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发疯,你就要分手,分手是你绝对不能对我提的词,我的底线。”游叙的字句又重又烈,一个个砸向谈梦西。 谈梦西也同样砸回去,“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说了一个我死活不同意的做法,你会怎么做?” “不去做,我会忍,就像我这一路上在忍你。” “别忍,别客气,我们很熟。” 游叙深呼吸着,不跟他客气,“你这样子真的很贱。” 谈梦西抬起脸,眼眶通红,故意露出一道贱人的得意的笑。 然后他无所畏惧地躺下,盖上被子,身后响起游叙低低闷闷的声音。 “我不是生气,我是恨你。” 谈梦西没发出声音。 他的语言,他的脸色,通通苍白了,蜷缩在大床一侧,全身力气被抽干似的,不再动弹。他承认,发疯的自己让一个生活有序的人生活脱轨,把居家旅行必备的男人也逼疯了。 真可恶,真该死。
第10章 敬爱情和生活 像是遵守某个约定,又有很多赌气成分,谈梦西和游叙默契地把对方当成老朋友来相处。 谈梦西睡醒之前,游叙保持静音刷手机;游叙洗完澡之后,正刷牙的谈梦西把吹风机递给他,并且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游叙摸向自己下巴,果然还有泡沫没洗掉。 对古镇的风景不感兴趣,补觉又过足,晚上七点,他们才出房间,在酒店的后花园散步。 沿着湖边小道走了两圈,深秋的风吹得鼻尖发疼。谈梦西在吸烟区停下,点了一支烟,“好冷。” 游叙也点了一支,把大衣脱给他,语气冷漠:“穿上。” 这是他跟游叙在今天的第一轮对话。在他主动开口之前,他们是一对熟悉的哑巴朋友。 谈梦西穿上,鼻尖埋进满是游叙气息的领子里,“出去吃个夜宵吧,这里餐厅一般,连吃两天有点腻了。” “好。” “别到网上选评分高的,凭什么不出推广费就降级,买人点评才有高分,我厌恶这些平台,我们自己去挑。” “好。” 出了吸烟区,谈梦西走在游叙前面,方便说话,倒退着走,“明天直接出发?” 正好有两个行人当面走来,游叙把谈梦西拉到身侧,“出发。”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臂,拦住对方的腰,呈现保护的姿势。 等行人过去,谈梦西在他怀里抬起头,“朋友,你搞这么暧昧的动作,又只对我说一两个字,精神状态很分裂,很危险。” 游叙放开他。 他走远了,回头又说:“跟上,我对朋友没什么耐心。” 游叙暗暗咬牙,加快脚步。 旅游城市人气最高的餐厅,大概率成了网红餐厅。 谈梦西和游叙平时没空凑热闹,这会儿不饿,也有的是时间,秉承着传统“来都来了”,排了一个半小时队。 餐厅有大半椅子在室外,临树,兑着冷风喝酒吃烧烤。 点了一扎啤酒,谈梦西扭头看向身后,“氛围还是不错的。” 身后的小巷子直通商业街,像一扇门,门内吃饭,门外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我还是不喜欢排队。”游叙也看向小巷。 “记得我们上次排队吃饭么?” “上次……” 不等游叙思考,谈梦西接话:“去年你生日,碰上星期天和高三休假,我们在诊所累了一天,晚上十点才到那家私房菜。” 一家年代久远的私房菜,忽然爆火,不提前预定不给进门。谈梦西提前半个月预定,并且那一整天都在期待。 游叙把手搭在椅背,“你那天没吃什么。” “我还吐了。”谈梦西勾起嘴角,有点不好意思,“你以为我食物中毒,其实是流感。” 那天—— 游叙和今年的谈梦西一样,同样是忙到顾不上庆祝的寿星。菜刚上齐,两人点起一支蜡烛,谈梦西刚要说祝词,隔壁桌有个小婴儿吐奶了。 谈梦西吓得起身,以为自己衣服上也有呕吐物。婴儿的父母一直向他们说抱歉,游叙检查了他们的外套和背包,一直说没关系。 场面没有进入混乱,服务员们动作迅速地拖地,空气里全是那股酸臭味,大家都很体贴,帮服务员移开椅子,没人抱怨。 谈梦西手足无措地站着,看见地上的呕吐物,划来划去的拖把,脑袋陷入晕眩和混乱。 几分钟后,游叙要他坐下。 他没有坐下,扭身冲进卫生间。 游叙追过去,发现他扶着洗手池,肩膀耸动,疯狂吞咽着口水,让自己不要反胃。 游叙问他还好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猛地落下两滴眼泪,说自己好像生病了。 回去后,谈梦西的确生病了,发低烧。不安心地躺了一上午,中午退烧,下午接到顾客电话,他揣着一板布洛芬,去了诊所。 回忆到这里,谈梦西望住游叙,却好像不是在看对方,而是看向更远的地方。 他皱起眉头,仰头喝下半杯啤酒,语气迫切:“我不怪那个婴儿,我只是在那一瞬间……有点崩溃。” 游叙说:“因为你生病了。” “不是的,我很无力……为什么我们的目标会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 “目标不是我一个人定下的。” “明明我在接近目标,为什么我的内心越来越压抑?我的内心很压抑,表面却越来越好说话?为什么我看见的全是不好的事,好像丧失了高兴的能力,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高兴过了。” 