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慎视线放于他们身上,这番对话让他立马确认,小女孩有智力方面的缺陷。 她鼻子外翻,双眼有点斜视,嘴唇也偏厚,是许多智力残疾儿童会有的面貌特征。 再加上个头矮小,多半是先天发育不全导致的。 遥奶奶将女孩接到怀里,语气宠溺地逗玩:“阿景叫奶奶干嘛呀?是不是想和奶奶出去玩,奶奶下午带你去买漂亮的小裙子穿好不好呀?” 女孩又没什么反应了,目光呆呆的,抬头一动不动盯着眼前两个陌生人。 邵揽余上手摸了摸她脑袋,温声说:“还记得我吗?” 女孩不吭声,继而瞅着费慎。 何潭挠挠她下巴,打趣说:“没想到我们阿景还是个颜控。” 见状,遥奶奶向费慎解释:“这孩子全名叫遥归景,今年七岁了,平常反应有点慢,可能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你,还请多担待。” 费慎说:“您言重了,孩子很可爱。”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遥归景虽然有智力缺陷,可由于反应不是一般慢,莫名有点神似树懒。 用那两个字形容,就是呆萌呆萌的。 遥迦推了辆儿童餐椅过来,对遥奶奶说:“该吃饭了,您把阿景放进来吧。” 遥奶奶应了声好,把小女孩放进固定座椅,给她单独盛出饭菜后,宣布了开餐。 饭桌上,几人用餐如出一辙的安静,何潭表面上大大咧咧,没想到吃相还挺斯文。 奔波一上午,费慎有点饿了,但也始终保持着礼貌,慢条斯理动筷子。 无人说话,连最小的遥归景都是半点响动都没有,屋子里静谧到了有些夸张的程度。 直到邵揽余打破了这份沉默。 “掩风呢?怎么没回来吃饭。” 何潭立马抢答:“他被一个邻居老大爷叫走了,老大爷家有头母猪快生了,估计这会儿正给接生呢,我给他留了饭,放心。” 他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口吻,只差没把“活该”俩字写脸上了。 费慎捕捉到邵揽余言语间的特殊称谓,低声呢喃:“叫得还挺亲热。” 邵揽余就坐他身边,一字不落听了去,新鲜地侧头看他。 “怎么了,小慎?” “……” 费慎哑言,被这个惊悚的称呼吓得险些喷饭,连忙把脑袋偏开。 其余人没听见他俩无聊的对话,遥奶奶问:“小邵,这次大概会待多久?” 邵揽余敛去眼底的促狭,答道:“半个月左右。” 遥奶奶感到一阵欣慰,说道:“好,这里很久没这样热闹过了,真好啊。” 饭后,她亲自收拾了两间干净的房间出来。 房间都在三楼,中间只隔了一小段走廊。 费慎比邵揽余先上楼,随便挑了一间,发现房内正好有浴室。 从潭水里出来到现在,中间吃了顿饭,这么长时间裤子依然没完全干,穿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原本吃饭前他就想先冲个澡换身衣服,但顾虑到自己是客人,又是头一次来这地方,便忍着没开口。 此时终于有机会洗澡,费慎无奈想起,自己身上除了两把枪,连根多余的线头都没有。 郁闷之时,有人雪中送炭来了。 何潭拿了几套换洗衣物和毛巾,无微不至地送进房间。 “都是干净新买的,放心穿,不收钱。”他说道,“洗漱用品浴室里都有,也是干净的没人用过,随便拿。” 费慎诚心说:“谢谢。” 何潭脸色古怪了一瞬:“不用谢我,谢你偶像就行,他让我给你送的。” 说完又飞快跑了,和之前的反应一样。 费慎迟钝几秒,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偶像”是邵揽余。 衣服拿进浴室,身上裤子脱下来时,他摸到了那个香囊。 手上动作一顿,放到旁边,准备待会儿拿去窗户边晒晒。 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费慎身心舒畅,有了闲情逸致。 他将香囊里的香料倒出,选了个阳光照射的地方,再一一铺开。 这香囊确实是王梁所给,却并非是她赠送,而是他主动问对方买的。 费慎指尖拨弄着香料,被水浸湿后,香味不如先前那般浓郁了,也不知道晒干后能不能再用。 鼻尖萦绕淡淡的荼蘼香,他大脑逐渐放空,多了一点后知后觉的困意。 喑——! 一道尖唳的鹰鸣,陡然惊醒了昏沉的意识。 费慎侧身靠在窗边,神思迅速回笼,目光一凛,抬头望向天空。 先前飞过菜市场的银腹隼再次出现,它降低飞行速度,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 貌似发现了什么,遽然朝着某个方向俯冲而下。 费慎移动视线,跟随银腹隼的飞行轨迹,望见了别院后山的遥迦。 只见银腹隼直直冲向她,遥迦游刃有余做了个手势,平伸右手,空中猛禽乖巧降落在了她的小臂上。
