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意就连‘生日快乐’四个字都吝啬说给他听,何况是他所期待的不切实际的象征着十八岁的礼物。 但是没关系,钟情最擅长去争取。 他看着秦思意在扑向自己的瞬间流露出掩饰不掉的慌乱,饱满的唇瓣随着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分开,直到被钟情衔住也没能想起要合上。 秦思意的鼻尖点着钟情的脸颊,呼吸乱得像是刚经历过缺氧。 他茫然无措地盯着被月光照亮的天花板,舌尖木讷地勾起,被钟情恶劣地咬上了一口。 后者的双手起先钳制着他的手腕,不久便松开,放肆地贴着睡衣游弋。 秦思意的脑海一片混沌,许久也没能搞懂正在发生些什么。 他本能地呜咽,听上去不像抗拒也不像反感,倒是仿佛正羞赧地撒娇,缠着钟情去解开系得工整的纽扣才好。 后者得寸进尺地去舔舐他微挑的眼尾。绯红一点点爬上皮肤,将脸颊与耳垂都染得与眼梢一样红。 秦思意的大脑要等钟情捉住他的脚踝才开始回神。 他错愕地看着对方留下的指痕,被揉乱的睡衣和黑发一起散在铁灰色的床单上,月色隔着纱帘掉进来,好像借此为他们描上一道用以区分的细线。 钟情看着床上的少年,古典的气质让他优美得简直如同一尊神像。 树影铺在对方细腻的皮肤上,没有变得斑驳,反而更衬出一层柔和静谧的光晕。 他用手掌去按秦思意的腰。修长的手指张开,贴着腹沟一路向上。 对方这时才终于想到抵抗,被抬高的左脚一下踢在钟情的肩膀上,迫使后者停下了正在作恶的手。 他坐起身,握紧了拳头砸向钟情的嘴角,还没等对方说些什么,又接着站起来,对着钟情的锁骨踩了下去。 后者倒是无所谓秦思意拿自己出气,他顺势躺在对方的被子上,恶劣地继续用目光去扫对方小腿流畅的线条。 “是你自己说的,会给我奖励。”钟情说着笑了一声,嗓音有些哑,黏糊糊地缠着秦思意耳畔的空气。 “我说了要给你什么了吗?你这是在抢!” 他漫不经心对上秦思意气得发红的眼睛,抬手在对方的脚踝上攥紧了,努力用还算沉稳的语气回到:“是啊,我就是要抢。” “不抢就连一句生日快乐都等不到,不是吗?” 钟情掐着秦思意的皮肉反问,也不起身,就那么任由对方踩着。 他去看后者因为急促的喘息而起伏不平的胸口,看对方抑制不住颤抖的手,那只踩在他肩上的脚其实很凉,凉得简直不像在夏夜,而更像回到了充斥着尖叫与鲜血的岁末。 “你找谁不行?”秦思意说,“年轻漂亮爱钱爱你的人多得是!我不喜欢,不想要,不接受!你听不懂吗?” “你要礼物?”他停顿了一下,踢开钟情的手,边退后边说:“可以啊。我现在给你订去阿姆斯特丹的机票,你去吧,生日快乐。” 秦思意直到跑回床下才战战兢兢去捡自己的衣服。 他的指尖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细碎颤着,怎么都没能把纽扣扣好。 钟情跟着起身,站在床边,朝对方投去一道颇具压迫感的影子。 他耐心地等到秦思意将最后一颗扣子扣上,这才问到:“所以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喜欢你,宁可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 “钟大少爷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 秦思意没有再分多余的注意给钟情,他是来收拾行李的,浪费先前的时间已经算是计划之外了。 “但是我现在是在和你告白啊!” 钟情跟上去,终于克制不住地在语气里掺上了委屈。 他看着秦思意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行李箱,清瘦的身躯在墙角缩成一团,仿佛再不会有初见那夜石破天惊的傲慢与郁丽。 “我在拒绝你。”秦思意答到。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放纵的资本,无论是他还是钟情,在这个夏天的开始,彻底的道别才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我和嘉时,和舍长,和这栋楼里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你早点听话我妈就不会被送回栖江了!你早点听话我就不会为钱困扰了!” 说到这里,秦思意蓦地起身,怨愤地盯死了钟情。 角落狭小的空间霎时变得寂静,呼吸转瞬成为了两人间唯一剩下的声音。 —— “我可以给你钱。”良久,钟情开了口。 “你说什么?!” “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钟情知道秦思意不爱听这样的话,但他只能去赌,赌这样的方式可以将对方留下。 “你到底在拿我当什么啊……” 秦思意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迷茫,他或许还有失望,可那双眼睛被浸湿得太快,以至于还来不及表达什么,眼泪就先一步将它们掩去了。 钟情不管这些。 他走到自己的衣架旁,取出卡夹,将卡一张张抽出来,拍在了书桌上。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打我也没关系,这些全都给你,你觉得高兴就可以。” 隔着夏夜的微茫,钟情远远朝秦思意望了回去。 对方的脸上再没了先前的激愤,只剩下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掉下去。 “你这样根本就不是喜欢啊……” 秦思意轻絮地呢喃。 “你只是太想要一件得不到的东西了……” 钟情试图反驳,可直到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半点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 他也许是被秦思意说中了,让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钉在了原地,无望地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喜欢’究竟是否只是披着纯真外衣的占有欲。
