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小孩子这么聪明干什么……”时渡摇头,继而正色,“虽然我这么说有点空口无凭,骗人的感觉……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得等一段时间。毕竟他们的家族如果真要放手一搏,未必不能让我们家栽个跟头,况且现在家里还有隐患需要解决……总之,如果你不能信任我的话,签个协议也……” “你为什么要帮我?”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殷渠心生疑惑,不等对方说完,追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需要理由吗?” 得到殷渠的白眼后,时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好了好了,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不齿,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再加上他们刚才的反应,让我觉得很不妙……不如趁早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不然往后再对我纠缠不清,因爱生恨就麻烦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殷渠勉强信了,听见警察的催促,一边转身,一边镇定回答:“好,那我等你。” 时渡望着他果决的背影,饶有兴致地笑了:“连名字都不问……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儿。” 说完,他也转过身,走向另一辆警车。 然而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别,却再也没等来那个约定。 * “骗子。” 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内,一个穿着高中生运动校服的男生,正站在校园名誉榜前,眼神阴晴不定地盯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面若皎月,气质出众,将榜单上其他人都沦为陪衬,毫无阴霾地与殷渠对视,透着满满的无辜。 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除了更加成熟之外,别无差异。 ——一样温柔得让人讨厌。 “小弟弟,你盯着看了半天,难道是认识里面的人?” 有观察他许久的人,忍不住凑过来,一边贴心地问,一边用暗含惊艳的目光,不住打量着他。 捕捉到如此灼热的视线,男生缓缓地转头,将黑如深渊的眸子对准对方,直把对方冻得一哆嗦,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与自己隔着一个玻璃的,漂亮青年的照片:“不认识。” 搭讪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聚焦点后,立刻了然一笑:“你在看乔学长啊。” 目光略过姓名栏,男生语气无波无澜,眼底却闪过一丝嘲意,以及不易察觉的喜悦:“……乔明瑞。” 原来这才是“骗子”的名字。 而不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才摄影师“Moon”。 殷渠心里缺失的拼图,总算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块。 天知道这些年,他为了这个假名代号,跑过多少美术场馆打工,就为了能够与这个署名的摄影师相见,谁知对方虽盛名在外,享誉中外,却从未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露面。 让人烦躁。 旁边和他搭讪的人还没离开,以“乔明瑞”为聊天话题,喋喋不休地与殷渠搭话。而殷渠为了能够多获取有关乔明瑞的消息,难得耐着性子没有离开,而是配合着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甚至还恰到好处地给予一些反应,勾得对方越说越多,最终实在没有什么说的了,才口干舌燥地闭上嘴,从背包里翻出水杯开始猛灌。 “没了吗?” 殷渠见状,颇为遗憾地问。 对方差点被呛到:“……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接着,眼珠子一转,“等等,你该不会也是暗恋他的吧?!” 暗恋? 殷渠皱眉:“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的爽约,而耿耿于怀多年罢了。 对方心说这样子可不像,但瞥见殷渠脸上的阴沉,又乖觉地把这种话烂在肚子里:“好好好,是我想错了。不过你还是高中生吧?要上晚自习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哥哥开车载你一程?” “不用了。” 确定这人不知道更多关于乔明瑞的信息后,殷渠十分无情地拒绝了对方,最后看一眼乔明瑞的照片,转身离开。 后知后觉自己成了工具人的大学生没好气地离开,只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殷渠忽然又重新回到荣誉校友栏前,掏出手机,拍下乔明瑞的资料与照片,这才扬长而去。 结束了晚上的打工与学习,殷渠将自己房间门锁好,将藏起来的手机翻出来,找到这所大学的论坛与贴吧,在里面搜刮有关乔明瑞的消息,一一牢记于心,并将对方的摄影作品也尽数保存,放在有密码的独立相册内,这才迎着熹微晨光,疲惫入睡。 梦里,他看见乔明瑞用令人厌恶的惊讶与温柔,将他的头发揉乱,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赴约。不过,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对吧?” 梦醒后,殷渠按着钝痛的太阳穴,面无表情。 ——不生气? 呵呵,做梦。 只是话虽如此,殷渠在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受控制地关注起乔明瑞的讯息,看他参加一个又一个摄影比赛,拿到一个又一个奖项,将其所有影像资料保存……等他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态不对劲时,手机的内存已经因为这些有关“乔明瑞”的讯息挤爆,提示他开通云会员。 一脸漠然地关掉会员开通提示,殷渠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关注这些有什么用?