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不可思议地看他,“闻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要帮害死你父亲的人?” “父亲的死不是他做的。”傅闻璟强调,“我不希望迁怒。为人子应尽的责任,我都会做到。但我觉得不应该做的,你也不能强迫我做。” 罗青被他气的险些又要犯起心绞痛,捂着心口后退到沙发上,愤恨后悔地说,“早知道你会被他迷惑,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留在这里,也不应该听任你做什么计划。现在计划成功了,人也搭进去了。” 傅闻璟站着没有去扶,他知道如果没有和沈良庭发生这些事,今天他也许的确会顺着罗青的意思处置搏浪。他不像沈良庭会方方面面为被殃及的无辜人考虑,他的心小而冷,只关心他在乎的人,只关心最后的目标能否成功,为此损失多少都在所不惜。可现在沈良庭占据了一隅,他就有了顾虑。 “我不想逼你,”罗青被傅闻璟的反抗作对伤透了心,她苍白着脸色站起来,从房间的电视柜里找出一张碟片,“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 要么搏浪死,要么沈良庭身败名裂,你自己替他选一个吧。” 傅闻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里面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还不是你跟他做的荒唐事!印尼的事后我让人在你房里装了摄影头。本来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却没想到录到了这种。”罗青皱眉,“我当然不会让你有事,但沈良庭会怎么样就不敢保证。如果你帮他,我会给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寄一份,这样的丑闻曝光,有点自尊的人就算没有羞愤自尽,也不会在搏浪待下去。” 傅闻璟愕然,在反应过来里头是什么后,他倏地转身上楼,再从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拆下来的摄像头,满脸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青知道自己不应该侵犯儿子隐私,因为理亏而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说,“我只是怕你出事,我想保护你。顾源告诉我你跟沈良庭在一起了,我刚开始还不信,后来才知道是真的。我怕他利用你,这个人可能没表面上看着那么单纯。你想,哪有这么巧,你刚去利星没两年,他就出现了。我知道你从小就跟他好,但小时候是小时候,小时候乖巧不代表长大也这样,人大了都是会变的。” 傅闻璟脑内轰隆隆的,像是经历了一场山洪。手里的摄像头好像长出了刺,生生刺穿了他的掌心。但他又不能对罗青发火。他是子,母子之间有天然的规矩。 他咬牙,怒气积蓄到手上,把摄像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碎。 “用这种手段,你想让我做什么?” 罗青看着他血红的眼睛,知道他的愤怒,“如果你不忍心,就让你连卓叔来做,反正这次浑水的事,也是他牵线的。你只要看着就行。” “不,”傅闻璟却断然拒绝,“不要让别人插手,沈良庭是我培养起来的,既然你们决心要毁掉他,也得我亲手来做,我不要做只能在一旁看着的废物。” “如果你坚持,那就随你。” “可你们要保证不干涉我,手上的东西也不能流传出去。” 罗青答应,她把碟片递过去,“你要是不放心,你就拿去,反正这只是一个备份,原件不在这里。我给你时间,也不要让我失望。” 傅闻璟接过碟片,转身离开。 顾源在家,就听到门铃响。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傅闻璟。 他有些意外,退后一步,“你怎么来了?” 傅闻璟却没有进来,“我只是来问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什么?” 傅闻璟拿起碟片,“这是你做的吗?” 顾源愣住,一时间没说话。 傅闻璟盯着他,一下子就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了一切,露出冷笑,“真的是你啊,我原本只是猜测。为什么要算计我?” 顾源狼狈低头,“我没办法,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她让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傅闻璟向里跨一步逼近顾源,“谁带你到这里,谁替你还债?我信任你,可你是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还是我的朋友?” “夫人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违背她。”顾源抬起头,顽固地看着傅闻璟,既愧疚却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更何况,你本来就不该和沈良庭走得这么近,那是你仇人的儿子,你就算不恨他,至少不能爱他。我看的出来,你对沈良庭的关注已经超出了合理的范畴。闻璟,你对他真的动心了。” 傅闻璟脸色变了变,双手紧紧握拳,朋友背叛的失望和严峻现实几乎击穿了他,“我对沈良庭是什么感觉不管你的事,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东西会用在什么地方” 顾源沉默。 傅闻璟握紧的手背青筋毕露,他转身,“既然你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回利星,我不会留下一个背叛过我的人。” 说完,傅闻璟离开,房门重重合上。 一辆黑色跑车飞速行驶在高速路上,漫无目的地疾驶,跑车嚣张的轰鸣声在稀疏的车流中显得尤为咆哮。 傅闻璟紧紧盯着前方,眼底幽深,冷峻的面貌在此时显出一种莫名的压抑,他把唇线抿的很紧,手背青筋尽显。 从母亲到顾源,他身边亲近的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一天之间,他身边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再剩下。
