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往华国的飞机上,助理向周远汇报搜集到的信息,每听几句,周远眉头忍不住皱的越来越深。 十年前就有条件被送到国外的感化院,说明这孩子家境可以称得上富裕,可偏偏越是这样的家庭,里面人的心肠却更加歹毒。 周远看向坐在一边的少年,虽然才相遇不到几天,但能看出这孩子的性格,绝对称得上好,就像上飞机时,空姐给了他纸和彩笔解闷,他就在那安静写画,一个多小时都没挪地方。 少年手中的笔停了许久,周远收起资料,起身站在少年身后,看到白色纸张上,纵横交错的黑色网格。 像是地下室中,那一方带着铁丝网的小小透气孔。 “需要别的颜色吗?”周远下意识放轻声音,看着画上仅有的黑白,试着给少年递一支彩色的笔。 少年抬眼看向周远,认真摇了摇头,拿起黑笔,在网格交错的几个方位,加重黑点。 “这是什么?”周远低头,看着黑点和网格,有种熟悉的感觉。 “星,星位。”少年被关的时间太久,说话还不太顺畅,苍白的指尖点上黑点,最后停在网格最中间的黑点,琥珀色的眸中带过一分暗色。 “天元。” 几个术语一出来,周远瞬间明白过来,少年画的网格,是一方棋盘。 “你喜欢围棋?”周远瞬间露出笑意,坐在少年对面,拿起一支红色的笔。 “我倒是学过几年围棋,我们来下一盘?” 助理听到部长明显谦虚的话,忍着笑意,快步走过来围观。 少年稍显拙态的点了点头,看了周远一眼后,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放在白纸上。 “这是要和我猜先?”周远看到少年动作,笑着往另一张纸上写了一个数,抬眼看向少年,“这里没有棋子,我用数字代替,你拿的单还是双?” “双。”少年眼眸带出分亮色。 “猜对了。”周远笑着拿开手,纸上赫然是一个“8”。 “你执黑,我执白。” 少年拿黑色彩笔,右上星位三三占角,周远用红色彩笔画子,落子在左上星位小目,两人你一笔我一笔,助理在旁边看的一知半解,却发现少年越下越快,自家部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助理抬头,一眼就看到少年一扫之前的沉寂,整个人腰背修挺,眸色带光,沉稳而愉悦,苍白的脸上带了一点血气,鼻梁上的一颗小痣,衬得少年眉眼愈发动人。 之前在医院摘下面罩时,助理就被这孩子面容惊艳了半晌,要是能让他再补充点营养,恐怕会更好看。 “我这是……输了?”周远看着纸张眉头紧蹙,甚至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输,这才下到中盘,节奏已经被少年带乱,应该是自己太过轻敌。 “再来一盘。”周远坐姿一正,重新拿出张纸,快速画下格线,点好星位。 纸页用了三四张,助理才堪堪回过神来,只见部长眉头紧拧,再看之前几盘,竟然都让少年中盘取胜。 要知道部长十几年前就开始学下围棋,还有一位职业高段的棋手朋友指点,部长和他朋友都能下的有来有回,怎么在这少年手里,好像都过不了几招。 “我输了。”周远眉头松开,手在旁边虚空抓了几颗棋子,放在纸页上表示认输。 连下几盘,周远方才感觉到少年的棋势竟是厚而大,子力几乎没有重复,高低远近、攻守兼备,控制力强到你几乎察觉不到对方在操纵。 周远拿起之前几盘纸页,稍一复盘,就能发觉少年的心力之巧,几乎是妙手不断,好几处是周远根本想不到的设计。 周远目光动了动,看向少年,试探询问,“我们复盘一下第一局?” 少年点头,不用找之前下的纸页,拿过张新纸,直接在上面将第一盘的棋局画了出来。 助理睁大眼睛,看着部长手里的棋局,再对比少年画出的,竟然是一子不差! “这孩子,以前是学过围棋的,童子功扎实,天赋也很高。”周远已经看出情况,抬手捋过少年脸侧垂下的头发。 “那怎么……”助理欲言又止,到底谁家会把这样一个聪明又有天赋的乖孩子,送去那种见鬼的地方?! 这如果是自家孩子,那不得是全家人都当心尖尖上的宝贝供着! 周远看少年的目光温和微动,再想起家里那个混世魔王,不由得一阵无奈。 “叔,叔叔。”少年抬眼看向周远,眸子清澈纯净,吃力咬字。 “谢谢,救我,我,报答你。” “报答我?”周远忍不住一笑,再次摸上少年脑袋,开玩笑般询问,“你要怎么报答我?” “带,坏人,给叔叔。”少年目光坚韧,眼底掠过几分暗色。 “都,送给,叔叔。” “要不你和我家那个混世魔王配合一下?”周远笑着开口,“他可刚进了外事局培训,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当国际刑警。” 周远玩笑的话音刚落,只见少年真的开始思索起来。 “给我,叫他。”少年拿出一张纸到周远面前,面色是意外的认真。 “哈哈哈哈哈哈!”周远忍不住大笑起来,走过去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拍拍少年单薄的脊背。 “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恢复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周远声音慈爱,抬头看向飞机舷窗外的景色。 “把过去抛到脑后吧孩子,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你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未来应该只剩下快乐。” 窝在周远怀里的少年垂了垂眼,眼下发红,半晌后闷声小小的“嗯”了一下。 用整整一年多时间恢复言语功能,自学后进入高中,高中三年毕业。 年乐拿着录取通知书,脚步轻快的回家,刚到门口,意外听到里面争执的声音。 “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爸你知道他们涉案金额有多少吗?