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举着烤串哈哈大笑,江子雁在笑声中红了脸,往旁边挪了点。 易知秋咬紧后槽牙,凳子半点没动,反而更近了,小腿贴着娄牧之的小腿,狮子护食一样坐在原地。
第38章 两只兔子,在亲嘴儿 茶过三巡,周琼今天是真开心,满屋热汽,他眼尾浮了一点红晕。 “这次的话剧能拿一等奖,咱们是不是得敬一下男女主角?” 吴野立即附和:“敬敬,小牧的台词功底是真好,有几幕我差点听哭了。” 朱真也喝了酒,脸颊上带着酡红,他一只手搭去吴野肩膀上:“说得对,子雁演得也好,咱们走一个。” “干杯!” 欢声笑语里,娄牧之余光瞥见易知秋沉着脸,抬过面前的杯子,给自己灌下一整杯啤酒。 桌上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喝了酒,到了兴头上,一杯酒刚进肚,下一杯就来了。 “恭喜一组旗开得胜,喝一杯。” “小牧太帅了,必须喝一个。” “小牧帅子雁美,也得干一杯。” 同学们每喊一次祝酒词,易知秋就灌自己一杯酒,尤其扯到娄牧之和江子雁,他就连灌两杯。 看着江子雁对娄牧之的亲近模样,他满腔的怨气似乎只能撒在酒里。 期间,娄牧之怕他喝多了,制止了两次,都没起多大作用。 周琼上了个卫生间回来,包间乱作一锅蚂蚁,闹得不成样子,他瞧着同学们脸色不太对劲,喝茶吃烧烤而已,怎么会满脸通红? 正奇怪呢,肩膀上搭过来一只手,侧头就看见吴野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 “周哥,喝呀,你怎么不喝?” 周琼忽地凑近他,纵了纵鼻子,一大股酒气扑面而来,两条剑眉立即拧起来:“你喝酒了?” 吴野一愣。 在周琼的注视下,他还丢脸地打了个酒嗝。 “谁让你们喝酒的?” 这一声喊得太过响亮,原本勾肩搭背的同学们愣了下,还算清醒的那几个看着彼此干瞪眼,在周琼动怒前,默默地移开了酒杯。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聚会早早结束,夜间八点半,周琼叫了七八辆出租车,把喝了酒的同学挨个塞进车里。 “小牧,你俩要去哪?”周琼叫住了往店门外走的两个少年,没好气地说:“坐车,回学校。” 易知秋看起来喝醉了,他迈着踉跄的步子,闹着非要走路。 “你在这儿等我,”娄牧之将人摁坐在一棵香樟树下:“我跟周老师打声招呼,然后陪你走回去,好不好?” 易知秋双手抱着书包,觑起眼睛挑他一眼,也不答话。 等娄牧之跟周琼解释清楚为什么不坐车,以及再三向他保证路上绝对不会出意外,周琼才勉为其难答应放人。 他原路返回时,易知秋已经颤颤巍巍地走远了。 “哎,你——”娄牧之跑着追上去。 逮住易知秋的手臂,将人往后一拽,娄牧之喘着粗气:“不是让你等我吗?” 易知秋转过头来,双眼里氤氲着雾气,脸颊两侧红扑扑的:“你太慢了。” 经验告诉娄牧之,喝醉酒的人不讲道理,他无奈摇头,拿走他的背包,一手扶住他侧腰,又弯下背脊,让他搂住自己的肩膀。 “你、你干嘛啊?” “不是要走回去么,”娄牧之另一只手隔着衣袖,压住易知秋的腕骨,任劳任怨地说:“扶好了。” 这会儿易知秋倒是没闹了,难得安静下来。 晚风和路灯叠在一起,吹出了春末的静谧,道路两旁种满香樟树,暖光透过树冠筛下来,地上有两具紧紧挨在一起的影子,不知为什么,这幅画面竟让娄牧之觉得心动,他垂着眸子,无声地笑了笑。 他搀扶的人步调不太稳,脚后跟在水泥路上擦出了一片刺耳声。 娄牧之收紧手臂:“喝多了?” 易知秋嘴硬,把头扭朝一边:“没有!” 娄牧之挤兑他:“还没有?你路都走不稳了。” 半个身子压住他肩膀的人突然不走了,易知秋停下脚步,直愣愣地盯着他。 娄牧之扬眉:“怎么?” “你信不信?我还、还能单脚走,”易知秋一边说话,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娄牧之面前比划,眼睛一睁一闭。 娄牧之面色平静地说:“单脚走的那是瘸子。” “不信啊?我走给你、你看。” 易知秋挣开他的手,撒欢似的往前跑了两步,当真单脚跳起来。 “路上有车,你别闹。” 娄牧之要去扶他,手掌刚刚碰到他肩膀,就被人甩开了。 “不要你管。” 醉鬼收着一只脚,一蹦一跳的样子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校服的下摆跟着他凌乱的步伐颤而又颤,娄牧之紧紧跟在他身后,双臂张开,像是为他编织了一张安全网,他往左边偏,娄牧之就往左侧移,他重心倒向右,娄牧之就往右边走,怕他不小心磕着碰着。 易知秋左脚跳累了就换右脚,用这种傻缺的姿势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 这条小路是老街,常年失修,碎石子铺得到处都是,一脚踩过,跟着就引起一沓灰尘,路面凹凸不平,易知秋不知踢到何处,身子一歪,就往前倒去。 “哎,小心点。” 娄牧之眼疾手快,在他落地前从身后接住了人,一个18岁少年的重量不算轻,尤其易知秋生得手长腿长,娄牧之被他带着摔下去,两人抱作了一团。 不设防地,易知秋的肩膀撞到了墙壁,他疼得骂了句靠。 后背却意外地落入了娄牧之的胸膛,那人的双臂将他牢牢环在怀里,触感是富有弹性的柔软。 他一偏头,就对上了娄牧之皱起眉的俊脸。 易知秋口齿不清地说:“摔、摔哪了?” 娄牧之的脚踝撞石坎上,那股疼散开,密密麻麻地往骨头缝里钻,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而是抬起手压住易知秋肩头,轻轻地揉了揉,刚刚没及时接住人,易知秋的左肩撞到了墙面,说不定淤青了。 “我没事,你撞疼了吧?” 娄牧之手掌的动作愈发轻柔,不知怎么地,易知秋心里竟升腾起一片酸涩,委屈的情绪涌了上来。 看他表情不对劲,娄牧之小声问:“还疼吗?” 易知秋又把头扭朝一边,不看他也不答话。 娄牧之又问:“那咱们还走吗?” 易知秋盯着远处的某一点,还是没接这话。 春末的夜晚,树娅里藏了蝉虫,拖着调子叫起来,成为寂寂无人的长街中唯一的回声。 揉了半晌,娄牧之收回了手,易知秋就这个姿势,贴着墙根角坐下,见他暂时没有回宿舍的意思,娄牧之也靠滑坐在地上,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路面拖出了少年斜长的身影。 他知道易知秋在生闷气,思索着要用什么法子哄他开心。 娄牧之回想起来,小时候,母亲答应了带去他游乐园,却失了约,那是一个秋天,母亲很晚才回到家,娄牧之将自己关在房间,用被子盖住脑袋,任凭母亲怎么解释道歉,他也不搭理人。 最后没办法了,母亲轻轻拉开他盖住面颊的被子,在灯光下,用手影为他比划了一个又一个小动物,这才逗笑了娄牧之。 不远处的香樟叶沙沙作响,树梢上落下一只云雀,它收起翅膀,荡得枝叶晃了晃。 轻微动静将娄牧之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转过头,望见身旁的少年仰着头,正在看月亮。 “易知秋......” 他第一次这样叫他名字,声音轻而低沉,像冬天沙漠里的甘泉,也像夏日切开的果绿柠檬。 “啊?”声音透过空气介质,才揉进耳廓,易知秋随即转回来,看向了他。 “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没闹。” “真的?” “真的。” “那你和我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我比你猜,”怕醉鬼听不懂,娄牧之耐心的跟他解释:“相当于有奖竞答,赢了我请你喝汽水儿。” 易知秋想了想,确实有点口渴,但他更喜欢可乐,于是跟娄牧之提出奖品替换,就算答应了。 娄牧之把两只手的拇指搭在一起,其余手指张开,犹如展翅翱翔的姿态。 路灯下,手影投映在地上,娄牧之低声问他:“你看这个,像什么?” 易知秋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滑到地上,他歪头看了一会儿:“老鹰。” “对了。”娄牧之换了一个手势,左手叠加着右手,搭在上面的那只露出两根手指,又问他:“这个呢?” 易知秋看了看,立刻猜出来:“山羊。” “这个?” “骆驼。” 娄牧之再换,易知秋看清了,立刻答:“长颈鹿。” 昏暗街巷,夜色无边,两个穿校服的少年坐在墙角,对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比划手影。 娄牧之变着花样给他画了十多种影子,后来还有骑士,女巫和城堡,易知秋小时候没玩过,现在觉得有意思,随着时间过去,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酒窝也越来越深。 娄牧之眼睛里溢满温柔的光点,似乎还邀来了月亮,住去他的双眸,月光下,易知秋的轮廓英俊,剪影动人。 “这个是怎么比来着?” 经过十多轮游戏,易知秋仿佛忘记了要赢奖品,他学着娄牧之的样子,摆弄两只手,但他喝醉了,显得笨手笨脚,歪着脑袋比划了好几次也不像。 “手给我,我教你。” 娄牧之牵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纳进掌心,少年的手掌带着特有的温暖和干燥,像晚秋时拂过香樟叶的微风。 “手指要卷起来,往后收一点。” 一分钟后,两人终于做到了一模一样的动作,亮白的地面上,出现了两只毛绒绒的小兔子,头对头,手牵手。 易知秋笑得像个小孩,他弯了弯眉眼:“你看那两只兔子,它们在亲嘴儿。” 见他终于笑了,娄牧之缓缓的,轻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娄牧之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想到不高兴的原因,易知秋才扬起来没多久的嘴角就塌下去,他醉眼朦胧,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迟缓。 “就是不高兴。”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愿意告诉我。” “不是。” “那你说。” 易知秋愣了会儿,他张了张嘴巴,还是说:“不知——” “是因为江子雁吧?”还没把话说全,娄牧之打断了他。 易知秋侧首,对上了娄牧之的视线,注目着他的那束眼光迤逦缱绻,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看进心底去。 从这一秒开始,他胸膛下的那颗温热开始跳动,不可抑制的,清晰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蝉鸣,几乎在一瞬间,易知秋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在这个时刻,他生出了一种期待,期待娄牧之明白,期待他的感情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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