第29章 同类物种 费慎房间的窗户,正对别院后山,能将山上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遥迦独自一人站在那儿,银腹隼在她手上停留后,得到了几块生肉作为奖励。 她抚摸银腹隼的脑袋和双翼,银腹隼开始用尖喙清理自己的羽毛。 多数与“鸟”沾边的动物,清理羽毛期间心理状态最为放松,像隼科这种天生的捕食者更甚,它能在遥迦身边清理羽毛,说明对她有着十分崇高的信任。 费慎视力极佳,详细观察几眼后,他辨认出来,银腹隼真是八年前邵揽余送的那只。 停留片刻,他扭头下了楼。 来到后山,遥迦还没走,银腹隼已经飞向了上空,在天上来回盘旋。 费慎停驻在距离稍远的位置,见遥迦对着银腹隼方向仰起头,微微张唇,好像在说些什么,却听不见声音。 随着她双唇一张一合,银腹隼从这棵树飞向那颗树,一下又从遥迦身边穿梭而过,紧接着直飞高空,最后再飞回来。 期间不停变换各种角度姿势,如同动物园里那些常年接受刻板训练的动物们,听到一声指令,便表演出相应的动作。 费慎兀自旁观了会儿,发现遥迦并非在训练银腹隼,更像是与其进行什么特殊交流。 银腹隼没有被驯服动物的那些刻板行为,反倒感觉玩得相当开心,眼神灵活敏锐,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鸣叫回应。 等终于玩够了,遥迦打住指令,又扔了两块生肉以示嘉奖。 银腹隼盯准生肉,伺机行动。 然而展翅飞到一半,它出其不意换了方向,失控一般冲着遥迦斜后方扑去。 遥迦微惊,回头看见费慎站在那处。 银腹隼仿佛突然间受了什么剧烈刺激,气势汹汹冲到费慎跟前,黑蓝的尖喙对准他的眼睛狠狠啄去。 费慎有一瞬间很想掏枪,可顾虑到遥迦在场,他抑制住冲动,横臂挡在自己额前做出防御姿势。 小臂忽地一痛,银腹隼咬上了胳膊。 遥迦没想到银腹隼会主动攻击人,心底又惊又急,张嘴发出指令,可惜银腹隼已经咬红了眼,完全不听了。 无奈之下,遥迦找出哨笛,放嘴里用力一吹。 曲调扬起,银腹隼尖喙张到一半,身形猛顿。 费慎趁机出手,一把掐住它翅根,下意识就想掰断。 “不要!” 遥迦大喊,几步跑上前急忙道:“你放了它,它会走的,不会再攻击你。” 费慎眼神沉冷,凉飕飕瞥了眼这只记仇的鸟。 未料不经意间,瞄到它的翅膀正中位置,有一块嫩红的圆形痕迹。那块地方光秃秃的没几根羽毛,看着像被什么弄伤后,又重新长出了新肉。 费慎心头怒意渐消,在遥迦提心吊胆的目光里,松了手。 如她所说,银腹隼不再有放肆的行为,惊慌失措地扑棱翅膀飞走了。 遥迦目送它离开,继而向费慎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它会伤人,可能因为前段时间受了伤,所以攻击性有些强,家里有医疗箱,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用。” 费慎拍了拍衣袖,那只鸟虽然咬到了他,但由于穿的长袖有一层阻隔,只破了点皮没流血,不至于这样矫情。 遥迦查看了两眼,衣袖上确实没发现血迹,稍稍放了心。 “家里还有血清疫苗,”她说,“晚点我拿给你吧。” 费慎嗯了声,回想起对方刚才所说,问道:“它被什么弄伤的?” 遥迦支支吾吾的,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平常只有我主动呼唤它的时候,银腹隼才会出现。” “你训练这只鸟多久了?” 费慎收回远方的目光,看向遥迦,此时此刻才发觉,女孩的右耳竟然缺失了半边。 剩下的半边挂了只助听器,助听器有些特别,粉白色款式上十分少女地弄了些小饰品做点缀。 中午吃饭那会儿,她一直是披头散发的状态,旁人也就看不见耳朵,这会儿头发已经夹去了耳朵后面。 发现费慎注意到自己的右耳,遥迦沉稳的脸上显露一丝紧张,用手拨了拨头发,将右耳严严实实挡住。 “它不是鸟,它叫银腹隼。”遥迦故作平静,纠正对方措辞,“我也不是在训练它,它只是我的朋友。” 三言两语说完,她走回放生肉的罐子旁,又夹出一些肉条分别挂在不同的树枝枝头。 再打开地上一个小饭盒,里面装了许多新鲜的蔬菜和坚果。 遥迦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不消片刻,两只松鼠悄悄从树洞里冒出了脑袋。 暗中窥察半分钟,确认没危险后,松鼠们小小的身体灵活蹿下树干,手脚并用爬到食盒边,将食物一个个抱起,迅速塞进口腔里的囊袋中。 在松鼠储餐的过程中,天上又飞来了几只黑黢黢的乌鸦,乌鸦停留在枝头,轻车熟路叼走了树上的肉。 随后经过遥迦头顶,丢下了一颗亮晶晶的绿色石头。 遥迦捡起石头擦了擦,很是爱惜的样子,小心翼翼放进口袋。 身边的小松鼠们将一碗食物搬得差不多了后,用脑袋蹭了下遥迦手背,仿佛撒娇或者表示感谢,接着飞快蹿回树洞中,尽情地享用食物去了。 遥迦蹲在地上,将饭盒与肉罐一样样收拾好。 费慎不声不响去到她附近,开口说:“你们这里动物还挺多。” 松鼠和乌鸦这些动物,在科谟基本见不着。 “很少了,”遥迦的语气有点淡,“没有合适的栖息地与食物,它们很难活下去。” 当人类都自顾不暇时,动物们的生存空间只会更加局促,被逼迫到无处可去。 “你刚刚是在和它们交流?”费慎又问。 遥迦说:“算是吧,我能理解一点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动物的感情都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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