第114章 离别 『一场对他年少心事的残忍谋杀。』 秦思意挑在了第二天下午回斯特兰德。 毕业生们早早将行李箱堆在走廊的墙边,他也不例外,整齐地把几个黑色的箱子码放在一起。 事实上,他并没有再特地进一次寝室的必要。 他的私人物品已经全数收在了箱子里,剩下的就只有钟情上了锁的抽屉内部,那些他曾经默许的私藏。 周末有一场画展,正巧赶上钟情最近在准备申请资料,对方本人在展上得到的评价或许会与作品同样重要。 秦思意不认为在经过昨晚的争执之后,钟情还会赶在这种时候回来。 他于是在工具间里翻出一把螺丝刀,收在口袋里,偷偷带进了寝室。 抽屉被拉开的瞬间,一滴汗珠顺着秦思意的脸颊掉了下去。 正巧落在张透明的压花书签上,将原本就压碎了的花瓣砸得更为纤弱地颤了颤。 秦思意支着抽屉的边缘喘气。尚未换下的校服板正地束缚着他的躯体,他扯了扯领带,继而胡乱把抽屉里的东西抓出来,丢在地上,一边克制地抿着唇,一边发了疯似的不断去踩。 一颗柠檬吊坠显眼地从被扯断的链子旁滚出去,骨碌碌撞在墙角,稍稍晃了两下,停在了秦思意模糊的余光里。 他扭头去看,做工粗糙的塑料饰品甚至早已掉了漆。 但钟情很小心地将其收藏着,放在一个专门的首饰盒里,把它当成了一件稀有且昂贵的藏品。 秦思意走过去,缓慢地蹲下了。 他用食指戳了柠檬一下,避开可能剥落的部分,格外小心地点在已经看不见涂料的地方。 “对不起,就当是我的错吧……” 小小的吊坠最后去了一个秦思意都不知道的地方。 它被丢进了休息室里的公用垃圾箱,大抵都不需要再去翻找,这天的太阳落下,它就会变成液压机下一小片普普通通的化工品。 秦思意撕烂、剪碎、折断了一切钟情试图留作纪念的物品。 他明白最开始是他自私地放任钟情。因此,在离开之前,他有必要消抹所有由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 纸屑、粉末、碎片与午后的阳光一起铺散在寝室的地板上,若是不出差错,画展结束之前就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清扫。 秦思意一面残忍地希望钟情能够认清现实,一面又祈祷着对方能够在释然中结束这场漫长的‘折磨’。 他最后留下了被自己销毁前页的日记,厚厚一叠纸张不翼而飞,在书脊的内侧留下连片的空缺。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剩下秦思意留给钟情的临别赠言就好。 ——1月20日,小雨转阴。真恶心,以为我不知道吗?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他在这个初夏重复着将冬天的日记抄录了无数遍,铺满整洁的横线,将微微泛黄的书页,变成了被混乱墨渍浸透的废纸。 ——钟情。 一样的姓名重新回到了秦思意的日记本里,只是这次落笔时他不再怀着忐忑的悸动,而是麻木地听着心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秦思意没有办法温和地让钟情离开,这样言不由衷的伤害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 很难说夏天对于钟情意味着什么。 它可以是与秦思意的相遇,也可以变成与对方的离别。 钟情没有留到画展结束,甚至还没有等到他为受邀的艺术评论家们讲述自己的创作理念,他便亟不可待地跑出了展会所在的大楼。 舍长告诉他的航班根本就是假的,秦思意的护照号码根本就不在更晚的航班上。 他跑下大楼前的台阶,又奔往斯特兰德被夏日浓荫遮蔽的庭院。 陆陆续续已经有学生被家长接走,欢欣雀跃地用各自的母语交谈着,掩不去的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钟情挤开人群,开始向通往寝室的楼道跑。 他两步并作一步地飞快往楼上迈,终于在转角的平台上看见了一道清瘦的身影,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静谧且斯文地踩下了象征着离别的第一级台阶。 “学长!” 钟情无序地喘息,喉咙里一阵阵泛起由暑热与奔跑后的不适所产生的粘滞。 他小心翼翼咽着口水,生怕秦思意会因此责备他的不礼貌。 然而后者仅仅让眼帘倏忽抬了一瞬,即刻便落下,同一个陌生人擦肩似的,沉默着从钟情身边绕了过去。 他最后看向钟情的那一眼其实和初见极像。 包含傲慢,不耐与冷淡。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刻将要离开的秦思意又多上了一些厌恶和隐约而晦涩的不舍。 ——钟情,钟情。 他在这场无声的告别里不断默念对方的名字。 秦思意怎么可能真的去讨厌钟情,他偏爱都来不及。 —— 很多年后钟情还是会想起这个夏天的午后。 斯特兰德结束了漫长的改建,阳光越过没有脚手架遮挡的窗口,碎在地上,把一切都照成玻璃或是水晶一样璀璨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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