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都在急速晃动,只有沈晚欲是静止的,他敛去了平日里的成熟,扬起的脸颊上透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沈晚欲小心地、郑重地伸出双手,搂住孟亦舟的腰,侧脸紧贴他后背。 他知道他追不上,但还是好希望这条路长一点,最好长到没有尽头。 ---- 电影主题曲应该是《灰色轨迹》,可是写到这的时候我正在听脆莓的《年轻人不要哭泣》,一时竟觉得十分应景。
第17章 宇宙无垠 车子拐了个弯,在一片辽阔的海域沿岸停下来,车上的两个人被疾风吹得凌乱不堪。 孟亦舟脱掉头盔,用手呼噜两下乱糟糟的头发,转头问身后的人:“怎么样?没把你甩吐吧。” 风声渐次消解,沈晚欲抬起脸颊,隔了一两秒耳腔里的轰隆声才散去。 沈晚欲说:“吐到不至于,不过很刺激,像专业的赛车手。” 海滨沿岸的灯光亮堂,孟亦舟笑着看沈晚欲,一副放松的神情:“我是啊。” “我第一次看人飙车,是李翘带我去的,他那会儿迷上了头文字D的漫画,老幻想自己是藤原拓海。后来我们一起考驾照,参加了亚克杯第四届摩托车比赛,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说话间,孟亦舟长腿一伸,放下摩托车的支架,又弯腰从车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他拧开其中一瓶:“渴了吧,喝点水。” 沈晚欲接过,瓶子握在手里,却没喝。 孟亦舟抬起下巴,咕噜噜灌下大半瓶,朦胧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了他坠着水珠的莹润唇瓣,很……性感。 孟亦舟快速灌下一瓶水,恰好低头,对上了沈晚欲的眼睛。 那眼神有几分玩味,沈晚欲喉结轻滚,佯装镇定的将视线从孟亦舟嘴唇上移开,面上却不太自然地问:“那个,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孟亦舟说:“好多了。” “真的?” “怎么?你还怕我不开心啊?” 那双眼睛太占便宜,霓虹在其间流动,这么看着你,好像勾人魂魄的妖精似的,很轻易就会让人沦陷其间。 大概真被那双眼蛊惑了,沈晚欲“嗯”了一声。 孟亦舟唇角不自觉露出笑,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沈晚欲不自觉用了力道,掐得瓶子两侧凹陷下去,“我们是朋友啊,关心朋友不是应该的么。” “哦,这样,”孟亦舟拖长尾音,笑意快要出音节里溢出来。 过了片响,孟亦舟又说:“其实那些人的话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这么想我呢,只不过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是有点不太爽。” “那要不然....”沈晚欲突发奇想,“我请你看月亮吧,那边有天文望远镜。” “月亮?” “我以前心情不好,就看云,看天,或者看看月亮,然后就好了。” 海港岸边架设着三台自主付费的天文望远镜,标价一分钟五块,沈晚欲兜里揣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二十块,这张钞票够他在学校最便宜的食堂吃个四五顿,不过沈晚欲一秒都没犹豫,全投进去了。 看着沈晚欲调望远镜,孟亦舟不忘调侃他不亏是文学系第一,什么都懂。 沈晚欲摇头低笑,他那么穷,怎么玩得起天文望远镜。只不过恰巧他的哲学选修课导师是个宇宙谜,讲完康德、亚里士多德以后,经常附赠一些天文常识,有次,那导师甚至带来一架星特朗,让同学们免费试用。 望远镜的各参数调节好,沈晚欲让开位置:“你来看。” 孟亦舟俯过身,像是想起什么:“诶,你是不都这么哄姑娘的?” 沈晚欲单手扶着望远镜,一听,笑了:“什么跟什么啊,哪来的姑娘让我哄。好好看,一分钟五块呢,别浪费了。” 目光催促中,孟亦舟就着这个姿势,搭上一只手。 温热的掌心覆上来,搭着沈晚欲手背,这么一个小动作,沈晚欲心间一颤。 还没被孟亦舟握牢,沈晚欲就要拿开,孟亦舟的手追上去,真真实实把他手攥住了。 孟亦舟说:“你手有点凉。” “我体质偏寒,从小就不热乎,”沈晚欲不知该怎么办,手臂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孟亦舟像没察觉到沈晚欲的不自然,缓缓收拢五指:“我手热,我给你暖暖。” 那掌心宽厚,皮肤干燥细滑,触感犹如上好的绸缎,沈晚欲粗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他不敢动,生怕那些茧子会硌到孟亦舟。 静了一会儿,沈晚欲问:“怎么样啊?看得清吗?” 这架望远镜只能归结为次等货,视觉效果远远不如家里那台Sky-Watcher,取景框里是宇宙古老的伤痕,跟美丽不沾边,不过孟亦舟还是把眼底所见的实景转速给他,陨石在月球表面砸出的坑、巨大的月海、无处不在的尘埃之类云云。 到现在,孟亦舟才想起来问:“为什么请我看月亮?” “那个导师说,他有时候工作太累,就会在阳台架上望远镜,看上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什么委屈都没了,”沈晚欲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宇宙让人类变得渺小,喜怒哀乐都可以不提。” “听起来,你的导师还挺哲学主义的。”孟亦舟转头说。 挨得太近,那挺直的鼻梁就顺着沈晚欲下颌那条线擦了过去。 两人同时抬起头,四目相对。 肢体触碰很容易让人心跳加快,尤其是不经意的这种。沈晚欲从高中起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任何超越个人距离的接触都会让他不太好意思,更别说对着这么近的孟亦舟。 