游叙垂下眼,自己也一样,很久没有真正高兴过了。 他不回答,谈梦西也没等他回答,“我居然有这么多问题。” 千万个问题回归到一个核心问题——他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目前没人能回答,包括他自己。 两人分别陷入沉思,对着喝酒,旁边又来了一桌客人。 这桌中年人显然第二场,进门已经醉醺醺,把椅子拉得喀拉喀拉响。隔壁桌是对年轻情侣,二人挤一张卡座,亲密得几乎要坐对方身上,现在不得不放大音量。两桌人跟比赛似的,比谁声音更高。惬意的氛围变得极度聒噪,中年人那桌开始划拳,五十二十的,踢倒几个酒瓶。 咕噜咕噜滚到年轻人脚下,有人出声了:“能不能别妨碍别人?” 有人哄笑着回答:“不能!” “真没素质!” “有种再说一句?!” 两桌人你来我来“问候”对方父母。 谈梦西和游叙在这些“问候”里对视,双方达到了一致无奈,因为他们的烧烤还没上。 游叙回头寻找服务员,没找到,“我不想再坐下去了,我去里面叫他们打包。” 谈梦西没听清,侧过了脸,瞥见餐厅外面,黑乎乎的角落有个黑影,不晓得哪来的酒鬼在撒尿。 游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说……” 争吵还是盖过他的声音。 谈梦西伸长脖子,以为他想到了什么,答案,人生感悟,心交心对话一类。 “咳——呸!” 有人响亮地吐痰。 成年人的崩溃在一瞬间,而这些没有关联的、小小的瞬间又很多,年复一年,谈梦西炸弹一样炸开了。 他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叫:“烦死了!有完没完?能不能安静点!” 整个餐厅安静下来,游叙都短暂地僵住了。 还没完,他气冲冲站起来,对那个角落大吼:“如果每个人只在厕所里上厕所,世界会美丽很多!” 不管酒鬼跑没跑,他转过身,站在餐厅正大门前。 大门两侧竖着很多拍照用的牌子,略过“我在XX很想你”“想你的风吹到XX”,他大声朗读:“‘把生活过成诗’,这是诗吗?随地吐痰,大小便,大吵大闹,生活已经他妈的过成了屎!” “屎”字直接喊破了嗓子。 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好几下。 服务员端着他们的烧烤出现,“23号桌上菜,请让一下。” “来来来,你们吃,我吃不下了。”谈梦西抓起烧烤,分成两份,一把放在年轻人桌上,一把放在中年人桌上。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好,拿起游叙的杯子,“怎么冷场了?我先走一个!” 喝了一大口,“哗啦”,剩下的泼在自己脸上。 服务员目瞪口呆,转身进去找老板。 只有一个人表现正常,游叙。 游叙神情平静,动作利索,结账,用卫生纸替谈梦西擦去身上的啤酒。 这份正常在这个场合显得如此不正常。 餐厅老板打圆场了,什么五湖四海相聚不容易,大家和和气气。 刚那两桌客人又互相指责起来,有个醉汉在中间,不知道哪边的,胡言乱语地劝和,扭头喊:“喂,你朋友喝醉了,快他妈领回去。” 对游叙喊的。 谈梦西跳起来,气势比刚才还足,火焰还高,“你凭什么骂我老公——” 游叙的脸颊轻轻抽搐,嘴唇抿成一根绷直的线。 “老公,你看见谁骂的吗?”谈梦西问。 游叙摇头,把他捞进怀里,几乎把他双脚捞离了地,往商业街的巷子里走。 那股发狂的劲儿熄灭了。 谈梦西配合地倚在他怀里,老实巴交,不挣扎不吭声,任他把自己往东南西北带。 商业街有打鼓的,唱歌的,捶糕点的,走过去耳边音乐乱七八糟,给刚才那场混乱的场面配上了末尾曲。 转个路口,有个临河小公园,河对面亮堂,有人在拉小提琴。估计是表演,太远,传过来断断续续,听不出优美。 难得有条空的长椅,他们坐下了。 谈梦西低头在外套里掏,掏出两支啤酒,“我们还剩两支没喝,顺手拿了。” 没有开瓶器,打火机可以开。 他又在口袋里找打火机,找出一团耳机线。 打结了,拆了大概两分钟,拆不开,他把耳机线送嘴里,狠狠咬断,扔进身边的垃圾桶。 谈梦西脸全红了,“正好想换无线的。” 游叙无言笑了。 啤酒打开,一人一瓶。 游叙握住酒瓶,不喝,“谢谢你帮我出头。” 谈梦西摘下墨镜,不停地深呼吸,声音打颤:“不客气。” 今天一系列疯狂的行为,他头一次干,干完脑子懵懵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挺厉害的。” “你在夸奖我?” 游叙认真思考后,“当然。” 谈梦西嗤了一声,“我喝醉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以谈梦西的酒量,半扎啤酒漱漱口而已。再说了,谁往自己脸上泼酒还记得戴墨镜——时刻保护眼睛,注意眼部卫生。 “好吧,”谈梦西抖着肩膀发笑,“其实刚才我报警页面都摸好了,好怕挨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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