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安静了一瞬,邵揽余耳边嘈杂远去,一眼不转地盯着轮椅上那人,目光移动半分都艰难。 费慎穿着身黑色休闲装,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腿上还盖了条薄毯。 整个人坐姿懒洋洋的,下巴比原先尖了点,脸颊轮廓清晰,看着像是瘦了。 尽管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可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单凭外观判断,瞧不出是否遭受过虐待或严刑逼供。 他眼神散漫,没什么精神似的,漫不经心扫过宴厅里每张面孔,看见邵揽余时目光停顿两秒,随即百无聊赖地移走。 邵揽余心脏揪起一瞬。 耳旁响起席未渊的声音:“阿时,我答应你让他活着出现,你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吧?” “当然。”邵揽余说。 话落,费慎被身后的服务生推走,宴会厅大门重新关闭。 行程还未过半,六台运输车接二连三熄火,一行人停在了大路上。 检查完车轮和引擎,都没有发现问题,许万灯眉头深锁,准备叫几个开坦克的下来看看。 谁知给了半天信号都没反应,许万灯叫了一个下属出列,让他爬上坦克查看。 舱门一打开,那个下属傻了眼,差点被驾驶员脑浆爆开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半秒时间,一个幽灵般的士兵从驾驶舱里冒出来,下属转身向逃命,却被如法炮制一枪爆头。 舱门嘭地关闭,五辆坦克同时发动,旋转长长的炮筒对准了忏摩的军用车。 电光火石之间,旁边隐蔽的巷道里冲出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均是先前接头时,那些负责护送运输车的队伍。 许万灯等人面色骤变,撤退的路口被封住了,只能将硕大的运输车当作掩体躲避。 杀气腾腾的军队里,程悬冲在最前头,满脸肃然,煞气仿佛化为了实体,一步步逼退敌军。 属于热都的那些年少时光里,他曾立志要成为政府军,一生效忠于科谟。 后来却阴差阳错成了郁南镇的守护者,无数个思念家乡的日子,程悬和战友们出生入死,不能光明正大地获得荣誉,便将身上每一道伤疤当作赫赫战功。 只可惜物是人非,说好要一起回家的人,全都背弃诺言,成了郁南镇里游荡的亡魂。 籍籍无名的七年,程悬孑然一身,好像忘记了回家的路。 身后跟着他冲锋陷阵的人,是自己曾视为敌对的柏苏军,邵先生说,从今天开始,这支军队的生死存亡交付到他手里。 赢一次,要赢一次。 程悬想,他回不了家了,可是至少得让这些人,代替郁南镇的他们活着回去。 轰地一声,上秒还觥筹交错的宴会厅,猝不及防陷入了浓墨般的黑暗当中。 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停了,场面一阵死寂。 须臾后,有人窃窃私语:“停电了?怎么回事?” 也有人瞬间警惕起来。 易绛双眼快速适应黑暗,立刻朝席未渊的位置靠近。 席未渊与邵揽余单独在一块儿,两人坐在小吧台边,品尝着西式甜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陷入黑暗的第三秒,席未渊刚要开口,颈动脉被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住。 身旁热意靠近,邵揽余离他不过一拳距离,压低了嗓音:“让你的人别动,安分点待在这个宴厅里。” 席未渊轻轻叹了口气:“阿时,你不能这么对我。” 锐器再度往里压,席未渊皮肤传来刺痛感,邵揽余用行动告诉他,再多说一句废话,这玩意儿就要扎穿他大动脉。 席未渊知道对方真做得出来,无言须臾,扬声对宴厅众人道:“各位稍安勿躁,可能是电闸出了点问题,工作人员已经在抢修了,马上就好。” 他一出声,易绛立刻锁定其位置,加快步伐走来。 然而在此之前,邵揽余已经带着席未渊错开人群,往其他方向走去。 大家一听是电闸坏了,顿时定下心神,摸黑想找个地方坐坐,一时间脚步杂乱无比,干扰了易绛的判断。 邵揽余行动利落,挟持着席未渊接近私人通道入口时,他脚步猛然一顿。 “老大,人被掉包了。”微型耳麦里传出秦一舟沉冷的声音。 席未渊也掐着点开口:“你要杀我吗?可如果我死了,费慎也活不了。” 邵揽余心脏一沉,怒意随之攀升上来,心绪不稳,指尖开始细微的颤抖。 “你弄错了,”他的语气平淡而薄情,“我不是要杀你,我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秦一舟顿了顿,松开服务生的肩膀,将其打量了片刻。 光线暗沉的客房走廊上,一人推着坐轮椅的另一人,都是陌生面孔。 “请问有什么事吗?这位先生。”服务生疑惑道。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秦一舟不露声色。 服务生朝他微微点头,推着轮椅继续走。 秦一舟目光划过那两人背影,毫不犹豫抬手,就地将人击毙。 他做了个手势,让保镖们继续搜,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准备先下楼接应邵揽余。 却在转身的一刹那,余光不经意瞥见某扇客房门,似乎隐约动了下。 秦一舟眼神忽凛,当作没发现往前走了两步,旋即一脚反踹出去,将房门踢开,砰砰冲里头开了两枪。 没反应。 面积适中的客房里,外头不算明朗的日光洒进来,照亮了室内的景象。 床脚位置有一张空轮椅,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服务生。 秦一舟心底一惊,抬脚往里冲,未料进入玄关那刻,被人用枪指住了脑袋。 他诧异侧过头,对上了费慎苍白冷酷的脸。
