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正坐在落地窗前奋笔疾书的陈咚突然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喷嚏,创作思路也就此打断了。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他居然沉浸写作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时间过得好快,奇怪的是,手边的水果茶居然还是温热的。 他调出文档的字数统计,他刚刚一共写了两千两百个字,又删除了一千八百个字——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收获满满的写作。 算了,有四百是四百,总比一个字写不出来强。 他如此安慰自己,点击了三遍保存,这才把文档关闭。 他从高椅上跳下来,展开双臂正要伸一个大大的懒腰,结果胳臂刚伸到一半,咖啡厅的大门就被“嗙”的一声推开,动静大极了,让容易受惊的兔子主人差点闪到腰。 “这个要站在中间,那个也要站中间,这舞蹈还怎么排啊,我看所有人都站中间好啦!”人未到,声先到。花开富贵团长怒气冲冲地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五官都皱在一起,仿佛一块被狠狠揉搓过的抹布,写满了纠结。 紧随其后的是她的好姐妹盘头大姨,小碎步跟上来:“团长,这可是你上任后的第一件公案,姐妹们可都看着呢。不管是选【心平气荷】还是选【笑口常开】,理由都要服众啊!” 两位大姨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够低,但其实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听到了! (虽然整个咖啡厅也就只有两个人) 陈咚和韩峋下意识对视一眼,韩峋向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陈咚接到他的信号,默默收回伸懒腰一半的手,纠结几秒,才迟疑着开口:“阿姨,发生什么事了,您说出来我们替你出出主意。” 花开富贵团长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陈咚搭腔,她像是立刻找到了清汤大老爷,立刻凑了过来,把自己现在遇到的难题全都吐露给了陈咚听。 简单来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到国庆节了,前不久公园管理部门发了通知,说要举办一场“迎国庆才艺表演大赛”,欢迎各界人士报名。他们夕阳红老年交谊舞团因为前团长搬家、团内骨干又被模特队挖角,遭受了重创,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要在国庆公园汇演上扬眉吐气,重新夺回“公园第一社团”的江湖地位。 为此,花开富贵团长特地上网扒了几支老年交谊舞,让大家一起练习。 在乐曲结尾时,所有人要向中心点聚集,围绕成同心圆,男士托着女士的腰、女士向后弯腰亮相。如层层叠叠的花瓣,站在最中心的人就是“花心”。 花开富贵团长并不是那种大包大揽的老太太,主动把花心位置让给了其他团员。 但没想到的是,排练到一半,大家就因为花心是谁产生了分歧。 那位叫做【心平气荷】的阿姨,让陈咚印象深刻。原因很简单,她身上带着一股“劲儿”,个子最高,身材苗条,一头白灰相间的长发梳成长长的辫子,再用簪子挽在脑后,配上一条修身旗袍,每走一步,翻飞的裙角就像是蝴蝶一样,真是从头发丝精致到高跟鞋,实打实的门面担当,舞姿也最好。不过,她这人有点难相处,看人时像是一只高傲的大鹅,仿佛随时要叼人一口。当初投票时,她也是唯一投了弃权票的。 至于【笑口常开】,她退休前在居委会工作,心宽体胖,见人三分笑,热情的很,跟谁都能唠上两句。她就是街头巷口随处可见的那种热心老太太,管天管地管小狗不牵绳管熊孩子满地乱爬,自然是这个老团体中的“人气王”。据说,在投票团长之前,她那些老姊妹们都劝她竞选呢,可她却主动让贤,不参与投票竞争。 现在,【心平气荷】和【笑口常开】针尖对麦芒,都想当花心,这让【花开富贵】团长一下犯了难。她现在即不能心平气和,也笑不出来了! “小陈,你说我要把这个花心位置给谁?”花开富贵拉着陈咚的手,等着他提建议。 陈咚要是这么会提建议,他早去竞选街道主任了! 他绞尽脑汁:“【笑口常开】阿姨带着她的姊妹团一起支持您,甚至自己退出竞争,这就像九龙夺嫡前一位皇子决定支持雍正。您要是当了团长不提拔她一下,她多寒心呀!” 花开富贵又说:“我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笑口常开】她早年做过膝盖手术,平时走路还行,跳舞时动作很不协调,总比大家慢一拍。已经有不少人私下和我说了,觉得应该让【心平气荷】当花心,毕竟我们这次汇演是冲着第一去的呀。” 陈咚就是个墙头草,他又跟着倒戈了:“这么一说,好像,好像也有点道理。” 陈咚总觉得这集剧情好像在哪里听过,后来才模糊想起来,叶星友曾经和他抱怨过,他们公司就出过类似的事情。 ——领导手里只有一个涨工资的名额,是给无能平庸但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是给一身反骨但是业务能力突出的下属? 让陈咚这个i人处理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真是比写出一本畅销书还难。(虽然陈咚道现在为止还没写出过一本畅销书) 见陈咚给不出好意见,花开富贵团长的失望溢于言表:“我看你这个年轻人也是个糊涂蛋。” “……”陈咚委屈极了:不是,这聊着聊着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啊! 