第78章 不咎 沈良庭曾经真心对待过他,现在也受了伤而猜忌他离开。 为了仇恨,他沦落成孤家寡人。可也没有谁可以怪罪,复仇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有了结的一刻。每一个举动,伴随着的结果,都带来了无数意料之外的影响。他把人当工具,让利益高于一切,别人自然也可以这样对待他。 晚霞笼罩,天边最后一抹紫红的瑰丽色彩褪去,四野暗下来,道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傅闻璟也不知道自己开去了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向前,向前,从城市到田野到山地,仿佛是要看看这条路什么时候会有尽头。没想到真开到了底,路最后断在了一个废弃的港口,傅闻璟走下来,断头路横亘前方,仿佛命运预示。 码头堆叠着高大的集装箱,黝黑的河水泛着腥臭的气味,天上嘹亮地响起一声鸟鸣。冷风吹在身上,有刮骨的寒意,四周渺无人迹。 傅闻璟独自站在萧条的废弃之地,比身处闹市要平静。 罗青对搏浪的陈见根深蒂固,可如果他放手不管,沈良庭一定会认为一切都是他做的,信任被伤害过就不可弥补,沈良庭绝不会原谅他。 他甚至无法把这件事告诉沈良庭,该怎么说呢?母亲有我们的性爱录像,你只能交出公司,否则你会身败名裂。而如果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罗青做的和自己无关,就等于推卸责任。依沈良庭的性格,他有时心软,但仍是睚眦必报的个性,可以救助无辜的人,却不会放过威胁自己的人。 难道推自己的母亲出去挡枪? 他也不会这样做。 为今之计,只能先安抚下母亲,假意答应,拖延时间。 他始终对傅远山的死有怀疑,觉得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如果真的另有隐情,也许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想着这些,直到太阳完全落山。 最后傅闻璟离开码头,去了一间海边别墅,他不久前刚买下的,离悬崖非常近,近到能清晰地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二层有一个巨大的露台,延伸出去一片星空下的游泳池,和在印尼他和沈良庭去过的那套别墅布局非常相似。 繁星低垂,夜空浩荡,潮水一遍遍涌上来又退去。 夜晚,他靠坐在沙发,屋里没有开灯,唯有手里捏着的玻璃杯因电视屏幕五颜六色的摇晃色彩而微微折射出冷光。 液晶显示屏放着那碟录像,偌大空间充斥着隐忍的声音。 他看着屏幕里被压迫的男人,因为角度问题很少能拍摄到整张脸,唯有少部分时候,尖瘦的下颌被紧捏着高抬,漆黑的发丝凌乱地半遮了白皙的脸,才能分辨一些面容,发丝间露出的眼睛焦点涣散,流淌出水一般的光泽。 这样看着,听着,捏着玻璃杯的手指慢慢收紧。 他想到沈良庭的离去,在他剖白一切后沈良庭仍选择离去。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放手。 可是说爱,沈良庭不要。他向他求婚,愿意给他承诺,已经给了他所有,是自己能给出的所有。 但这份爱还是比不过其他,公司比他重要,家人比他重要,连那个冷血的所谓父亲都比他重要。 收到一则消息,沈良就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问也不愿问,求证也不愿求证。 如此的磊落果断,决定的事从不改变,承诺的事绝不反悔,答应的事绝不食言。 曾经这份果决很吸引他,像带血的钻石般锋利闪耀,让沈良庭变得格外不同,而现在他却对这份特质爱恨交织。 录像一遍放完又重头放起,不知不觉傅闻璟已在这里坐了整夜。 烟烧到了尽头,一夜未睡,男人头痛得扶额,手机跳出一则消息,是秘书发来提醒他今天的行程安排。 傅闻璟没有去看,站起来时手碰到了一旁的座机,发出一声按键音。他扭头看着电话,却又坐下,用座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这幢别墅的号码沈良庭不知道。 那头过了很久才接起来,“喂?哪位?”虽然强打精神,传过来的声音仍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傅闻璟没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听听声音。 “听不见吗,怎么不说话?”那人疑惑地询问。 寂静弥散开,只剩下呼吸声透过听筒传递。 沈良庭像是意识到是谁了,瞬间安静。 片刻后他才说,“你食言了。” 傅闻璟略带倦意地笑了下,开口时嗓音却很温柔,“不算见你。” 沈良庭顿了下,“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浑水的报告跟你有关系吗?” 傅闻璟额角青筋一跳,没有回答。 沈良庭知道答案不会是自己想要的,便微微叹气,“我知道了,既然非如此不可,你让我静一静吧。” 说完就是一串忙音。 这还是傅闻璟第一次被人抢先挂断。 傅闻璟听着机械的声音,闭了下眼,沈良庭只要不蠢,就能看出搏浪已经是死到临头,所有人都倒戈了,只有他还在负隅顽抗。 几乎是浑水机构的消息一放出,连傅闻璟那儿都收到搏浪几个高管想要跳槽的意向信息,他一直没有回复。 有时候心底的恶劣因子作祟时,他也想要看看,如果他真的把搏浪搞垮了,沈良庭会怎么样。恨他吗?原来沈良庭说爱自己也不过如此,一旦涉及到利益纠纷就不能继续了。 傅闻璟甚至想,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等到沈良庭被折磨的山穷水尽的时候,等他来求自己,求自己帮他。沈良庭就会像从前那样,单薄孤苦,无人依靠,只能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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