第120章 离春雪 “人找到了,暂时安全。” 耳麦里响起回复那一刻,邵揽余陡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手腕用力,要将席未渊脖子划开,黑暗里却斜伸出来一只胳膊,出其不意攥住了他拿刀的手。 邵揽余双手本就使不上劲,刚才又紧张过度,导致手指僵硬发木,因此被人攥住的瞬间,手指一松,刀柄不小心从指间滑落出去。 “你没发现你的手在抖吗?”席未渊淡淡提醒。 邵揽余毫不犹豫,果断一脚狠狠踹中对方小腹,席未渊一时不察,往后连退几步。 手腕间的禁锢消失,那人顾着去扶席未渊了。 席未渊沉声吼道:“都傻站着等死吗?!” 宴会厅蓦地死寂两秒,紧接着,脚步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聚集。 邵揽余离私人通道仅一步之遥,转头推开门就跑。 席未渊甩开扶自己那人,立马往前扑去。 然而那道电子门仿佛瞬间上了锁,如何也打不开。 这家酒店的私人通道电子门,均是由热成像感应,一般用于紧急逃生,非特殊情况不会锁起来。 再思及到宴会厅里停电这么久,也没见哪个工作人员来解决。 要么是一整栋大楼被控制了,要么就是有人入侵了酒店的网络系统。 想清楚这点的瞬间,席未渊耳朵骤然一阵刺疼,大楼上下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尖锐的警报音。 半秒后,鼻尖闻到了某种东西烧糊的味道。 “起火了!快跑!” 有人瞄见门缝底下冒出了滚滚浓烟,嘶声惊恐大喊,场面一时间乱了起来。 一部分人聚集靠拢,将席未渊紧紧护在中间,另一部分人蜂拥而至,纷纷跑去推宴会厅大门。 然而外面不知被什么物品挡住,还是让人故意锁了起来,两扇门重如千斤,大家齐心协力也没能推动。 汹涌的火焰混着浓烟一块儿飘进来,从门框烧过去,燎到了易燃的装饰品。 短短几分钟内,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赫然成了一片火海。 …… 七楼着火,整栋大楼的警报都在响,工作人员与安保被故意疏散到了另一层楼,碰巧错过第一时间扑灭火势的机会。 邵揽余走私人通道下到四楼,推门出去,与刚刚到达的秦一舟等人碰上了面。 双方成功会合,邵揽余视线递出去,落在另一个高瘦的人影身上。 费慎表情匮乏,站姿懒散活动自如,看起来似乎不太需要轮椅,对邵揽余的出现也没有太多反应,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分别的这些天,好像突然疏离了不少。 邵揽余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秦一舟走近几步汇报:“宴会厅已经封锁起来,酒店安保和工作人员也都控制住了,这栋楼会在十分钟后烧起来,邵寂那边给出了最优路线,咱们可以走了老大。” 邵揽余点头,自动忽略掉心底的异样感,不管有什么事先安全出去了再说。 酒店的电路和网络系统被邵寂全面入侵,防火墙变得不堪一击,每道闸门都处在他的控制下,不仅可以屏蔽外界的位置追踪,还计算出了最优逃生路线,能在最快的速度内,让邵揽余他们与外面接应的人会合。 但凡事都有例外。 之前宴会进行到一半,苏典以身体不适为由,中途离开了宴会厅。 秦一舟派了人暗中跟着她,见对方进了客房后,便没再出来。 当时秦一舟顾着宴会厅和费慎的情况,对苏典那边放松了警惕,却不想对方留了后手。 一群人走到半路,与匆匆前来的苏典撞了个正着。 她身后跟着大批忏摩的叛军,显然是有备而来。 秦一舟神情冷峻地盯着苏典,两人视线交汇,苏典的眼神同样是沉冷至极。 秦一舟低声说:“老大,你和费慎先走,我拖住她。” “外面会留一部分人接应你,注意安全。” 邵揽余快速说完,向后退去。 苏典抬起手指动了动,一队士兵立刻冲着邵揽余而去,秦一舟反应迅速,领着保镖们开枪拦路,两方在逼仄的长廊上火拼起来。 邵揽余想也没想,伸手拽住费慎手腕,转头往另个通道跑去。 费慎脸上有一瞬间的怔然,又很快消失不见。 好在邵寂还给了条备用路线,加上秦一舟那边的协助,邵揽余和费慎顺利出了酒店大楼,乘上外面等待已久的商务车,火速离开现场。 一上车,屁股才刚坐稳,邵揽余手心一空,费慎抽走了自己的手腕。 邵揽余微愣,无声蹙眉。 倒不是介意对方冷漠疏远的行为,而是上车后他才察觉到,费慎手腕烫得不正常。 “手怎么这么烫?” 邵揽余只得空关心了这么一句,离开酒店没多久,很快有人追了上来。 三瑞里不愧为忏摩最大的窝点,街上遍布席未渊的眼线,包括那些野生叛乱组织,意识到不对劲后,他们光明正大地跟踪起来。 邵揽余只带走了两辆车,其余的都留在酒店接应秦一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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