一声。迟逸死死压制他的胳膊，掀了鸭舌帽。
一张白皙的脸露了出来。
迟逸眸子一瞪。
“迟警官。”
迟逸第一反应是把帽子压回去，迅速起身，鬼祟地把人拖到拐角。
“你还敢出来跟踪我！知不知道我正在抓你！”迟逸低吼。
童燊眼睛眨了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怕。“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说完你还要抓我的话，悉听尊便。”
迟逸看了他半晌，松开手。“就算你没有散播毒品，但你已经构成违法交易和故意伤害罪，我一样可以抓你。我之前帮你们只是因为我知道现在兴会才是最大的毒瘤，不代表我会和你们为伍！”
“黑是黑，白是白，我有自知之明。”童燊直起身道，“迟警官，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个信息，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我，但眼下你一定也已经陷入两难困境，我的信息也许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可信。”
秦臻答得毫不犹豫。“不止是可信，是没有人比他更可信。”
连他都这么说，林泓羽也没有半分怀疑了。“余淼跟钟亦杰搭伙的时候我们确实没办法，只能火拼，但他现在已经跟钟亦杰闹翻了，你们的人也在查钟亦杰的老本行，余淼不但不怕，还在风口浪尖搭上葛译文，背后肯定有人保他周全。现在想对付他，就不能再寄希望于苏海警局。”
秦臻的表情显然是和他想的一样。
“关于葛译文，我们还算是‘老朋友’，他在国内做生意的套路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如果迟逸真靠得住，那么就有突破口。”
秦臻的神色微微变化，“林子，你变了。”
“……早就该变了。老秦，这边交给我们，其它的只能交给你了。”
秦臻苦涩地叹了口气，“听你喊老秦，就让我想起泓飞和迟逸给我当大徒弟的时候。关这些天，我想着退休算了，没想到最后还有个发光发热的机会。也好。”他抬手搓了搓林泓羽的脑袋，
“答应老秦，保护好自己。”
那人跑得不见踪影。
小警员追到楼下，刚要寻找，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返身冲向病房。
房里早没人了。
——“现成的铺子，现成的走货方案，葛译文尝过甜头，肯定认为不用白不用。但是方案是我亲自设计的，我知道所有的环节和可能出现疏漏的地方，他们却不知道。”
迟逸有所疑虑：“如果他们没有用呢？或者说，猜到你会把方案透露给警方呢？”
“不可能。”童燊说，“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找到更优方案，而且现在他们已经在邹城散货，迟警官却抓不到踪迹，必定用的是我的方法。你说的后者更不可能，因为我已经是过街老鼠，怎么会到警局自投罗网？迟警官亲自带队封了半山别墅，也不会和我‘勾结’，所以他们才放心大胆地做生意。”
迟逸沉下嗓音：“如果我是兴会的人呢？我抓你抓了好几年，你凭什么认定我会无条件相信你的话，又凭什么肯定我不是余淼的保护伞之一？”
“因为你是泓飞的朋友。”
迟逸的瞳孔明显变化。
童燊拉下口罩，露出微笑的面孔，“只要是泓飞的朋友，我都会无条件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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