恐怕乔明瑞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这样单方面关注这些东西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躲在阴暗处的跳梁小丑,只会惹人发笑。 他更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等出人头地之后,甩掉殷有财,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等等。 想到这里,殷渠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从记事起就成为自己最终夙愿,并不断得到完善的愿望了。 相反,他莫名地开始查阅乔明瑞母校的历年分数线,以及专业情况,俨然是想考入这所本地大学,而不是之前选定的外地学校。 “乔明瑞”这家伙,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不在他眼前了,都还能影响到他,甚至达到这样的程度吗? 殷渠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后怕,以及无边无际的茫然无措。 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心中问自己,却没有任何一个答案能够合理解释,最终他失眠了,第二天上课时也心不在焉,被班主任嘘寒问暖后,顺理成章地引起了不少嫉妒他的人注意力。 殷渠虽然不在状态,但对这些目光的感知却依旧敏锐,握笔的手微顿,在纸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了下去。 他现在不上晚自习,白天学校管得严,他又不会在人少的时候单独行动,因此这群人难以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可很快,在课间操结束后,殷渠随着大部队回到教室,一眼就发现,自己的凳子,被人挪动了位置。 他心头一凛,连忙将自己的东西翻找一遍,最终得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 手机被偷了。 扭头,刚才那几个用不善目光打量他的混混学生,此时一改之前的不爽,正得意洋洋地用下巴对着他,甚至还挑衅般吹了个口哨,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简直在明示。 冷意于眼底掠过,殷渠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平静坐下,继续了今天的学习。 他的反应让混混学生不满,于是在下一次课间时,明目张胆地来到殷渠桌前,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笔。 “殷学神,我有道题不会,您给我讲讲呗?” 为首之人嬉皮笑脸,身边跟班们将殷渠的座位围得密不透风,挡住了去路与光线,使得殷渠整个人被动地笼罩在阴影中,低头不语。 “喂,老大跟你说话呢,哑巴了?”一个跟班推了一下殷渠的肩膀,十分不满地说。 殷渠被推得手肘撞在桌沿,带来让人难以忽略的疼痛,可他竟然没有发出半点痛呼,反倒极轻地笑了一下。 笑声传到几人耳朵里,像是点燃引信的火星,为首的混混学生脸色骤沉:“你笑什么?” “你听错了。”殷渠神情自若地否定他的话,在对方暴怒之前,突然起身,俯视几人,微微一笑,“不是要问我题吗?走吧。” 混混头子听了,虽然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这么配合,但得逞的喜悦还是压过了这一丝难得的困惑:“行,那就请殷学神跟我们走一趟,去拿书了。” 殷渠顺从地跟在他们身后,周围同学见到前方领路的几人,都逃避似的绕开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头打抱不平不说,还在几人走出教室后,飞快地关上了教室的门,撇开关系的意味彰然若显。 对此,殷渠依旧毫无反应,“逆来顺受”般跟着几人进入厕所。 混混学生们锁上门,笑嘻嘻地拍拍殷渠的肩,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把他按得跪下:“殷学神今天这么听话,有些不像你啊。” 殷渠没有接话,身形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动作而有半点晃动,只低声说:“不是要问问题?” “问,当然要问。”混混学生杂草般的眉毛往上一扬,朝自己的小弟看去,对方立刻把一个老旧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双手奉上。 殷渠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跟随这个手机移动,而混混学生看见这一幕,顿时更趾高气昂,按下手机电源键,将屏幕转向殷渠。 “殷学神,我想问问,你手机的锁屏密码是多少。”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简答吧?” “你想看我手机。”殷渠语气平淡,宛若白开水,“为什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混混学生没料到殷渠是这种反应,笑容僵硬一瞬,又不甘心地开口,“谁让殷学神最近天天盯着手机,每次都笑得这么开心。” 殷渠微怔。 他……天天盯着手机,还笑得很开心? “我说殷学神,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恋爱”? 这个完全不在殷渠预料中的词汇一出,让他心中更是茫然,一时没有说话,却让几人误会他拒不合作,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殷学神不想说?”领头的学生沉下脸色,把手机丢给小弟,猛地抬拳朝殷渠挥来,“看来是学神太累了,那我可得好好帮学神‘清醒清醒’。” 只是这一拳,却未能如愿。 殷渠抬手,轻描淡写地将砸向自己脸的拳头握住,同时另一手截获被抛到半空中的手机,面对几人惊愕的表情,他那张总是没有任何表情、显得阴郁的脸,陡然绽开一个灿烂得不像他的笑容。 他又将其他几人的袭击一一化解,在小跟班们满地哀嚎的时候,把满头大汗的混混头子剪着手推到厕所隔间,居高临下地说:“你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混混学生看一眼自己痛得起不来身的小弟们,嘴角疯狂抽搐,完全不明白,这平时看上去不显山露水、十分好欺负的殷渠,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自己这群一向只找别人茬的人,也会有落下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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