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璟看着眼前的人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他从来没见过沈良庭哭成这个样子,但这样也很好看,就算是哭也哭的没有一点丑相,泪珠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掉,晶莹饱满,像一朵迎风带露的花,在最好的年华。 傅闻璟安静地看着,惊讶于自己在这个时候,第一反应是品鉴他的样貌。 骨子里还是一头羊,就算披上狼皮,也不会以血肉为食。 也许恶是一种天赋,后天是学不来的。天生没有利爪獠牙的人,无论在什么战争中,都注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这么恶心情色交易,那沈良庭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他对他自己不就是这样残忍的吗?所以跟自己上床时他也是一样痛苦吗? 傅闻璟突然有些迷惑,他伸出手,慢慢把面前人的眼泪擦去,“不要哭。” 下一秒,沈良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站立不稳地倒进了他怀里。 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服,傅闻璟怔了怔,还是收紧胳膊把人环住了。 手在背上拍了拍,沈良庭抽了抽鼻子,缓过气,“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他靠着人,阖了眼喃喃,声音迷茫。 傅闻璟安静抱着他,等待他平复,感觉怀里的身体凉津津的却很柔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咯人。 过了一会儿,抵着自己的人没了动静,傅闻璟低下头,发现沈良庭已经含着眼泪睡着了。 他注视了一会儿,弯腰把人抱回车上,车重新启动。 傅闻璟看着前方延伸的道路,冷清长街上立着寥寥路灯,他渐渐收敛了表情,脸色有些凝重。 车经过一排减速带时,沈良庭被颠醒了,他头痛得很,因为摄入太多酒精。 沈良庭睁开眼,看到傅闻璟时怔了怔,又转头面向前方,声音含混地问,“我睡着了?” 傅闻璟点了点头,“你太累了。” 沈良庭身上还披着傅闻璟的衣服,低头就能嗅到特有的味道,沈良庭伸手攥住衣侧,还记得自己下车呕吐的事,“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傅闻璟想了想,摇头,“没有,你乖得很。” 沈良庭昏沉地靠着车座,心里放心一点。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傅闻璟问。 “什么?”沈良庭没反应过来。 “这次合作失败,Musel也不再续约,你打算怎么办?再找合作方还来得及吗?” 沈良庭沉默下来,他静静注视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买方找不到,银行不放行,只能试试过桥贷款了。天无绝人之路,没到最后一刻胜负都未可知。” “如果真的上了法院,债务问题遮盖不住,搏浪可能会被强制停牌。” “我知道。”沈良庭说,“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车内安静片刻,傅闻璟的声音才响起,“可你能怎么做呢?如果你今天没有冲进去,也许合同已经签下来了。” 沈良庭一动不动,“如果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不如不合作。” “良庭,那如果这次要做出牺牲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呢?” 沈良庭转过头,黑暗中那双眼睛像水洗过的石头般明亮,“傅闻璟,你想说什么?” 傅闻璟嘴上挂着笑意,看着前方的眼睛里却没有在笑,“你太心软了,你待别人好,别人不见得也会待你好。也许换成韩颜是你,你是韩颜,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卖了。再如果韩颜现在倒打一耙,把你和潘梁一起告了怎么办?” 沈良庭垂了点头,“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声音冰冷,“我既然做的不对被人抓了把柄,就该承担。我不求别人对我好,也不会傻兮兮地任人鱼肉,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更何况恩怨分明,既然韩颜没有对不起我,我怎么能先害她?” “害她?有失有得也是害吗?如果这对你是很屈辱的事,那为什么还要做?为什么你能做出牺牲的事,却不能让她这么做?”傅闻璟轻声问。 沈良庭愣了愣,“不是,我没有……” “还是,你只能对我这么做,对其他人就不行?”傅闻璟缓慢地说。 沈良庭睁大眼,感觉有什么极隐秘的东西即将被人撕开胸腔硬拽出来,血淋淋地暴露在无遮盖的天地间,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闻璟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的皮革,“沈良庭,不管是否真是这样,”他侧转头,看着人微笑了说,“保护好自己。” 沈良庭僵硬着转过身,傅闻璟知道了什么?猜到了多少?他有些不安,指甲扣进掌心,一切有这么明显吗? 车窗外已经从城市的夜景转换成了空旷的江面,月亮映照在波平似镜的水面上,波纹泛着清澈的光一轮轮向远处铺设。 沈良庭静静望着,心中有一种扭曲的痛苦和惶然。
