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文来得不情不愿,表面上对我还是服从的,单从眼神来看他却对我充满意见。 我说:“我觉得我们父子俩有必要好好谈谈。” 卡尔文偏头不看我:“温德尔先生,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父亲了。” 我忍不住皱眉,情形和之前相反,我好像有点沉迷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了,“孩子叛逆期”怎么办,不知道揍一顿管不管用 。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不合时宜地敲门声响起,门口的警卫员通报是之前预约好的一次会面,请我前往会客厅。 来者是奥诺威区的商人,他承诺对军区捐笔巨款,条件是想与我见面吃顿饭。当然吃饭就免了,我军务繁忙,还是尽量节约时间,最后折中在军部会面。 来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看起来强壮高大,面容坚毅,一点也不像个商人,反倒像个军人。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跟我说话语气不自然,说话的内容像是提前背好的一样,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他带了一份礼品,坚持一定要亲手送给我。 我没什么兴趣,只是一直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就在我仔细回想时,身边的卡尔文未经我的指示,擅自将礼盒接了过来。 他打开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大变。他向我递了个眼色,我瞬间明白这其中或许有诈。 再看向那位商人,目光对视,他俨然紧张了起来,多了些没有意义的小动作,眼神也跟着躲闪。 我想了想没有立刻抓他,而是选择放他走。等他离开之后,让部下跟踪,没出半小时,得到了他自杀的消息,死法与那名假冒的基思·哈里曼一模一样。 信的内容寥寥,一个地址,一个时间,再无其他信息。只是这封密函上所带家徽非常别致,卡尔文提醒我说这是敌国的一位新锐贵族的家徽。 而那位贵族现在就站在我的对立面,是奥诺威军区敌方首领。 与此同时,那种微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不断回忆思索,猛然想起,这个人我见过的,同那个假冒的基思·哈里曼一起,在早已死去的艾登·林顿的军团里。 艾登·林顿在新帝国成立之初意外身故,他的身陨算是藏弓计划启动之后引发的最大社会新闻,给政局中所有居心叵测的人一个强有力的威慑。 吓得卡尔文也不轻,差点就对我投怀送抱了。 我对这件事倒没什么看法,彼时维拉妮卡尚在,洛克斯皇族仍占主导地位,真要林顿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身亡”可能也只是表面文章,就像我营造“卡尔文意外身故”的假象一样。 艾登·林顿性格成熟稳重,心细如发,要是他去做这件事,只会做的比我更好,更周密。 当时听闻他的死亡,我只是有这样的猜测,并没有亲自去验证什么。 如今看来,“他的死亡”或许一样有蹊跷。 事情发展到现在,线索逐渐清晰,敌国贵族我不甚在意,可是一旦牵扯上艾登·林顿,这件事就变得复杂起来…… 我在卡尔文的注视下烧掉了那封密函。 我问他怎么看,卡尔文说:“不要去。” 我点点头。 卡尔文看了我一眼,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走出了房间。 我不知道今晚之后,还能不能再看见到他,只是忽然觉得如果最后的道别,只是一声叹息,那卡尔文未免太过薄情了吧。 我本来打算今晚跟卡尔文死耗的,来了这么一封信,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如果他要走,那我就不留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比如……会会我的老朋友。 密函上的地址是位于郊区的一座废弃房屋,大概在远离两军交战的主战线上,位置选得巧妙,对双方都算不上隐蔽让我一通好找。 在我进去前,我带队的人马在附近做好埋伏,我预感这会是一次大战的导火索,我就身先士卒,做个先锋吧。 我独自走向了那栋外表破败的房屋,单刀赴会,大抵如此,我也没有半分恐惧,毕竟在我鼎盛之时,战力可以一敌千。 一名侍者接待了我,他看起来并不强壮,像个寻常的管家,我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装修内饰,非常豪华。 算起来艾登·林顿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了。 高处不胜寒,尤其是像我和乔伊斯这种性格尖锐的混蛋,确实不好相处,总需要一些脾气相对温和的和事佬来中间活活稀泥。 艾登林顿总是喜欢充当这一类角色。 他的行事作风严谨,性格沉稳可靠,我容易走极端,杀疯了总要有人帮我收拾一下烂摊子,我们两个配合的还算不错,所以四上将里我和他走的更近一些。 他的假死我并没有什么意外,他那种人定会为自己留条后路。 可是当他穿着敌国的传统服饰坐在我对面时,这让我坐不住了。 艾登·林顿,我曾经的好兄弟,真是…… 我心里五味杂陈,好像面对军旗一起发的誓,都是假的一样,他真是个好演员,我竟从来没有觉察过半分。 落座后,艾登林顿替我斟茶,“先谢你替我除掉了维拉妮卡。” “那个假冒的基思·哈里曼是你派来的。”我淡淡道。 “我安插在菲尔德军团里的探子,在死之前给我汇报了菲尔德曾与维拉妮卡有过一段秘密通讯,而我笃定这秘密通信定然与菲尔德的死有关。” “可惜我也不知道内容,但是仅此作为鱼饵来说也是足够了。” “所以你编造维拉妮卡叛国通敌?”