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谈宴母亲的坟墓前站了一整天,不言不语,只有在走之前抚摸冰凉的墓碑,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失去了你,连儿子也没照顾好。” “但是我们周家,永远不会有同性恋。” 回到家后,周屹同便将谈宴关在家里,起初谈宴并不知道父亲要干什么,但两天未出半步门,他才发觉不对——他被禁闭起来了。 谈宴立马去书房找周屹同对峙,但周屹同却坐在书桌后一言不发,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进来,却照不透书房,只能看清周屹同半边侧脸,像是沉哑木讷的石头人。 谈宴看着周屹同,道:“父亲,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你和那个钱仲贺断绝来往。”周屹同冷声道,“你能不能办到?” 谈宴身形一顿,瞳孔剧缩:“你怎么会知道?您调查我?!” “我是为了你好,”周屹同面部肌肉僵硬,咬牙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简直就是胡闹!” “我没有!”谈宴强压着涌上喉间的恶心,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和钱仲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这没有错!” “ 你们错大了!”周屹同愤怒地将那些照片朝谈宴扔过来,“看看这些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漫天飞舞的照片堆落在谈宴身边,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那个少年,和眼下这个被亲生父亲的恶语相向压倒脊梁的少年,对比鲜明。 谈宴颤抖着手指,一张一张拾起照片,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却仍旧坚持道:“是您错了,我们……没有错,我们互相喜欢,有什么错?!” 周屹同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谈宴,心冷硬无比,又重复一遍,勒令谈宴和钱仲贺断绝往来,“否则,你就永远出不了这个家门。” 晚上,周屹同便找了数位名义上的‘心理医生’对谈宴进行洗脑,说这是病,需要治,他们都还太年轻冲动,三观还未成型,很多时候只是把懵懂的情绪带入感情,以为那就是爱情,但事实并非如此。 谈宴坐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却没有焦距,仿佛一个废弃的娃娃,身边围绕着心理医生为他‘诊断’;躺在冰凉的仪器上,感受大脑被细微的电流操控,只要他一想到钱仲贺,电流便穿过他的脑神经,刺激痛觉,让他痛不欲生。 谈宴承受着不可估量的痛苦,想要逃跑,可别墅布满了天罗地网的监控,只要他越过红线,那些警报器就如同疯狗般狂吠,倾刻间便从各个角落涌出来保镖,把他重新关进去。 地下室不开灯,黑暗布满整个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便死寂般空洞可怕,恍如最幽闭的牢笼,无法挣脱,谈宴在黑暗中陷入绝望,在痛苦中放弃挣扎,那双明亮的眼眸再也亮不起来。 他开始选择服从那些人的指令,强迫自己不再想钱仲贺,让自己看上去真的正常起来,那些医生把报告交给周屹同,说谈宴被‘治’好了,周屹同才终于施舍怜悯,撤掉那些仪器,让谈宴重见天日。 可他却再也没有见过谈宴脸上的笑容,那个明媚富有正义感的小太阳早就在仪器台上宣布死亡,如今的谈宴,只剩下一个空壳。 周屹同没收了谈宴所有的通讯设备,允许谈宴出门,可身后却跟着数名保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周屹同的所作所为,让谈宴性格大变,变得害怕与其他人接触,那些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臂,都让他幻视那些医生蛮横地拽着他,毫不留情地在身上插电流仪。 他变得畏葸胆怯,又冷漠失控。 唯有见到钱仲贺,他们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相望,钱仲贺眼下青灰,血丝布满,眉宇间疲惫不堪,却在见到谈宴的下一秒倏然惊醒,死死地盯着谈宴,像是捕猎的猎户终于看到猎物,流露出激愤和欣喜。 谈宴本以为自己练就成无坚不摧,无情无感,可是在看到钱仲贺眼底的血丝,他的心像是被刀剜走一般,生痛到难以言喻。 原来爱是自然倾泄出来的,不受控制。 可谈宴身后的人却没有给他们留出一丝温情时刻,下一秒便开车上前,带走了谈宴。 回到别墅,保镖尽职地向周屹同阐述谈宴的行程,并将那个插曲也毫无保留地透露给周屹同。 周屹同脸色冷然,眼眸觑向谈宴,哼道:“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我已经帮你申请了转学,去宁市读完高中,出国留学,路都给你铺好了,你只管照做就行。”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谈宴倏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持刀对准左手动脉,霎时血流如柱,可谈宴却没有丝毫触动,甚至感受不到疼意。 周屹同大惊,惊慌失措地想要来抢走谈宴手上的水果刀,大声叫家庭医生,谈宴没有反抗,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惊慌马乱的人,只是觉得无趣。 