近到好像只要他抬一抬下巴,就能吻到孟亦舟的唇。 那炽热、滚烫的暧昧被鼻息间的温热勾出,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就在沈晚欲耳根的血色就快漫上脸颊时,忽然“咔嗒”一声。 计时望远镜的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沈晚欲如梦初醒,将视线转回前方:“时间到了……” “哦,都没注意,”孟亦舟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呼出口气,缓解着心底那点躁动。 那双握了好久的手终于松开,沈晚欲拇指压住掌心蹭了蹭,试图抹去那点交握后遗留的触感。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染上几分沉寂。 “对了,你饿不饿?”片响后,孟亦舟再开口,已然恢复了自然之色。 “有点,你呢?” “好晚了都,平时这个点该吃宵夜了。”孟亦舟看向自己的手腕,八点十三分。 之前还有一顿饭没约,沈晚欲便说:“一直说要请你吃饭也没时间,今晚刚好,想吃什么?” 孟亦舟说:“我有一家相熟的茶餐厅,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海,师傅的手艺也很不错,就是路有点远。” “走吧,”沈晚欲双手插兜里,“今晚你最大,不管去哪儿都奉陪。” 茶餐厅位于寸土寸金的地带,周围灯火辉煌,高楼林立。 孟亦舟推开商场的玻璃门,回首说:“这家店是粤式正宗老字号,老板和我妈是朋友,每次来都帮我留靠窗的位置。” 馆内环境优渥,华丽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每张圆桌周围都栽种着绿植,中央架起台子,身穿白色纱裙的女艺人正在弹钢琴。 老板是个职业女性,濠江人,一身干练西装,远远地见到来了熟客,她放下计算机,毕恭毕敬地迎上来。 “是小孟先生啊,快请进,”老板一手背在腰后,微躬身,在前引路,“您好久没来了,得有两年多了吧。” 孟亦舟迈着长腿:“好像是,记不太清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不出片刻,老板将两人引到靠窗位置,端来两杯薄荷水,并吩咐服务生好好招待才离开。 这里视线顶好,能俯瞰濠江的万家灯景,周遭安静,人们的交谈声很低。 窗户投映出孟亦舟的身形,长腿很随意的搭着,姿态放松又自然。沈晚欲莫名有点紧张,抬起杯子喝了两口水。 服务生弓身站在一旁,热情的推荐着餐厅的新品米酒甜酿。 孟亦舟低头,翻看菜单:“我朋友不胜酒力,甜品就免了。” 跟着点了两客粤式牛排、红烧蒸鱼、蟹黄虾仁蒸饺、罗宋汤、还有百味蒸凤爪,外加一锅艇仔粥。 孟亦舟把菜单还给服务生,补充道:“暂时就这些吧。另外,所有菜都不要放葱姜蒜。” 沈晚欲正喝着薄荷水,听到孟亦舟的话,抬起头来。 孟亦舟接过他的目光,笑问:“对吧?” 他是挺挑食的,尤其不爱吃葱姜蒜,按理说穷人家的孩子没资格挑嘴,但他是个异数,只要放了这三样东西,就是山珍海味也不会多动一筷子。 沈晚欲放下水杯,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去酒店食堂,你点炒饭就没要这些。” 孟亦舟说这话时脸上仍然是他标志性的表情,漫不经心,像是话头到这里了随口一提而已。但沈晚欲却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这人好像除了电影,没什么在意的东西,身上总带着一股“浮沉世间名利客,我偏不作红尘人”的疏离。 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却记得自己不爱吃葱姜蒜。 “你看,”孟亦舟屈指,敲了敲旁边的落地窗,正好敲在了那片宝蓝色的海域上。 信马由缰的思绪被那声响拉回来,沈晚欲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那片海滩叫黑沙湾,附近有一片松林,风景不错,可惜这次的行程太紧凑了,都没时间到处逛逛。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 透过落地窗,整座城市都伏在脚下,高位让人觉得不胜寒,那种不安感顺着脚底心爬上来。 沈晚欲坐在这里,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看了半晌,他收回目光,只说:“濠江的夜景很漂亮。” 服务生陆续端上各色美食,一水儿白瓷的碗碟,用枝蔓花藤为美食做缀,连刀叉的位置摆放都讲究有序。 沈晚欲没来过这么高级的餐厅,店里全是西装革履,华裳钗裙的顾客,只有他们俩穿得很随意,美妙的钢琴声飘扬在厅内,依稀能分辨奏得是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沈晚欲也不会切牛排,尽管他努力学着孟亦舟的样子拿好刀叉,但不听使唤的手还是差点打碎了盘子。 邻桌几位穿着晚礼服的女士皱起眉,奇怪地看过来,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流浪狗,随意一扫,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沈晚欲后背火烧火燎的,心虚地垂下眼眸。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像个乡巴佬,连牛排都不会切。 “哐当”一声响。 对面的孟亦舟将牛排切得乱七八糟,他没浇胡椒酱,而是直接叉起其中一块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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