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满含言外之意,邵揽余对答如流:“良叔,我在哪都是一样的,这个家有人休息,自然就会有人忙碌。” “邵家多年根基,不需要你含辛茹苦。”良叔语气明显沉了几分,“是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拖你后腿了。” 邵揽余直起双腿,目光向远方延伸出去,凝望院外岑寂孤独的景色。 “邱伯母最近总来陪您聊天,让您不开心了。” 良叔抓住扶椅的手紧了紧,手背青筋显露,表情有点难看。 “你邱伯母是好心,人家看我一个人待着无聊,过来陪我打发时间,你不要总是去胡乱揣测别人的好意。” 邵揽余淡淡莞尔,不置可否:“到午睡时间了,我让人给您熬一壶安神茶,您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打扰您。” 言罢,他提步朝外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凡是太过贪心,必会招来灭顶灾祸。”良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说道,“你父亲当年就是吃了贪心的亏,才险些导致酿成大错。当初将邵家交到你手上,你再怎么赶尽杀绝,我从来没阻挠过一次,可是孩子,没有谁能一直赢下去,我们该歇歇了。” 邵揽余立在原地,没有回头,只道一句:“良叔教训的是,揽余明白。” 良叔长叹一声,再次闭上眼,仿佛已疲惫至极。 “出去吧,我累了。” 邵揽余从海上爆炸中奇迹般活下来,并且安然无恙回到柏苏的消息,在短短几日内,大张旗鼓传遍了息川每一个角落。 果不其然,才到第三天,头领施康年便坐不住了。 拉上几辆车的营养品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着慰问的名义,他亲自来邵家看望邵揽余了。 邵揽余早早吩咐了管家,安排人守在大门口迎接,同样没摆一点架子地亲自恭候。 一行尤为壮观的车队刚停稳,司机还未来得及下车开门,施康年自己匆匆下了车。 仿佛很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快步走到邵揽余跟前,热切地握住对方两只手。 “你说你这孩子,平安回来了也不讲一声,”施康年满脸担忧地责怪,“害得大家担心了这么长时间,我每天日盼夜盼的,盼得脑袋上白头发都多了。” 邵揽余安然应对,没把对方众目睽睽下浮夸的作态放在心上。 要施康年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担心,早该派人去乌勒海搜救了,而不是光在这里动动嘴皮子,作秀给大家看。 邵揽余语气如常:“是我考虑不周,让首领担忧了,还难为您辛苦跑一趟。” “你这说得哪里话,什么辛不辛苦的,太跟我见外了啊。你这次回息川,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些好东西来,专门补身子的。” 施康年说着转头,朝后面的人挥挥手。 随行的保镖们立马从每辆车的后备箱里,一大兜一大兜把五花八门的东西提出来。 邵揽余回以微笑,没当众拂了对方面子,只道:“多谢首领关心,我们先进去吧,坐下慢慢说,茶已经给您泡好了。” 施康年赞同:“哎好,还是你这孩子贴心,那就先进去再说。” 等他俩进门,候在一旁的管家差遣了几个脑子灵活的佣人,让他们把那些提着礼品的保镖们,直接往仓库方向带,免得放在屋里碍了先生眼。 几人来到装潢风雅的客厅,事先泡好的茶晾到了正合适的温度。 管家将茶杯斟满,茶香味悠然溢满了室内,令人心生安逸。 邵寂恰巧也在,弯腰往他俩落座的方位,一边放了一杯,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康年端杯浅酌几口,赞叹道:“小邵啊,你这手艺还真是越来越精进了,自己家种的茶叶就是好啊,赶明儿我想喝了,还得请你来我家做客,帮忙泡上一壶。” 闻言,管家脸色一变,显然感到了不适。 先不论邵揽余如今什么身份,便是贸然提出让哪个客人到自己家去,伺候自己帮忙泡茶这种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能说出口的话。 要施康年不是脑子坏了神志不清,那明显是已经不将邵揽余或邵家放在眼里,言语间才会如此不尊重。 邵寂表情也颇为冷淡,接话道:“施首领说笑了,大哥为生意辛苦奔波,常年不着家,哪还有时间去泡茶享受,这壶茶是我泡的,学了点皮毛技术不精,献丑了。” 施康年有点下不来台,干笑几声:“原来是邵二先生泡的,怎么会技术不精,好喝,很好喝。” 邵揽余作为当事人,倒是最平静的那个,不卑不亢道:“首领若是喜欢,我让人打包送一些给您,或者直接安排园艺师上门为您栽种几株,如何?” 施康年放下茶杯,摆摆手:“小邵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是来看望你的,还反倒让你送起礼来了,这像什么话。” 嘴上说着客气,神态却是格外诚实,只差没直接写上“多送点”几个大字了。 邵揽余付之一笑:“刚还让我别跟您见外,您也别跟我这个晚辈见外了吧。” 施康年又假意推辞几句,一番车轱辘来回拉扯,终于“勉强”着收下了。 歇了几秒空,他接着询问:“这次游轮发生爆炸,库珀先生那边如何了?” 在茶叶话题上磨叽半天,兜兜转转的铺垫,对方总算是忍不住,暴露出了自己此趟之行的目的。 邵揽余笑容不改,回道:“游轮发生爆炸后,我坠海受了点伤,在附近渔村修养了一阵子,不太清楚后续事情,只听说库珀先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已经回了大西洋洲际。” 施康年没心情再装下去了,对邵揽余“受伤”一事置若罔闻,迫不及待追问:“听说费家人好像也在船上,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游轮怎么会突然爆炸?” 