我笑笑:“你编不出别的理由了么,愣是把这帽子给她扣上。” 我扭头看向窗外,睫毛下落了一片阴影:“维拉妮卡死之前都在说这个国家需要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深爱的国家。” 艾登·林顿只是笑笑,“你还是杀了她。” “我现在从未感到如此的自由过,你怕死吗?” “我怕。”艾登·林顿直说。 “我不怕,这个世界对我的限制已经全部去除,包括乔伊斯,我现在无比的自由,我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生杀予夺,全凭心情。” “维拉妮卡的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表面上态度十分嚣张,其实内心有点勉强,毕竟也是差点儿就折在她手上。 “你这番言论真是可怕。既然这样,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能得你一臂之力,我向你保证毁灭洛克斯帝国的这个过程充满了愉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让我莫名觉得恶心。 我确实不在乎洛克斯。 “你是怎么跑到敌国去的?”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听说还成了对面的新锐贵族,怎么都跑过去了,还出来打仗,享你的荣华富贵不好吗。” 艾登·林顿笑着摇摇头,看样子是不想说。 “我有我的理由。” “只要我们像以前那样默契合作,洛克斯几乎是轻而易举便可以被我们收入囊中。温德尔,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看他像个变态,明明以前还都是阳光开朗的好兄弟,来这一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认可洛克斯皇族,并不代表着我会背弃洛克斯的人民。艾登·林顿。” 谈判破裂的那一秒,我几乎是瞬间就被拖进了艾登·林顿的精神图景。这是一个陌生的繁华的都市,看起来似乎在举行什么庆典,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这种情况下对敏锐的感官简直是一种折磨。 在哨兵的对决中,有一种情况几乎是所有人默认的死局,那就是一个哨兵被迫进入了另一名哨兵的精神海。 在进入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我敏锐的视力捕捉到了目标艾登·林顿站在远处近百米开外的屋顶上对我动了动嘴唇,他在说轻声:“永别了,温德尔。” 算了,遵从内心,把他也砍了吧。 ----
第30章 他走之后·视觉3 精神海,也称精神图景,是具象化的精神世界。这是个极为私密的领地,一般只允许与领主具有精神链接的哨兵或者向导进入。 但艾登·林顿不一样,他是为数不多的会把精神图景当做武器的人。 在我们还是战友的时候,我也曾因为好奇问过关于这方面的事,他总是讳莫如深的样子,说他是那个世界的主宰,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我当时不解其义,现在身临其境才有所感触。 我处在人潮之中,过量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一时过载,精神高压也随之而来,而那个设局的艾登·林顿早已不知所踪。 在这个世界里,过于发达的五感只会被无用的感知的所折磨,再强的战斗力也没用随意出手,消耗的只是自身。 我从没想过,艾登·林顿竟然藏了这么一手。 一个健步登上墙壁,接着腰部的劲道,运用一些跑酷的技巧,我轻而易举地登上高处,正当我想去追寻艾登林顿,眼下的场景让我久违地感到了不适。 那些个在准备庆典的NPC一样的路人们,齐刷刷地仰头看着我。 原本热闹的街道,像是突然之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我的听觉终于得到了解脱,那些陌生的面孔,正用着极其炽热的眼神看着我,画面滑稽中透着诡异。 我找不到艾登·林顿的身影,索性蹲下来整理一下思路,顺便跟下面的NPC们大眼瞪小眼。 我的精神体那只黑色的小猫咪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抓着我的裤脚一路向上,站到了我的肩上。 这是我第一次进除了乔伊斯以外的人的精神图景。 乔伊斯的精神图景是盛开着蔷薇的白教堂,端庄肃穆,却又处处充满生机。我们的精神图景里面不会有NPC这样的存在。 更何况是这么多的NPC。 艾登林顿的精神图景里看起来元素异常丰富,仔细观察,其实才发现根本经不起推敲,端倪初现,他或许支撑起这么庞大的精神图景也废了不少力气,在我看来,多少有些孤注一掷的感觉了。 眼下所有NPC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死鱼眼们了无生趣地盯着我,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狂狷吊炸天的微笑。 我掏出腰上的手枪,随机挑选了一名幸运观众来了一枪。就像是打在了幻觉上,子弹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大概就是精神图景的意义吧。 这时,我意识到当所有物理性伤害全部无效化时,所有的攻击都变得失去了意义。 NPC们开始有所动作,庆典服装大多鲜艳繁琐,走路姿势僵硬怪异,我眼前的场景就像一副荒诞不经的抽象画。 走在最前面的人,脸上涂满了鲜艳的颜料,三白眼翻着,嘴角的弧度咧得越发离谱,他的手里有把干农活用的铁锹,下一秒朝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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