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隅也在追我。”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慕稚顿了顿,“我现在,对于我们的关系……” 他看起来很用力地组织着语言,眉头蹙起,不自觉抠着食指指节。 廖松琴有些心疼,轻声替他说,“对于我们的关系,你不想更进一步了。” “……嗯。” “可是我想,”廖松琴说,“不舒服我就会停下,阿稚,给我一点机会吧。” 风把廖松琴的额发吹乱,遮住了点眉眼。他的表情有些可怜。 慕稚没有被迷惑:“我拒绝有用吗?” “当然有。”廖松琴笑起来,“我说了会做给你看,接受与否,全在于你。” 可他的神情却怎么都不像容许慕稚拒绝的样子。 晚颂还没结束,慕稚不想贸然打扰,在露台上无所事事地站着。 廖松琴也不说话,看着他。 “……”慕稚被看得起鸡皮疙瘩,“这也是你行动的一部分吗。” 廖松琴说“不是”,伸手,替慕稚捻掉随风飘到他发上的棉絮。 慕稚身体习惯了廖松琴的接近,十分乖顺地原地不动。 等他想起不久前的对话,又猛地挡开廖松琴的手。 “不要动手动脚。”慕稚严肃道。 “啊。”廖松琴挑了挑眉,“遵命。” 时间临近傍晚,慕稚接到了慕宁的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犹豫一秒,如实道,“不是,廖松琴在我旁边。” 慕宁又说了什么,慕稚向着教堂外走去,“好,我们马上出来。” 廖松琴自觉跟上。 穿过一排排摇曳的烛火,慕稚站在穹顶下,最后看了眼教堂。 晚颂的人们念完最后一句祷词,有序地起身离场。好像一支隐秘的乐曲终结,各人奔向各人的生活,只留下微笑的圣像屹立在高台。 他不再停留,转身出了门。 天上下着连绵小雨,慕稚和廖松琴站在屋檐下,散场的人不断从身边经过,偶尔激起水花。 廖松琴默不作声,绕到了外侧。 慕稚移开视线,当没看到。 廖松琴追人会是什么样?慕稚以前难以想象,现在依旧没有实感。 他瞥了眼斜前方挡住风雨的廖松琴,拿出手机,偷偷搜索:怎么追人。 ‘怎么追一个对自己没感觉的人,这五个步骤看完不后悔。’ ‘不知道怎么追女生?三招反人性认知,轻松拿下。’ 反人性?慕稚下意识要点进去,又清醒过来。 往下划拉了一通,终于看到个像点样的。 ‘首先,追求一个人的第一步,是要到ta的联系方式。’ 没什么帮助,早就有了。 慕稚继续下划。 ‘第二步,寻找ta感兴趣的话题,每天主动出击。’ 嗯……有点道理。 慕稚默默记下,如果廖松琴找自己聊音乐剧、乐队,或是别的什么话题,那就是在主动出击。 他一定要冷漠相对,让廖松琴没法把话题进行下去。 ‘第三步,时不时约ta出去玩。’ 好,不去。 ‘第四步……’ 慕稚手指顿了顿,快速瞟了廖松琴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在看自己,微微侧过手机屏幕,继续浏览。 ‘……与ta相处时,多些肢体接触。’ 这不就是廖松琴刚刚做的吗! 慕稚松了口气,还好他制止了,这一步已经防御住了,好险。 然而继续往下看,慕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第五步,给ta制造惊喜,送小礼物。’ ‘第六步,制造邂逅,经常在ta面前出现,多多露面才有机会刷好感哦!’ 什么啊,慕稚想,这就是追求吗?那廖松琴岂不是在他读大学前就在追他? 无稽之谈。 慕稚忽然觉出自己行为的愚蠢,删除了搜索记录,远处车灯划破雨幕,慕宁下了车,打着伞快速走近。 慕稚钻到他的伞下,看廖松琴撑起另一把,雨水顺着伞沿不断滚落,砸到他脚背上。 说到底,廖松琴的追求就和旺里的天气一样,阴沉多雨,变化无常,当真的人就会成为错信天气预报的傻瓜,被淋得浑身湿透了,还只以为是自己没带伞的错。 慕稚暗暗握拳,廖松琴要追就追,反正他才不会动摇。 “怎么不是陆隅陪你?” 慕宁坐在副驾,问后排的慕稚和廖松琴,“他是不是只顾着自己玩了?” “没,只是今天想去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那松琴想去哪里?”慕宁调侃,“你别太惯着阿稚,去哪儿都陪。昨天不是通宵了吗?也不知道抓紧补补觉。” 慕稚鼓了鼓脸,偏头看窗外,不说话。 “我自己想来的。”廖松琴简略地答,“觉什么时候都能睡。” 后脑勺对着他的慕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哼。 “啊,你也喜欢这种地方。” 慕宁有些惊讶,“以前艺术鉴赏课你不是能逃就逃,期末论文都差点写错论题,现在这么有艺术素养啦。” 慕稚嘲讽地哼哼。 “哎哟,看来是被阿稚传染的……不对,这个叫熏陶,”慕宁莫名感慨,“我这么多年都没被他熏陶到,你这个代理哥哥倒做得好,跟阿稚越来越像了。” 廖松琴面不改色,“只听过弟弟像哥哥,没听过反着说的。” 慕宁“嘿嘿”笑,“反正你疼他,就比我少一点点。” 嗯。慕稚皱鼻子,都快疼到床上去了。 休想得逞! 到了餐厅,慕宁先一步落座,慕稚习惯性在他对面坐下,刚一坐好就猛地警觉起来。 他想起身,身边光影一暗,廖松琴拉开了座位,正看过来。 对上视线后廖松琴顿了顿,接着脸上非常缓慢地露出恍然的神色,歉意地笑了笑,又把椅子推了回去。 “我还是坐这里吧。”他走到慕宁身边。 慕稚不理他,盯着窗外。 慕宁专注于工作上的信息,匆匆瞥了眼廖松琴,“哦,好,随你啊。” 廖松琴就把视线放回慕稚身上,双手撑着下颌,“阿稚,明天想去哪里玩?” 慕稚小小翻了个白眼。 “笑什么呢?”慕宁放下手机,奇怪地问廖松琴,“你这表情怪瘆人的。” 他又问慕稚,“怎么对着窗外翻白眼?谁惹你了?” “……” “你继续工作吧。”廖松琴把手机放到他手里。 慕宁很冤,“什么啊,你们背着我有小秘密?” 稍晚些的时候,陆端匆匆赶来,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陆隅。 慕宁示意侍应生加座,陆端看了眼空位,让陆隅坐下。 陆隅落座就靠近了慕稚,委屈地小小声,“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慕稚把柠檬汁推到他面前,“你是不是喜欢喝这个?” 陆隅点头,“嗯嗯!” 他反思,“我昨天有点太开心了,拉着你干了好多事,累到了吧?下次不会了。” 慕稚也有些愧疚,昨天喝了酒,情绪上头,不小心连带着冲陆隅发了火,“我才该道歉。” “那我们明天去美术馆吧,”陆隅一秒灿烂起来,“就当补偿我。” 慕稚想起自己预约的博物馆,微微犹豫,“一定要是美术馆吗?” “嗯,我特地找人预约的,馆长会来给我们讲解。” 这就有些无法拒绝了,慕稚点头,取消了手机上的预约,“好,那就去美术馆吧。” 他们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陆端和慕宁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笑着碰杯。 陆端看廖松琴杯子里还有酒,手顺势一转,“来。” 廖松琴没有动。 他诧异地抬头看去,杯中酒液受惊地一晃。 一只手稳住杯沿,廖松琴已经恢复了神色,微笑着举起酒杯,“手抖什么?” 陆端惊疑不定,“谁惹你了?” “……”廖松琴喉结滚动,咽下辛辣的液体,“你话也很多。” “哈?” 出了餐厅,陆隅拉着慕稚上了他们的车,慕宁摇着头和廖松琴坐进后排,拉长了调,“留不住哦——” 廖松琴没有附和,大概是累了,闭眼仰靠在座位上休息着。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又难得齐聚着吃了顿饭,慕宁揉了揉太阳穴,神经松软下来后也开始犯困。 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身旁廖松琴突然问,“慕稚是怎么和你说的?” “嗯?” “相亲的事。” 慕宁睁眼看去,霓虹灯带在车窗外一闪而逝,照亮廖松琴的眼眸,里面一片清明。 “他为什么要相亲?” “就是想认识新的人吧,”慕宁嗓音惫懒,又闭上眼,“他说想谈恋爱,想知道互相喜欢是什么感受。” 他声音越来越轻,“我们吱吱这么好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啊。” 想谈恋爱。 想认识新的人。 廖松琴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稳着声音,“这样啊。”
第37章 是你就不行 隔日一早,慕稚去吃酒店的特色餐。 廖松琴拉开他对面的座位,微笑道,“起得好早。” 慕稚“咔嚓”咬了口香烤吐司,“你想干嘛。” “想和你聊聊天。” 廖松琴端起咖啡抿了口,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天是要去市美术馆吗?那里的投资人是我朋友……” “哗。”慕稚把剩下的一片吐司放到他盘子里,起身睨着他,“我吃完了,你和吐司先生聊吧。” 他快步出了餐厅。 “……” 廖松琴盯着吐司愣了会儿,苦笑一声。 和陆隅约的是下午,慕稚回房后颇有些无所事事,索性去阳台上剪视频。 一打开就能听到萨克斯的旋律,再往后是小提琴,刚开始有些生涩,随着对方刻意的引导逐渐舒缓,而后成了和谐的曲调。 好像没什么要剪的嘛。 慕稚满意地截取部分发了朋友圈,觉得听着不过瘾,又去视频软件把完整的也上传了一份。 做完这一切,他发起了呆。 阳台正对着城市繁华的街景,旺里难得天气晴好,暖融融的光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想追你。’ 慕稚抱住膝盖,缓缓缩成一团。 他下巴抵在膝头,唇微张着,视线有些失焦。来到这座城市三天了,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陌生起来。 廖松琴让他陌生,陆隅让他陌生,他们所做的行为还有说的话,也不断荒诞地在脑海中盘旋重复,成了一场令人眩晕的戏剧,没有间隙地巡回演出。 慕稚不想做这出戏的主角。 他恐惧追光灯打在脸上,也恐惧另外两名主演的即兴发挥。慕稚二十一年的人生在十岁时崩塌过一次,失控的汽车带走了他和慕宁的全部,现在好不容易重回正轨了,他只想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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