谈宴好像对旁人的情绪无法共情,看到周屹同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不为所动。 他患上了情感冷漠症,他的心理世界从此封闭,缺乏与任何人情感交流,对感情和情感反应迟钝,无法表达感情,也无法共情他人。 唯一能让他动容的人,只有钱仲贺。 谈宴被抢救过来,脑海里只有钱仲贺这三个字,他恍惚想:“还没有……好好和贺贺道个别……” 他现在这副模样,还怎么配得上钱仲贺? 当初他背着父亲偷学的画画,画本被钱仲贺当作珍宝一般保存;当钱仲贺构想出新游戏时,他替钱仲贺画了两个小角色,狡黠地说以后他要成为钱仲贺的游戏画师,可如今他却连画笔都拿不起来…… 晶莹的泪珠从眼尾流落腮颊,谈宴脱力地想:“该说再见了……” 那天盛夏大雨滂沱,谈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平静,平静地走出房间,平静地对周屹同说帮他联系钱仲贺,平静地说出分手两字,平静地穿衣——特意穿了一件长袖卫衣,盖住腕间的刀伤。 抵达约见的地点,钱仲贺背对着他,早已等待于此。 谈宴贪婪地最后望着钱仲贺的背影,想要将这一秒无限拉长,让钱仲贺的身影镌刻入脑。 空气中泛着沉闷的雨水湿意,滂沱雨滴砸向伞面,又淅淅沥沥地汇聚一起,落到地砖,砸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雨声几乎要淹没谈宴的的喊声,可钱仲贺还是瞬间捕捉,转身回眸,眸光一亮,毫不犹豫地跨步前来。 可谈宴却把他叫停,宣布分手。 不出意料地看清了钱仲贺脸上的惊愕和震惊,还有不解和怒意,钱仲贺压着眉眼,叫他过去。 仿佛只要谈宴来他怀抱,他就当听了一句玩笑话,不会放在心上。 一句分手的话已经耗尽了谈宴的勇气,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如果两人再靠近一些,钱仲贺一定能看清他的不对劲。 所以谈宴没有挪动步子,并且让钱仲贺也站在原地,雨幕中两人的表情皆被淹没,无法看清。 潮湿的冷空气沾湿腕间的绷带,钻透那灼伤的疼痛,谈宴咬紧牙关,狠声道:“我对你,没有感情,别自作多情了。” 转身离开之际,谈宴的脸颊上挂满了水痕。 明明撑起了黑伞,可脸上却泛起了潮湿。 黑伞遮住了清癯细瘦的身影,可他的心却落满了大雨,毫无遮蔽。 谈宴回去彻底落了场大病,夜夜梦呓,仿佛病魔缠身,周屹同这才惊觉是自己害了儿子,他撤走了所有心理医生,带着谈宴找了大师,帮他驱赶邪祟。 大师一语探破,若是想要救下谈宴,病源就在周屹同身上,他们父子两人阳气相冲,若是想要谈宴彻底好起来,他们二人需身处各方,天各一边,老死不相往来。 周屹同这才打定主意将谈宴送走,但因为谈宴病根未除,他只能将儿子又送到谈勤政身边,自己出走云游,远离华国。 说来也怪,周屹同一走,谈宴的病仿佛真的见好,没过几个月恶病便消失了,只不过心理疾病却一直存在,谈宴最终还是选择踏上意大利的飞机,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高飞。 在国外那段时间,谈宴住在Eizo家中,Eizo的母亲是一名心理医生,对他的病情有着莫大的帮助,谈宴也在努力地接受治疗,治疗方法包括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整个过程需要个体的积极参与和长期坚持。 治疗的那段时间,谈宴的脑海里只有钱仲贺,靠回忆与钱仲贺相处的点滴度过,活着就是靠着几个不可奢求的瞬间,靠这些转瞬即逝的甜维系那几年的苦。 每当夜深人静,身处异国的谈宴坐在窗前,望着那皎洁无暇的月亮,月光无私地撒落在身上,给他渡上了霜白的光。 掌心紧握着钱包夹,那里藏着他的悸动。 那时谈宴心中藏着一道念想,是关于钱仲贺。 如果有幸他治好病,能回了国。 希望两人再见,不是陌生人。 希望那个远在天边,乞不可及的星星…… 能落些光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哈哈很一般嘛,也不过如此(摘下墨镜)(泪流满面) 周四见
第60章 唇齿相欺 谈宴一字一句地讲述那些事情,用平静的口吻陈述,曾经让人遍体鳞伤、寒凉冷寂的回忆再回首仿佛也归于平淡,钱仲贺的怀抱足够温暖,替他驱赶走冬夜的寒,让他不再因冷而颤抖。 可说者平静无意,听者却面色沉寂,心脏闷痛。 钱仲贺从未想到谈宴那时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面临亲身父亲的阻挠,禁闭于地下室,听得他的心尖发颤,阵痛不堪;听到谈宴试图割腕时心脏骤停,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眸子里藏满后怕。 原来在他未得知的地方,谈宴独自忍受着磨难和凋零。 原来谈宴从未变心,从未失约。 钱仲贺眸眶赤红,垂眸望着谈宴,此时的谈宴仿佛已经和过去和解,面上云淡风轻,眸光清淡,只是眸底隐隐闪着光点,被钱仲贺捕捉。 他握住谈宴的手腕,举到眼前,这只手他在床上亲吻过无数遍,可从未想过这样一只漂亮细瘦的手腕,曾经也受到过刀尖威胁,五年过去,腕间的伤痕早已愈和,如果不是旧事重提,钱仲贺也无法发现,掌心下方那一道淡不可察的粉痕,是一个刀伤。 指腹微微按揉那道痕迹,钱仲贺哑声道:“疼吗?” “早就不疼了。”谈宴躺在他怀里,微微摇头,“其实当时我也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 钱仲贺的心像是被密封在真空袋里,涨闷心疼,眼底赤红,只是抱紧怀里的谈宴,一言不发。 良久,谈宴才感受到耳侧的胸膛穿来一声闷咽,他将要抬头,却被钱仲贺紧紧按住:“别动,让我抱抱你。” 钱仲贺的声音潮闷湿润,谈宴怔愣地失神,心想,钱仲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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