恰在此时,咖啡店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原本在户外排练的交际舞团的团友们都涌了进来,说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管大家在排练时有多少龃龉摩擦,休息时还是装作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那位【笑口常开】还从口袋里拿出花生瓜子,招呼【心平气荷】抓一把呢! 见状,韩峋从岛台后走了出来,端着热水走过去,为他们桌上的水果茶续添热水。 刚刚还胶着的气氛,转眼又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如果不是陈咚亲耳听到过团长的抱怨,他恐怕真要以为这些阿姨们关系很亲密呢。 韩峋为叔叔阿姨们添了水,又走向了陈咚,为他身边的茶杯添水。 陈咚见他来了,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了起来,他气鼓鼓地坐在那儿,指尖在键盘上瞎刨。 韩峋确实敏锐,见陈咚眉毛眼睛都耷拉着,便问他:“怎么生气了?阿姨拉着你聊天,太打扰你了?” 陈咚胸口鼓胀的那个大气球一下就被戳破了,噼里啪啦地掉出一地委屈。 “我本来打算使用一周的社交份额,在刚才的十分钟里都被耗光了。你为什么非让我和阿姨搭话啊?” “……?”韩峋拿着水杯的手一顿,莫名问,“我什么时候让你和阿姨搭话了?” 陈咚震惊:“阿姨进门的时候,你是不是冲我挑眉来着?” 说着,他还学着韩峋挑眉的样子,猛的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韩峋:“我确实冲你挑眉了,但我挑眉的意思是:‘别搭话,转回去做自己的事,否则你和她一对上眼睛,她就会拉着你说不停’。” 陈咚:“…………” 韩峋:“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完全理解反了,甚至主动过去搭话。” 陈咚:“…………”他更委屈了,“所以还是我的错了?” 韩峋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一动,未出口的话立刻换了风向:“不,当然是我的错,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还耽误了你工作。” 陈咚一身逆毛瞬间被捋顺了。 “这样吧。”韩峋说,“为了弥补我的错误,明天你来店里时,我送你一个小礼物。希望陈大作家大人有大量。” 陈咚眼珠一转:“你这是糖衣炮弹呀?” “当然不是。”韩峋笑了笑,“送你的东西没有炮弹,只有糖。”
第6章 昨日,因为韩峋的小小失误,陈咚被迫和夕阳红舞团的团长社交了足足十分钟,为表歉意,韩峋决定送给陈咚一个小礼物。 其实送礼物这件事他纯属临时起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回家之后,韩峋在他三百平的大平层里转了三圈,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可以当作礼物。 于是,他只能再次求助他的朋友。 朋友正在饭局上,喝得醉醺醺的,接起电话时,酒气都顺着电话线飘过来了。 韩峋把自己要送礼物的理由三言两句讲述了一下,询问朋友意见。 朋友打着酒嗝问:“我做不来填空题,只能做选择题,不如你给我几个选项,我替你参谋。” 韩峋回答:“选项确实有几个。” “说来听听。” “第一,他是个作家,所以我打算送他鲁迅文集、老舍文集、茅盾文集……” “pass,这些经典名著他肯定都看过了,你再送没什么意义。”朋友一票否决,“再说,你选的这些作家都太有年代感了,你为什么不送他还活着的作家?” “你的意思送他余华文集?” “……”朋友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听听下一个选项。” 韩峋说:“我感觉他的生活蛮拮据的,写小说应该赚不到几个钱,我想资助他0.5比特币。” 朋友的酒瞬间醒了:“你他妈有病吧?你这破咖啡店开了三个月,赚到0.5比特币了吗?你就算钱多,也没必要现在就找遗产继承人吧?不如我去你家磕头认爹,你有多少钱都给我吧。” 韩峋退而求其次:“那我给他0.25比特币?” 朋友催促他:“0.01都不行!你直接说第三个选项吧。” 韩峋停了停:“没有第三个选项了。” 朋友气笑了:“就俩选项,这算哪门子选择题。不如我也给你出一道选择题。提问:韩峋突然要送自己咖啡店的客人礼物,他生了什么病?a选项,韩峋在发疯。b选项,韩峋在发癫。c选项,韩峋在发春。d选项,以上皆是。” 韩峋:“……答案是e,以上皆不是。” “回答错误。”朋友不耐烦地说,“我要挂电话了,我喝多了,再听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要吐了。” 朋友当机立断挂掉了电话,韩峋场外求助失败,只能心事重重地睡了。 第二日,韩峋依旧没想好要送陈咚什么礼物,眼看时钟滴滴答答往后走,走过了十点,十一点,十二点,走过了午饭时间,走到了两点——这是每日陈咚固定出现的时间。 韩峋有些愧疚地想,看来自己要食言了。 待陈咚来后,他会认真和陈咚道歉,让他宽限自己几天,好为他准备一个合适的小礼物。 可是。 时钟继续走啊走,走过了三点,四点,五点。 走到了七点,八点,九点。 一直走到了咖啡店闭店的时间。 ——但是,陈咚始终没有出现。 韩峋恍然。这是陈咚几个月来第一次爽约。 虽然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明天见”的约定,虽然咖啡店的客人来来去去每日都不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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