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的脑袋耷拉在胸口,顺着心口的温热,他能听见有力而平缓的心跳声。 咚,咚,咚。 好像山寺的钟鸣。 江汀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了这副谁也认不出来的猫身,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只不过无论是拥抱还是温暖都不属于江汀。 他决定在变回去之前自私一点。既然风暴让他们相遇,那么他暂时不想思考别的,只用努力当一只会被贺川偏爱的小猫就好。 于是江汀定了定神,像小时候似的抱着贺川胳膊睡,只不过这次是用尾巴缠住人家。 小时候江汀就经常这么挽着贺川,一觉醒来把人家胳膊都压麻了还不认账。不管是动作、气味还是身边人都是老旧的回忆,可惜江汀只敢躲在兜兜的身体里不能出声。 贺川看样子是打算就这么睡了,肚子有规律的起起伏伏。患者跟瘾症对抗是件特别累的事儿,再加上今天一整个大起大落,贺川睡得非常踏实。 小猫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后,轻轻唤了两声:“喵……嗷……?” 贺川……?睡着了嘛…… 江汀哼唧着认命了,把毛茸茸的下巴枕在富有弹性的胸口,逼自己闭眼睡觉。没怎么费力,可能是别人的心跳声可以助眠的缘故,江汀没一会就开始迷糊。 他陷入了一段很香甜的梦。 梦里有好大一片沙滩,有带着海腥味的风,还有年少的、毫无嫌隙的、光脚丫玩儿水的他和他。 只是有句话他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加州。 他听到贺川喊自己的小名:“三点水。” 作者有话说: 身在长佩身在ht的小猫咪一枚呀~
第12章 P-我有哥啦 印象中很久没听人这么叫过自己了,贺川更不可能睡着后还喊一个快四年没见面的、已经闹掰了的朋友,所以江汀想刚才一定是幻听。 只是他有点恨自己没出息,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幻想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明明贺川的被窝已经够暖和,腹肌也很软,再适合做梦不过,没必要跟讨厌的现实记忆混淆。 江汀越来越困,沉沉地合上眼。 从动作、气味乃至身边人都是老旧的回忆,以至于江汀睡得非常踏实,没一会就开始做梦。 是那种很香甜的梦,一段儿一段儿的。梦里有好大一片沙滩,有带着海腥味的风,还有年少的、毫无嫌隙的、光脚丫玩儿水的,他们俩。 * 十三岁,在银沙岸。 江汀蹲着在沙滩上画圈,后背光溜溜地暴露在太阳底下,被晒得通红。 江岸跟白静丹也不拦着,远远坐在遮阳棚里,只在太阳最毒的时候才叫回江汀。 “一身汗,跟个泥鳅似的。”白静丹给孩子擦汗,递给他一瓶温凉的纯净水,“脸疼不疼?” 江汀皮肤薄得很,太阳晒狠了就会红,严重了还会脱皮。即便这样,两口子也还是随着他疯。小孩儿嘛,没快乐还叫什么小孩儿。 “不疼。”江汀兴冲冲地跟她比划,讲自己搭了多高的沙堡,还有潮水褪去时看到了很多鲜艳的贝壳,“妈妈你看,给你捡的!” 小手摊开,上面躺着许多好看的贝壳。 “谢谢三点水。”白静丹摸摸他的头,把孩子拉到阴凉处,“快进伞,小心晒脱皮了。” “我知道呢。”江汀学着白静丹的语气说,“中午太阳最毒啦,不能在海边玩!” 白静丹被逗笑了,捏捏小脸蛋儿。孩子嘴巴鼓囊着都说不清话,一个劲儿说热,江岸就叫他进凉棚坐着,给他开西瓜扇扇子。 江汀嗷呜咬下一块西瓜,头发丝儿被海风吹成一绺一绺的。 “妈妈,”江汀盯着远处,问,“你说中午玩水会中暑,那为什么小川哥还在玩呀。” 白静丹还没注意到远处,被这么一提醒,便回头看。 一个穿着短袖T恤的男生正沿着沙滩走,时不时弯下腰捡些什么。系在腰上的校服因为弯腰总是拖地,变得脏兮兮。男生被晒得红里透黑,汗湿的T恤贴在后背上。 小孩最是童言无忌。江汀蹲在阴凉处定睛瞧了瞧,忽然指着贺川说道:“小川哥哥怎么光捡东西不下水呀。” 白静丹听完就明白了,把江汀搂在怀里,回头向江岸招招手让他过来。于是江汀就看到爸妈在鬼鬼鬼祟祟,急得直问:“你们说啥呢,不带我。” 白静丹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又跟江岸商量了一会,才蹲下来,轻声问:“小川哥哥可能在挣钱。” “捡东西也能挣钱吗?” “能,但是很辛苦。” “那为什么要挣,他没有零花钱吗?” 孩子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既不能理解隔壁为什么总会出现打斗声,也不明白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为什么要靠捡瓶子挣钱。 江岸用力弹他的脑门儿:“臭小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江汀捂着头,嘟囔道,他的同学们也都有啊,又不是他一个人有。 白静丹想了想,问他:“三点水,你想不想让小川哥哥到咱们家来玩?” 江汀眼睛都亮了:“想的!” 江岸噗嗤一下笑了,补充道:“那要是玩儿之前得先给你补课呢?” 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随后扑闪眨了眨。江汀犹豫了几秒后点头:“也可以。” 江汀的成绩一直都在中游晃悠,偶尔遇到难点的题目还能往前十名赶一赶。老师们都说他脑子灵光,就是粗心大意加没个常性,越简单的题反而越容易丢分儿。 