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you forget me.(注2) 离开学校时,秦思意把那条长裙塞到了借来的帆布包里。 它已经被用得有些旧了,从边角上勾起几截线头,不太符合平日里的着装规范,倒是意外的与他随意套上的卫衣相称。 他不知道钟情要带自己去哪里,只好在上车后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 社交软件刷新显示出李卓宇的名字,覆上几张照片,看上去像是正在L市的市郊。 秦思意不太高兴地把屏幕划过去,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汽车驶向的,是截然相反的市区。 裙子皱得不成型,秦思意的目光在左右游移几遍后放到了敞开的帆布包里。 他将手伸进去,很小心地试着把褶皱抚平。 钟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视线往回收,驻留在秦思意手上。 “等会儿叫人熨一下就好了。” 后者不吭声,说不上何种反应地重新解锁了手机,等到钟情朝屏幕看过去,这才慢吞吞开口。 “差点忘了,他也在L市。” 秦思意怕被李卓宇看见。 即便知道市郊与他们的目的地相距甚远,秦思意还是委婉地向钟情提了一遍。 这条裙子原本就不该出现在剧院以外的地方,遑论他简直发了疯才会答应对方,要穿着它去参加一场并未受到邀请的舞会。 秦思意不用猜都知道,他只能以‘伴侣’的身份和钟情一起进去。 那些人会怎样看他? 一个穿着裙子的古怪少年?又或哗众取宠的可笑谈资? 他这时才开始后悔,还不如留在学校,陪林嘉时一起去图书馆查阅资料。 真要想起来,秦思意的思绪又逐渐发散。 他确实因为林嘉时的态度暂时安定了下来,然而直至这一秒,先前困扰他的问题才重新回到脑海。 他后知后觉回想起,曾经的林嘉时,是不会把周末的时间全部都放在图书馆里的。 林嘉时三个字,该与玻璃穹顶,攀援的藤蔓,泳道,以及消毒水的气味联系在一起。 记忆向前追溯许久,秦思意最后一次见到对方练习,似乎已经是开学前的事了。 他略显犹疑地拍了一下钟情的手臂,不太肯定地问到:“你最近有见过嘉时去游泳馆吗?” “林学长?” “嗯。” 钟情看上去好像在回忆,不知怎么,秦思意却觉得对方几乎就要笑出来。 他不太好带着这样的偏见继续盯着对方,于是移开视线,礼貌地等待钟情回答。 天气有点热,车内的温度并不合适,空白的时间就变成了煎熬。 这期间秦思意反复去瞄钟情的表情。 对方疏离淡然地抿着唇,看上去和平时没有半点不同。 他有些怀疑自己又像最初那样胡乱在心里编排对方,不由感到懊恼,讪讪把脸转回了窗外。 汽车便恰好在此时驶过了林嘉时常去的场馆。 轮胎碾着突起的石砖,断断续续开始了颠簸。 “我去打壁球的时候见到过他几次。”钟情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样吗……” 秦思意不好去质疑,只是将尾音拖长了,更仔细地搜刮自己的记忆。 有阳光从建筑的缝隙里见缝插针地投进车窗,随着路径无序地在眼前闪烁。 它们把不存在的画面织成跳帧的电影,解构、重组,一幕一幕同钟情的叙述进行替换。 秦思意恍恍惚惚记起那些不存在的瞬间,瞳仁清凌凌,映出晨间弥散的奇异闪光。 作者有话说: 注1+注2:资料引用自巴勃罗·聂鲁达的作品《如果你将我遗忘》
第61章 派对 『玛蒂尔达。』 司机最后停在了离李峥的房子不远的街区,相同风格的建筑几乎不存在间隔地紧挨着,从局促中展现出望不可及的昂贵。 钟情让父亲的助理安排了化妆师,几人一早就等在了前厅。 一个对于布莱尔先生来说打扮得有些出格的青年细细打量了两人一阵,没等任何人开口,福至心灵地上前,一把‘抢走’了秦思意。 钟情不在乎对方出格的举动,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林嘉时一样,仅凭一眼就让他感到强烈的危机。 他找了把单人沙发坐下,随性地窝在靠垫之间,目光偶尔从周围掠过,最终却都回到了秦思意身上。 后者从房间换了衣服出来,青年将他按在梳妆镜前,仔细地将粉底液在他脸上扫开。 他像是不习惯地抿了抿唇,平展的眉心蹙起,摆出一副难以接受的姿态。 “没有必要这么细致的。”秦思意望着镜子里的钟情抗议到。 后者不理会,困极了似的又往椅背的方向缩了点,末了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拿他没办法,秦思意只好无奈地任青年摆弄。 对方为他的嘴唇涂上润泽的唇釉,透亮地泛着水光,让人想起玻璃果盘里,那些诱人的酒渍樱桃。 前往舞会的路上,秦思意始终不甚满意地冷着脸。 他在最后被青年要求戴上了一顶假发。柔软的发丝垂在裸露的肩膀上,迫使他一遍又一遍拨弄,企图将它们固定在身后。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对钟情过于纵容,致使对方不知收敛地一再触线。 车窗外的黄昏将他的表情烘托得靡丽又傲慢,霓虹灯照过眼尾的细闪,恍惚间便有了泫然欲泣的错觉。 “要到了。”钟情收回目光,好心提醒了一声。 与想象的地点不同,钟情并没有带秦思意去什么过于正式的场合。 比起舞会,这里更像是一场私人的派对。 几个相熟的朋友带着各自的同学在人群里穿梭攀谈,根本没人会特地打扰角落里那两个莫名其妙跳着华尔兹的怪人。 钟情一面贴着秦思意的耳朵夸对方好看,一面用目光粗略将这套公寓扫了一遍。 