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话后,费慎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邵揽余放在置物架上的那把枪。 邵揽余也在同一时间,准备出手阻止他。 然而就在两只手仅剩半厘米距离的刹那,费慎猝不及防改变方向,直冲着邵揽余的手腕过去。 后者动作稍微慢了一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但好在身体反应足够快,迅速往旁边移了半寸,堪堪错开方向,只被对方触碰到了手背皮肤。 邵揽余立马后退至安全距离,见费慎还想往前靠近,冷声警告:“费慎,注意你的教养,惹人厌烦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厌烦”俩字如同暂停键,生生令费慎刹住动作,无言须臾,他眼神止不住的发沉:“你就这么讨厌我?” 邵揽余没同他做口舌之争,避开视线交汇,脚步快速朝地下室门口走去。 他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身影经过费慎时,带出的那股凉风都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乘坐室内升降梯,邵揽余直接进到了自己书房里。 不知为何,他的举止似乎有些仓促,大步走到书桌旁,俯身一把拉开最底下的柜子。 随后从里面找出了一个什么包装都没有的小白瓶,揭开瓶盖,倒出几粒药片。 桌上水杯空了,他没有犹豫,仰头将药吞进了嗓子眼。 药刚吃下去,邵揽余好似忽然乏力,动作不稳地坐进了柔软的椅子里,迟缓呼出一口气。 旋即,两只放在腿上的手,犹如瞬间失控,高频率颤抖起来。 尽管刚才那把枪里没装子弹,可是开枪的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后座力,仍是让他手心剧烈疼痛发麻,到现在还缓不过来。 若非凭借多年练就的忍耐力和演技,方才定然会在费慎跟前露馅。 邵揽余闭上双目,很久都没动一下,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深深疲倦,令他看上去单薄而孤寂。 “查得怎么样了?”费慎对着虚拟屏问道。 虚拟屏上是正在通话的界面,里边传出蛇牙五大三粗的嗓门:“哟,你不是忙着有事去了吗?怎么还有空关心起公司来了?” 费慎本就情绪不佳,听见这歪打正着的酸话,立刻不耐烦起来:“别废话,有事就说。” 蛇牙拖长音调,兴致缺缺的样子:“你猜对了,什么都没查到,芯片里的记录最多只到半个月前。” 费慎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不怎么惊讶,问:“银行账户查了没有?” “查了,没有线上交易记录,”蛇牙说,“那王八犊子提前了一个月,分批把账户里所有钱都取走了,查不到流动去向,现在线索基本断了,而且到昨天为止,他的芯片信号彻底消失,智脑感应不到了。” 这件事也在费慎的预料之中,芯片多半是被赌场里那帮人挖出来注销了。 而斑鬣本人,估计此刻也是凶多吉少。 费慎略一思忖,有条不紊地交代:“把他曾经所有执行任务的记录销毁,包括那个银行账户以及出入公司的行踪,做干净一点,我要的是毒刺从来没这个人出现过,对外就直接宣称斑鬣擅自离队多日未归,公司予以开除的处罚。”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里听不见丝毫的心软不忍,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好像他们从未在出生入死的环境下,将彼此当成后背并肩作战过。 通讯语音里,蛇牙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好像有话想说,举棋不定了片刻,最后还是狠下心应道:“行,我这就去办。” 两人交接完工作,谁也没有心思再闲聊,默契结束了此次通话。 费慎坐着放空思维,清醒了会儿头脑,唰地拉开房间窗帘。 他站在窗户边,注视外面和自己心情一样沉郁黯淡的天色,久久没有反应。 半晌,眼前忽地下起了烟丝一般的雾雨,让黯淡的天色更显朦胧了。 费慎移步到晾衣架旁,把衣服口袋里那瓶环诺噻酮拿出来,塞进自己身上的衣兜里,而后离开房间。 时间稍纵即逝,一下午好像什么也没干,便又到了晚餐的时候。 厨房已经开始运作,这一回费慎没插手,如同真正的客人那样,单独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不知去向的主人喊开饭。 佣人将第一个菜端上桌后,邵揽余从楼上露面了。 还是之前穿的那套白衣黑裤,衣服没皱没乱,面容隐约有点强打起精神的疲态,看来对方下午也没怎么休息。 费慎看见邵揽余的同时,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只是虚虚望了一眼后,邵揽余什么都没说,转身往茶水间的方向去了。 费慎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凑上去,刚挪开目光,别墅大门忽地被拉开,一个人冒着雨快步走了进来。 费慎顿住,凝神一盯,是许久未见的秦一舟。 秦一舟换好鞋,从玄关进入客厅,目光正寻找着邵揽余的身影,谁料不经意瞥见了沙发上坐着的人,倏然一怔,表情定格住。 “你怎么在这?”他讷讷问出了口。 “我怎么不能在?”费慎态度随意,吊儿郎当道,“又不是没来过。” 另一道脚步声徐徐靠近,邵揽余走出来,手里多了一只冒热气的玻璃杯。 “来了啊。”他朝秦一舟打了声招呼。 秦一舟扭头,茫然不解的目光放去了邵揽余脸上,然后更加不解了。 “他为什么在这?”