这种问题除了常盯常练外没别的办法,偏偏江汀自己要学舞,江岸和白静丹又是医生,忙得很,没什么精力辅导孩子。 夫妻俩早就想过要不要请个家教来,正好今天看到贺川,就想到个主意——让隔壁孩子来给江汀补课。 贺光以前吃老爷子的遗产过活,没吃几年发现不够了,只好到处找零工去打,天天看家里的拖油瓶不顺眼。贺光最开始只是不爱给贺川做饭,一天给个三十块钱打发完事儿,到后来,干脆三十块变成十五块,甚至经常不给了。孩子为了能少讨些嫌,连家都回得少,就在学校空着的八人大通铺里睡。靠贺光给的饭钱,贺川勉强能靠馒头稀饭多活几天,可想买点额外的本子文具只能靠自己了。他一个小孩能干什么,顶多就是捡点废纸壳塑料瓶子出去卖,所以每次放学经过海滩他都会去捡点。 白静丹跟江岸说实话对这个邻居有点怵,甚至因为贺光的暴力倾向动过要搬走的念头。但这么久接触下来,发现贺川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苦了点,而且近几年孩子个头大了,贺光也老了,隔壁很少再发生像小时候斗殴一样的事,夫妻俩在这个小区也住得习惯,便暂时断了搬家的念头。 贺川成绩好,家里多双筷子也不费事,江岸干脆就想,让贺川给江汀补习,给孩子一点儿补课费,还能让俩人同吃同住一阵子,省去不少心力。 江汀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只想着,能跟邻居哥哥玩啦,开心。 小江同学的眼睛晶晶亮,等着父母去远处找贺川。 只见江岸拿着一条新毛巾和矿泉水朝远处走,身形越来越远,直到和贺川一起定格成两个小点。 贺川明显抗拒与人的接触,离江岸很远,自己接过毛巾来擦了擦脸。 两个人一高一矮地站着,也不知在聊什么,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两个人才并排走回凉棚里。 江岸指着贺川,对江汀说:“小川给你接回来了。” 江汀疑惑道:“你们刚刚说啥了呀,待了那么久。” “啧,少打听,这是大人的秘密。”江岸神神秘秘地说,“你俩好好的,别打架。” 江汀心说我才不跟他打架,谁能打得过他啊。 白静丹走过来,拿了瓶跟江汀手中一模一样的饮料递给贺川,还拿出毛巾来给他擦汗。 贺川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白静丹便停住了,把毛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 “谢谢阿姨。”贺川低着头说,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小心问,“能……这么叫吗?” “当然能啦,叫什么都行。”白静丹笑得温柔极了,“叫干妈都没事儿。” 江汀这时候耳朵可灵啦,蹭地窜到妈妈身边,翘着小脚问:“他叫干妈?呀,那他不就成我哥了吗?” 贺川没来得及否认,江汀便贴过来了,一身汗的小崽子在破旧校服上粘来黏去,“我有哥啦。” 贺川被蹭得有点要犯病的意思,板着脸推开他,本想用身上有汗搪塞过去,没想到小孩儿又贴上来,还变本加厉地跟他蹭蹭脸蛋,一个劲儿地叫:“哥,嘿嘿。”
第13章 P-未来 说是当哥,其实本质上还是当家教。江汀做过的卷子贺川要检查一遍,给江汀讲错题,还要看着江汀背课文背单词。这些比起那种廉价又最费时的劳动要轻松很多,所以贺川很珍惜。 江汀脑子活络,学什么都快,就是就是静不下心学。好在贺川能治他,当哥的脸一黑江汀就不敢乱动了,乖乖做题,几次模拟考江汀居然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可把两口子开心坏了,贺川更是成了江家的常客。 第一次在江家吃饭时,贺川一筷子都不敢动,后来是江岸让他别拘谨、大不了饭钱从他课时费里扣,他才放开胃口开始吃饭。 贺川的吃相属实不算好看,从小饥一餐饱一餐,也没人教他怎么样才算得体。他狼吞虎咽地吃完碗里的饭,看到江家一家三口都在看着自己,才慢慢放下筷子,“怎么了。” “没怎么。”白静丹温柔地替他擦嘴,他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察觉到没有恶意后才放心让人擦。 这是他来了平安里之后,第一次,被长辈用善意关照着。 江岸看着觉得揪心,安慰道:“以后不用吃这么快了。饭跟菜都有的是。” 贺川低头看着舔得很干净的碗,两颊烧疼。 从那以后他不再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了,学着江岸的样子细嚼慢咽,甚至学会如何去剥一些他从没见过的海鲜和水果。 贺川以前从没想过,原来餐桌上可以没有酒精和拳头,原来晚餐可以是家人团聚的时间,原来周末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每次被江岸和白静丹注视着时,贺川都会有种错觉,误认为自己和江汀一样处在这个糖果屋一样的世界。 童话的主人公自然是光彩夺目的,像江汀一样。 江汀是会被所有人偏爱的小孩。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可爱机灵,刚上初一就拿到当地最知名的舞蹈大奖,父母也开明且有能力。这样的江汀,简直就是贺川的反面。 偏偏就是这么云壤之别的人,却阴差阳错做了很多年的邻居,贺川还能凭着自认为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在糖果屋中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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