邵揽余佯装思考了一会儿,面容犹疑。 “我们只在船上待了五天左右,除去参加了几日赌宴,也没发生其他什么大事,至于游轮是如何爆炸的,这个就无法得知了。” 施康年连问好几个问题,有关于库珀也有关于费家的,甚至把话题扯到了他们各自的夫人身上。 邵揽余却始终不露声色,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回答得模棱两可,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施康年白费大半天口舌,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心头起了阵无名火,又不好发作,干脆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倏地起身。 “小邵,我还有些急事,就不在你这多待了,改天请你上门来我家做客,咱爷俩儿好好叙叙。” 邵揽余坐着没动,说:“首领不留下一块儿用晚餐吗?我已经让厨房备好菜了。”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施康年整理身上的正装,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邵揽余却突然说了句:“您走得这么急,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施康年脚步顿住,蓦地愣了下神。 不待他接话,邵揽余自顾自道:“既然您有急事,那晚辈就不留您吃午饭了,陈哥,帮我送送施首领,记得把茶叶包上。” “好的先生。”管家应下,摊手道,“施首领,您请。” 施康年暗中瞥一眼邵揽余,不声不响,敛眉快步离开了此地。 等人走后,旁边没怎么说话的邵寂属实憋不住了,眉间微皱,浮现出堂而皇之的嫌恶,讲话也没了平日的分寸。 “他这是脑子里哪根筋坏了?” 以往做低伏小、惯会演戏示弱的施康年,今天竟是一反常态,跑来邵家作威作福了。 邵揽余俯身,拎起茶壶一倒,深褐色液体缓缓浇在茶盘上,已经没了方才的热气。 “他在那个位置上安安稳稳坐了这么多年,该熬的都熬死了,确实有点没意思。“邵揽余徐徐说,“我们的好首领,这是找到人撑腰了。” 轿车开到一半,施康年越想越不对劲,心中烦闷渐盛。 索性一声令下,让司机直接掉头回 下了车,他步履生风地走进自家客厅,凑巧碰见了沙发上看书的施有仪。 施康年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一耳光扇在了施有仪脸上,将手里的茶叶袋往她面前狠狠一摔。 “看看你干得好事!” 施有仪的问候声卡在了喉咙里,惊恐地捂住脸,连忙放下书跪在对方腿边,垂下脑袋。 “发生了什么事?还请父亲明示——” 她说这话时,声音和肩膀都在颤栗,看上去十分脆弱无助。 “你好意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施康年冷笑,又是一拳头砸在她脑门上,“邵揽余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你这个蠢货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 施有仪疼得刺激出了眼泪,也不敢拿手捂了,上半身伏趴在地面,哆哆嗦嗦地小声啜泣。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 施康年看见她这个懦弱胆小的蠢样,心底气不打一处来,只觉烦躁更甚,恨自己怎么就生了个如此无用的废物出来! 他一屁股坐进沙发,吼了句:“滚!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施有仪连忙止住啜泣声,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躬着腰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第48章 那一秒 毒刺公司大楼,最高层老板办公室里,金碧辉煌的麒麟像被几个工人合力抬了出去。 一间原本豪华得有些浮夸的办公室,经过几日野蛮改造,变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除了最基础的一些设施,该拆的都拆了,不该拆的也没留下。 说的好听点是原始简约风,难听点还以为这公司老板一夜之间破产,窘迫到需要变卖办公室的东西来维持生计了。 但不管外人如何想,对于现在办公室的简陋样,费慎表示很满意。 卢通那些花花绿绿的摆件,每每刺得他眼睛疼,经常来一次想扔一次,现下终于如愿了。 总归自己也不会在公司常待,能用就行。 近几日的忙碌颇有成果,不仅公司内部经历大变天,全部管理层人员被换了个干净。 外面那些逃匿躲藏、计划出手营救卢通的雇佣兵们,也在天网一般的搜查追踪下,在最快的速度内被击毙或逮捕。 能如此雷厉风行地办好这些事,说句实话,费慎还得感谢卢通安装的芯片追踪功能。 可能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多年为之卖命的人,才是真正将自己推向死亡深渊的始作俑者。 至于公司内部,那帮老奸巨猾的管理层们,费慎也懒得费心情再与之周旋。 对付心思比海还深的老狐狸,什么筹谋算计统统都不管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反而最有效。 绝对的实力压制下,连根拔起才能杜绝后患。 是以,直接换人然后封口,把所有回旋的可能摁死在襁褓中,便可以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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