第31章 启程 车辆驶过大桥,拐过几个弯,驶入平海园。停入地面车库,沈良庭从车中下来,喝多了酒,脚下虚软,傅闻璟伸手扶了他一把。 沈良庭却好像被针扎到一样,迅速从他身边逃走。 傅闻璟没有勉强,袖手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别墅内空无一人,请来的佣人并不住家,只是每周来三次打扫卫生。 傅闻璟一进门就看到了沈良庭之前布置摆放好的那些植物,在夜晚的月光下伸展着柔嫩的叶片,枝条挺拔,一切十分静谧。他看着,然后走到一株薄荷前摸了摸叶片,又低头嗅了嗅味道。 在这时,沈良庭突然开口,“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还记得之前润城那个项目结束后你送我的笔吗。我转送给别人了。” 傅闻璟转过身,眉梢挑了下,“真大方,那支笔价值不菲,上头是真钻石。” 沈良庭怔了下,“是吗?” “算了,”傅闻璟其实不算真的在意,“给了就给了吧,反正送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沈良庭看着他说,“你能再送我一次吗?” 傅闻璟哭笑不得,觉得沈良庭有些得寸进尺,“你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人了,还想让我再送你一次?” 沈良庭好像也知道勉强,但还是点头,眼神执着,“这是个纪念。” “知道了。”傅闻璟答应下来,“还是那支笔吗?” “跟之前一样就可以。”沈良庭放松了。 “好。”傅闻璟说,“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 “我想让你跟我去个地方。” 沈良庭疑惑,“什么时候?” “明天。” 沈良庭很意外,“明天不行,公司还有事……” 傅闻璟打断他,“带两个人跟着你,搏浪不是没钱了吗,我有办法帮你。”说完他走过沈良庭身边,从客厅离开上楼。 沈良庭站在顶灯明亮的客厅中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知道傅闻璟这次是难得慈悲,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就愿意出手相助。沈良庭着实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愿意这样受人馈赠,可能从这乱麻般的现状里脱身,他还是求之不得的。 第二天到机场时,何帆和秦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两人都拎着简易的行李包和电脑包,因为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也没有准备太多东西。 “沈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何帆问。 沈良庭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傅闻璟的背影,心中也不太清楚。 傅闻璟的私人飞机就停在这里的停机坪,因为是小型的私人机,只能载1-4人。除了沈良庭外,其余人提前订了头等舱的机票。沈良庭跟着傅闻璟走上舷梯,两名空姐装扮精致地微笑向他们问好。飞机舱内布置得低调而奢华,沈良庭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立即有空姐来为他服务。 “我们要去哪?”沈良庭要了杯冰的雪利酒。 傅闻璟在他对面落座,“你们既然想和卓能合作,何必舍近求远,不如直接和他们的总裁商谈。他最近受印尼总统佐科的邀请,在雅加达参加宴会,中印两国准备合伙开发当地的几处镍矿和金矿,在软件技术上需要利星的协助,我也受了邀请。” 沈良庭豁然开朗,卓能的总裁行踪不定,他们一直联系不上,才会退而求其次,如果能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当然更好。“所以这次真的能见到他吗?” 傅闻璟说,“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帮你的,你们和润华大厦新的合作模式很有创意,我想看看可行性怎么样。” “你知道这件事?”沈良庭略惊讶。 “我一直都有关注,你在搏浪做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傅闻璟回答。 飞机起飞,有轻微的失重感。沈良庭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脚下城市渐渐成了一排排小小的模型。 他转回头,看到傅闻璟闭了眼睛,眉头皱着,知道他一定不喜欢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连雨声都无法忍受,更遑论这样的噪音了。这家飞机的隔音效果很好,波动感也不强,只有略微杂音。 飞机平稳飞行后,空姐来给他们送餐,其中一位在送牛排时,飞机遇上气流颠簸了下,她没站稳,沈良庭扶了她一把。等来收盘子时,递上的纸巾写了串电话号码。人走后,沈良庭才看到,有些失笑。 傅闻璟显然也注意到了,从杂志上抬眼看他,“魅力不小,这么会儿功夫,我的人就要被你拐走了。” 沈良庭把纸巾叠起来,“傅总挑人的眼光不错,都很漂亮。” 傅闻璟合上杂志,“真的感兴趣?我可以放她几天假。” 沈良庭笑了下,不躲不避的附和他的玩笑,“你想让我跟她约会?” 傅闻璟用一种探寻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西装革履的沈良庭和昨夜在自己怀里哭的沈良庭,每一幅样子都让他印象深刻,他顺从心意地说,“不,你说得对,我不想。” 沈良庭把纸巾折成了一只千纸鹤,然后放在舷窗凸出的小平台上,“那就算了,我只好辜负美女的好意了。” “沈良庭,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良庭抬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闻璟说,“好奇而已。我在想你适合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她一定要和你一样聪明,你喜欢活泼一些的还是文静一些的?” 沈良庭又咽了口酒,“安静一些的吧,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还有呢?” “还有……”沈良庭抿了抿湿润的嘴唇,“我没想过这些。” “没想过以后的家庭或者爱人?” 沈良庭垂着眼睛边想边说,“只是很简单的一些场景。我想养一条狗,有一间房子,和一个伴侣,房子最好有一个花园,一片草坪,外墙是纯白色的。我想去世界各地看看,无论是大海、森林还是雪山,一个人去也没关系,但如果身边有人陪我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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