派对的主人是钟情一个远房亲戚,两人不算熟悉,倒是父辈还时常有些生意上的交集。 对方将客厅的沙发挪开了,变成一个宽敞的舞池,两侧的灯球躺在地上,时不时就被躁动的男女踢上几脚。 即便在这样的氛围里,秦思意还是清贵得出奇。 他跳累了坐在靠墙的吧台旁,拿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用两根手指轻轻压在台面上。 “什么时候回去?” 秦思意看上去有些无聊,脑袋向一侧肩膀斜靠,慵懒地将视线半垂着。 钟情颇有兴味地去玩他的头发,指尖勾着发梢绕,调情似的直到唇边才停下。 “随时都可以。” 事实上,钟情并没有说谎。 在他看见对面沙发的女孩之前,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可话音刚落,他将目光一转,视线才穿过人群,对方翠绿的眼睛就明晃晃映在了闪烁的灯光里。 “等一下吧。”他对秦思意说,“你别乱走,我离开几分钟,等会儿就回来。” 被这么当小孩子嘱咐的秦思意有些不耐烦,恹恹从钟情身上瞥开了。 不远的高脚凳旁有几个男人正盯着他窃窃私语,直勾勾将视线黏在未被遮挡的蝴蝶骨上。 他感到不适,调整坐姿了转向正对大门的一侧,看着不同面孔的陌生人迎来送往,凭空生出一种低迷感。 钟情还没有回来,他在和舞池对面的女孩交谈。 后者灿亮的金发蓬松地托着脸颊,似两团被晚霞映照的云朵。 “我还以为昨天应该是猜对了。”她意有所指地说。 “是的,你并没有猜错。” 钟情一早就注意到对方看向秦思意的神情。意外与惊艳交织,仿佛后者是哪场展会上仅供观赏的神秘藏品。 林嘉时不在,他就不存在过分的掌控欲。 钟情和所有同龄的少年一样,幼稚地乐得收获一切旁人为秦思意着迷的信息。 “可是……” “他答应了要陪我跳舞。”钟情打断对方,心领神会地给出答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女孩略显不甘地调侃了一句,笑盈盈用杯口碰了碰钟情的脸颊。 “昨天忘记问你的名字了,抱歉。”他停顿了一下,朝着对方将眼睛些微弓起来。 冷感的五官因为这个举动变得热忱,甚至不用说出下半句,女孩便已然向他投降。 “好了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我叫玛蒂尔达。” 她在结束发音后留出一秒,很快又接上,补充到:“就是你现在想到的那个玛蒂尔达。不过我不喜欢人家拿影视角色和我作比较,事实上我们一点也不像。” 钟情肯定了她的自白,笑着朝对方颔首。那表情过分闲适自然,以至于突兀地从满屋躁动中跳脱出来,更显出他天生的优渥。 玛蒂尔达真的好不甘心,可是目光一再偏移,每回落在秦思意身上,她又觉得服气。 一颗心矛盾地来回牵动,半晌才瘪着嘴打发身边英俊的少年。 “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过那有点绕口,可以叫你Richard吗?”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社交软件,不容拒绝地把手机递到了钟情面前。 后者上道地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串字母。半秒过后,系统显示,玛蒂尔达关注了他这个空白的账号。 “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你的舞伴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钟情顺着她打磨精致的指甲看过去,秦思意的身边不知从何时起,围上了一圈陌生人。 —— “思意?”李卓宇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秦思意。 倒是他身边先有什么人朝着这个方向反复窥看。 那人借着酒劲不怀好意地说了几句,李卓宇无聊望过去,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绕开舞池走到对方身边,少年奇怪却并不违和地穿了条长裙。 “你怎么穿成这样来这里?” 与其说李卓宇在评价秦思意的衣着,倒不如说他的重点其实应当放在后半句。 印象中,对方应当始终干净高傲地生活在象牙塔里。 而此刻秦思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场派对上,简直要让李卓宇以为,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和对方长相肖似的女孩。 “这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几个朋友围了上来,态度暧昧地开始了调侃。 李卓宇见秦思意不说话,于是尴尬地开口:“是我弟弟。” “弟弟?”一道醉醺醺的声音从几人间冒了出来,“哦——你爸前妻的孩子?” 这句话霎时为他们贡献了谈资,一群人堵在秦思意身边,用近乎评判宠物的目光审视起面前的少年。 “哈哈。不对啊,前妻的孩子怎么会是弟弟呢?”突然,又一个人指出了李卓宇语句中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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