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没说是来找你有事的?”费慎道。 邵揽余饶有兴致:“那你想和我聊什么天?” 很多。 费慎在心里回答了一句,开口却是:“也没什么,芯片失效了闲得无聊,来你这转转。” 邵揽余正欲开口接话,外边走廊忽而响起一串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非常均匀的三下,顷刻后又是三下。 侧耳细听,并非是两人所在的房间外传来的,而是另一间房。 三楼除了他俩,也没住别人,八成是来找费慎的。 邵揽余朝费慎看去,后者已经积极站起了身,走上前一拉房门。 敲门声顿停,取而代之一个女声响起。 “抱歉,我记错了,我以为你住这间。” 脚步靠近,女孩在门口现身,果真是遥迦。 遥迦上一秒道歉,下一秒瞥见屋内的邵揽余,表情倏然定格了几秒,有点意外。 “你没记错,”费慎直言不讳,“这是他房间,我来串门的。” 遥迦明白过来,低低哦了一声。 邵揽余坐着没动,如同家长那样问话:“这么晚不休息,上楼有什么事?” 遥迦神色间划过一丝愧疚,坦白道:“中午的时候,银腹隼不小心伤到了他,我来送血清。” 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药和注射器,示意费慎说:“要连续打三次,间隔时间挺长的,你如果不方便……” “没事,”费慎截住话头,接过那两样东西,“血清其他地方也有,去哪打都一样,时间不早了,你下去吧,谢谢。” 遥迦摇头表示不用谢,随后目光越过他,安静注视坐在床边的人。 女孩一脸淡然又执著的神情,表面看着虽然是在等教训,可眼底那股倔劲儿又像是不愿意亏欠谁,所以用主动挨骂的方式还回来。 费慎颇为不解地瞅着她。 十分怀疑依对方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若此刻要求她同样也被咬一口,遥迦真会立马将银腹隼召唤出来,并且连咬三口才肯罢休。 邵揽余望向门边不知在较什么劲的女孩,终究没多言,只道:“下去吧,早点休息。” 遥迦又继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离开了三楼。 门关上,费慎发现邵揽余似乎叹了口气,甚是无奈的样子,便问道:“她对你有意见?” 邵揽余答得模棱两可:“可能是叛逆期到了,遥迦只比你小两岁。” 费慎不乐意:“扯我干什么?” 邵揽余话里有话:“你不也一样吗?叛逆期。” 费慎咸咸说:“叛逆期可不会跟着你跳海爬管道,还惟命是从。” “惟命是从”四个字从费慎嘴里蹦出来,怎么听怎么违和,邵揽余觉得新鲜,想再多说几句,费慎却改换了话题。 “遥迦右耳怎么回事?” 话刚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背后打听女孩的隐私,还是有关伤痛的隐私,并不是个合适的行为,当即补充一句:“当我没问,你不用回答。” 邵揽余也确实没打算回答,反倒问了另一句:“你今天在后山,看清她耳朵上戴的东西了吗?” “助听器,怎么了?”费慎不明所以。 邵揽余从座位上起身,轻描淡写道:“她的听力没有任何问题。” 费慎一蹙眉,助听器也不是个稀罕物件,自己不可能会认错。 听力正常却要佩戴助听器,戴了后还要遮遮掩掩,不愿意让人看见,这可不是单纯一句反常能形容的了。 兴许不想和人议论一个女孩,邵揽余并未就此事探讨下去。 他忽觉精神疲惫,赶客道:“回去注射疫苗吧,别超过二十四小时。” 费慎抛了抛手里东西,吊儿郎当地犯浑:“没猜错的话,那只鸟是你送给遥迦的,你的鸟伤了人,我想你应该担起责任,亲自帮我注射。” 邵揽余客气地将他请到房门口,莞尔一笑:“你可以去找那只鸟,他才是罪魁祸首。” 语毕,不留情面拍上了房门。 吃了个温柔的闭门羹,费慎玩世不恭的表情淡去。 眉宇间凭空多了几分旁观者的冷静与淡漠,犹如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完全不似刚才调笑的模样。 深深看一眼房门,他不疾不徐回了自己房间。 “什么?!真的假的?” 骄阳之下,广袤的绿色水田里,何潭一惊一乍险些闪了腰,连忙抓住身边的人站稳。 “你再说一遍,快点!” 谢掩风挥开他,弯下腰,将一簇秧苗熟练地插入水田中,冷淡道:“你聋了?” “我这不是高兴嘛,”何潭作势要揍他,随即又得意洋洋道,“老大让我去尤州抓人,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本人能力的肯定,像你就没有这个机会。谢掩风啊谢掩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好在郁南镇待着吧!养猪种田才是你的最终归宿,而我,何潭何大爷,即将成为太平洋洲际最风光的男人。” 谢掩风破天荒没和他反着来,附和道:“是,你自由了,恭喜。” 何潭显摆地哼起歌,手里秧苗一簇簇欢快地插进田中,心情极其愉悦,丁点也感觉不到干活的痛苦了。 他十分利索地插好两竖排,平时比他快许多的谢掩风,今天却磨磨蹭蹭,半天也没赶上速度。 回头一看,竟然还在原地发呆。 何潭艰难地踩着软泥挪回去,撞了下对方肩膀:“哎!干嘛呢,让太阳晒傻了啊?” 谢掩风拉回思绪,一声不吭埋头干活,但动作依然很慢。 何潭扯动头顶的遮阳草帽,眯了眯眼,自以为识破了这人的阴险诡计,义正言辞地谴责。 “行啊谢掩风,你小子好歹毒的心思,故意的吧干这么慢,那么多苗都想留给我一个人?干完老子腰都会废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好歹我俩也算是共事了三年,就算我现在——” 谢掩风冷不丁直起腰,面容阴云密布,一动不动凝视眼前人。 “你说够了没?” 叽叽歪歪的话音戛然而止,何潭微愣几秒,呵了声不服道:“我说两句怎么了?你故意偷懒还不让人说?” 