单是根据这一条线索现在查到的,就有十七亿美元,这些钱被隐藏转移后,都是用来助长更严重的犯罪活动!” “周郁,就是七十亿美元,我也不允许你把年乐牵扯进去!”周远的声音忍着怒意。 “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他好不容易逃离,你让他重新回去,你有没有为他想过!” “且不说你退休了觉悟没之前高,就是年乐,你觉得他真逃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他晚上睡在衣柜里,多少次吃到回去吐,又有多少次下棋头疼到晕过去,那些人,他总要面对的!”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我会给乐乐请最好的心理医生,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他,你休想让他进你那滩浑水!” “爸,你保护不了他一辈子。” “你给我回来!” 房门突然打开,年乐对上周郁猝不及防的眼睛,手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手势,抬手顺势帮他关住房门。 两人去往废弃的楼梯间,周郁沉默许久后,从兜里摸出个包装凌乱的礼物盒,递给年乐。 “恭喜你考上心仪大学。” “谢谢。”年乐接过礼物,放进装着通知书的袋子,面色平静。 “什么案子需要我?” “跨境洗钱。”周郁扭过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好好上学。” “如果与我无关,你也不会回家,大忙人。”年乐唇角扬起抹笑,目色依旧柔和。 周郁抬手抓了抓头发,想说什么,但直面着当事人,却有些开不了口。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年乐背轻靠墙,等了许久,也不见周郁开口。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逃出来。”年乐坦然对上周郁视线,“但我现在至少拥有了一点自由,可以做几件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现在。”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周郁抬手摸了摸额头,“感化院大火后,那些孩子的父母集体上诉,得到一大笔赔偿金。” 无数焦黑扭曲的躯体,还在梦境中游荡哭泣,默默允许这一切发生的人……还得到了赔偿…… 年乐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目色沉暗。 “你也有,被你父亲孟贤德和继母白嫆领走,你继母与人合资,开办一家拍卖行,生意很好,并且这几年越做越大。” 周郁拿出手机,调出拍卖行的简介。 “现在我们怀疑这家拍卖行,通过艺术品拍卖,为跨境洗钱提供便利。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因为根据现行的《拍卖法》,委托人、买受人要求对其身份保密,拍卖人按法律配合,这样一来,双方身份不透明,洗钱活动也变得非常隐秘。”① 周郁长叹一口气,“你生父太敏锐,我们试着往内部安插人,但是都失败了,现在唯一有条件近距离接触他们,能为我们打开突破口的,恐怕只有你。” “需要多长时间?”年乐神色缓缓平静下来。 “不确定,因为拍卖行只是个媒介,其中的关系网太过于复杂,并且现在还不是收网的好时机。”周郁忍不住的再次叹息。 “几年时间,肯定是有的。” 年乐安静垂眸片刻,再抬眼时,已然有了定数。 “如果你相信我,只需要告诉我时机,剩下的放手让我去做。” “年乐,这其中变数很多,你的那位哥哥似乎也在筹划什么,如果你遇到危险……”看着年乐表情,周郁不由得开始担忧,甚至有点后悔回来这一趟。 “我只会给他们带去危险。”年乐扬起抹和善微笑。 “我要亲手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陷入牢狱,夺走他们在意的所有,我要他们好好体会这一切。” 年乐表情依旧温润亲和,眼眸带过几分周郁看不懂的深色。 “没觉得吗?送他们下地狱,我才是最合适的人。”
第42章 “医生, 我儿子怎么样了?” 霍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几乎不敢再回想昨天撬开门看到的场面。 几十次敲门没有回应,霍夫人心头隐约浮起不好的预感, 因为之前的管家被辞退, 房间备用钥匙一时间找不到,情急之下和保姆合力撬开门, 入眼就是浓重的黑暗, 还有倒在窗边的霍蔚然。 “他有些脱水和营养不良,已经在输液,您可以放心。”医生翻看病人之前的病历, 神色难掩惋惜。 “那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霍夫人眼中含着泪, “为什么, 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不是遗传因素的话,那就是精神上的问题。”医生合起手中病例,“长时间的压力, 再加上情绪波动过大,引起神经系统紊乱。” 霍夫人掩面,努力控制住泪水, 待稍微平复心情再抬头时,只见病床上昏睡的霍蔚然缓缓睁开眼睛。 “蔚然!”霍夫人立即上前,看着醒来的小儿子心疼不已。 “我在哪?”霍蔚然声音沙哑, 唇上几乎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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