秦一舟又一次问。 邵揽余看了看餐厅方向,仿佛没听见对方的话,答非所问:“晚餐做好了,准备吃饭吧。” 话音刚落,费慎第一个行动,跟饿了百八十天似的,十分利索地坐去了餐桌边。 秦一舟:“……” 邵揽余第二个过去,坐在了自己最习惯的位置,费慎正对面。 这两人一个塞一个耳聋,谁都没有要正面回答刚才那个问题的意思。 秦一舟别无他法,只好也跟着上了桌,在邵揽余身边落座。 大概是因为多了个人,今晚的菜色格外丰富,六道菜品加一份甜点,色香味俱全。 可是餐桌上三个大活人,却跟三个哑巴一样,饭吃得比谁都沉默。 除了偶尔的碗筷碰撞音,丁点动静都没发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墓地上坟。 期间秦一舟仿佛着了魔,瞅着对面的费慎看个没完,眼里满满的审视与探究。 费慎也无所谓,任由对方打量,甚至玩笑般调侃了句:“今晚的菜不好吃吗?怎么秦助理还得看着我下饭。” 秦一舟噎住,顿时更没胃口了,索性放下筷子,低声对邵揽余道:“我先去书房等您。” 他走后,桌上更安静了,只是不知不觉,气氛却好像悄悄变了。 邵揽余伸出筷子夹菜,恰巧费慎也要夹,两人的筷子一不小心碰上。 邵揽余想移开,费慎却眼疾手快夹住了他的筷尖。 前者淡定掀起眼皮:“好好吃饭。” 费慎的目光划过对方握筷子的手,莫名松了劲,站起身:“你一个人慢慢吃,我饱了。” 邵揽余瞧见他开门往外走,也没拿伞,就那样走进了黑夜的雨幕之中,形单影只。 费慎并未走远,淋了小片刻雨,站在庭院里一个小花室的屋檐底下,观赏着周围越下越大的雨势,抽起了烟。 他抽了一根又一根,阵阵寒风吹拂引燃的烟头,微弱的火苗飘摇不定。 寂寥夜色始终如一,在寒冷气流裹挟的雨夜中,费慎不知等了多久。 倏地,余光里有人影靠近,侧目看去,原来是秦一舟。 不清楚对方与邵揽余在书房里讲了些什么,只见秦一舟面色颇为阴沉,夹杂着一股明显愠怒,语气也很不客气:“你还想赖在这多久?” 费慎勾唇,表情不屑于顾,也懒得再装了。 “没记错的话,这栋房子姓邵不姓秦吧?我就算待一辈子,也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不明白这句话有哪个点刺激到了对方,向来圆滑世故的秦一舟,突然用力推了下费慎,一只手指着他。 “我劝你好自为之,不想闹得太难看就识相点,赶紧滚回科谟别再出现,否则别怪我到时候不顾费首领的面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费慎没做防备,身体陡地一歪,指尖夹住的烟和兜里的环诺噻酮,一起掉在了地上。 他无视秦一舟的警告,不紧不慢弯腰去捡,头顶蓦地传来一句:“这个药——” 下一秒,费慎被人拽住衣领提起来,视线里是秦一舟盛怒的脸。 对方眼神万分戒备,咬牙道:“你哪来的?” 费慎一脸的玩世不恭,笑容恶劣:“秦助理,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当然是你忠诚追随的好上司,自愿给我的咯。”
第78章 流浪狗 ——当然是你忠诚追随的好上司,自愿给我的咯。 费慎这句话如同魔音绕耳,不断在秦一舟脑海里循环播放。 如若真是邵揽余自愿给对方的,那么这个举动变相等于,邵揽余完全将费慎当成了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从而才会把深藏多年的软肋交出去。 可是邵揽余那样心思缜密的人,若没有考察个十年八年的,怎么会随随便便相信谁? 更何况当初在费慎手上,他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才过去多久,恐怕两个月不到,难不成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怪秦一舟胡思乱想,几次接触下来,他实在觉得费慎这个人不安好心。 总是一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的做派,而且特别喜欢演戏扮猪吃老虎,绝非能成为信赖的盟友人选。 比方说现在,对方手里捏着那瓶环诺噻酮,就好像捏住了邵揽余的把柄,脸上的神情分不清是得意还是取笑,看得人心里火冒三丈。 费慎逐字逐句说:“秦一舟,你还记不记得苏琅?” 秦一舟面色剧变,被深深触犯到了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疤,他眼神登时变得尤为恐怖,手上忽然使劲,狠狠一拳砸在费慎脸上。 旋即再是屈膝一脚,大力踹中对方腹部,将人毫不留情踢进了瓢泼大雨里。 费慎没站稳,脚下一晃,整个人坐在地上滑出去了半米,一只手支撑在身后,头发衣服瞬间被暴雨打湿。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摔倒后就没动作了,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样子。 秦一舟揍完那两下,尽管仍是觉得不解气,但好歹脑子清醒了些。 他看向跌坐在雨幕里的费慎,心中正奇怪对方为什么不还手,却见费慎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表情一点点变得无辜起来。 秦一舟拧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一转头,看见了撑伞站在背后的邵揽余。 邵揽余面无表情,雨夜深重,模糊的视野瞧不出对方心情好坏。 秦一舟脑子里嗡了声,下意识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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