谢掩风眉头一拧,忽然握住自己左小臂,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见状,何潭眼神凌厉一瞬,也跟着正色:“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 谢掩风未答,展开芯片虚拟屏,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他沉声吩咐:“用麻醉枪打晕,我马上过来。” 匆匆关掉通讯,谢掩风一脚连泥带水拔出水田,迅速上岸,直接光脚着地赶往目的地。 何潭在后面喊了几声,前面人跟聋了似的,一句没听见。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洗脚了,拎起两人的鞋子飞快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了一座陡峭的碎石山附近。 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破布似的丢在山脚处。 鼻青脸肿多处挂彩,浑身皮开肉绽,正处于昏迷不醒、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状态。 左右守了两个身穿迷彩作战服的人,怀里抱着枪械武器,十分冷酷无情的样子。 瞥见地上的倒霉蛋,何潭于心不忍,批评起那两位迷彩服。 “你俩下手也太重了,打成这样都不让人死,还不如一枪崩了呢。” 迷彩服们很无辜:“别冤枉人啊,他是被人从山上绑着丢下来的,摔下来就这样了,麻醉枪都没机会用上。” 迎着刺眼的烈日,谢掩风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碎石山顶。 此处原本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伫立着许多高楼大厦,建造了一条又一条康庄大道,是城市富庶的一隅。 可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后,繁华的建筑被摧毁成残垣断壁,再历经无数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淋,庞大的废墟变为了如今所谓的“碎石山”。 碎石山极为险峻,形似断崖,平素鲜少有人途经。 因此也就无人知晓,这一道浑然天成的屏障,是郁南镇数道“门”里的其中一扇。 今日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闯进来。 只是看目前情况,多半也活不成了。 谢掩风目光下移,自动忽视何潭聒噪的说话声,专注盯着地上来历不明的男人。 男人一身灰扑扑的衣衫,从头到脚被划破了数道口子,衣服里淤青或鲜红的皮肉若隐若现。 他肤色黝黑干燥,身材形如枯槁,已经瘦得有些不正常。 头发长到了耳后,发丝凌乱地铺洒在脸上,叫人瞧不清模样。 谢掩风眼神忽地一厉,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棍,挑开了男人脸上的头发。 对方五官霎时完整暴露了出来,说不上好看与否,因为已经瘦脱了相。 与之一同被暴露的,还有脸颊周围,几个正在溃烂流脓的烂疮。 另三人的说话声不自觉停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何潭凝视那可怕的烂疮,神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了起来。
第31章 识破 接到消息时,邵揽余正和费慎待在一起。 那小子闲来没事,大清早光着膀子绕别院周围跑了十几公里,跑完又接着在后山倒立。 邵揽余正好起早了,索性坐在后山一方石凳上,边喝茶边看费慎锻炼,没事还替对方数两个数,惬意得不行。 当得知有外来者闯进郁南镇,邵揽余搁下喝了半杯的茶,喊上费慎一起过去。 费慎顶着一脑门汗,用喝剩的纯净水随便冲了冲身上的汗,穿好衣服什么也没问,充当一位合格的贴身保镖,跟着邵揽余走了。 两人不紧不慢到了碎石山,那位摔成昏迷的男人依旧不见清醒,但也没有立刻翘辫子。 以防万一,谢掩风用布条将他眼睛遮了起来。 不过邵揽余还是凭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在雾镇碰见的那个灰衣男。 “老大,这人不会就是你要我找的那个吧?”何潭歪打正着问对了。 邵揽余应声:“他自己送上门,你省事了。” 何潭颇觉遗憾,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大展身手的,说不定他顺便就把那条贩.毒线也给揪出来了呢。 谢掩风蹙着的眉始终不见舒展,昨天还在说这件事,今天关键人物就主动出现了。 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如此过份的巧合,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邵揽余似乎却并不为此困扰,吩咐道:“送去审讯室,把医生喊来。” 听见“审讯室”三字,费慎动作有了明显的停顿,脸上神情一凝,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平常。 那两位迷彩服在邵揽余到来之前,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何潭任劳任怨担起了人行担架的责任,扛着地上的男人去审讯室。 谢掩风脱下自己外套,将男人连头罩住,闷声不响跟在旁边。 邵揽余对费慎偏头示意:“走吧,一块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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