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后来,郑士潼回头将陈穆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他离开了粱溪,去了京城,再没有消息。 杨青蓉在房中呆坐了一宿,没有合眼。 第二天,她还是换上了喜服,迈进了花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已至此,在杨夫子刻板教诲下长大的她无力反抗。 她安慰自己,也许等她嫁过去之后,只要她一心一意做个好妻子,陈穆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 谁知道,成婚那夜陈穆没有碰她。 第二天,她忍着羞辱换上新妇装,去到陈母房中敬茶。 陈母很满意地喝下新妇第一杯茶,叮嘱她今后一定要勤俭持家,事事以陈穆为先。 她低声答应。 此后她服侍婆婆,侍奉丈夫,操持家务,事事尽心尽力。陈母逢人便夸她眼光好,替陈穆娶了一个贤妻。 没多久,陈穆就中举了,这一下更是成了梁溪人人称赞的大才子,都说他今后定会高中状元。 陈穆更是加倍用功读书,准备赴京赶考,陈母开始时不时提醒他们二人,该为陈家开枝散叶了。 每每提到这件事,陈穆都不做声,杨青蓉面上答应,心里却尴尬至极。 没人知道,他们成婚半年多,别说同床共枕,陈穆碰都没有碰过她,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杨青蓉服侍陈母睡下后,她去厨房煮了一碗甜汤送给陈穆。 “相公,你读书辛苦了,喝点甜汤吧。” “多谢,”陈穆对她客客气气,疏离有礼。 这次她没有离开,而是拿了本书陪着他一起夜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杨青蓉看书看得有些困了,她抬头看了眼陈穆,他依旧精神奕奕,不知疲倦在写着什么。她只好打起精神,继续看书。 夜近三更,杨青蓉困得不行了,好在陈穆也收拾笔墨准备休息,她打了盆温水给他洗脸。 “相公,洗把脸,休息吧。” 她鼓起勇气想替他更衣,双手刚碰到他衣领,立刻被陈穆挡开,“我自己来。” 像以往那样,他在坐榻上铺了床被,脱下外衣躺进去,闭目睡了。 杨青蓉愣在原地,脸颊通红,她暗示得已经很明显,并且不止一次。她也明白了陈穆的意思,他打定主意不会碰她,为了苏秋,他要跟她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杨青蓉彻底死心了,自尊不允许她再低头。
第8章 红盖头(07) 无论陈穆对杨青蓉如何冷淡,她始终做好自己本分,陈母对她很满意,除了子嗣一事。 “青蓉,你进门到现在肚子一直没动静,明日陪我去城外的观音庙上香。” 杨青蓉看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陈穆,不用指望他会替自己开口说什么,她只能答应着。 观音庙里香火旺盛,他们都是来祈求心中所念之事。陈母拉着杨青蓉虔诚地拜完庙里每一座泥菩萨,还给了不少香油钱。杨青蓉知道,给再多也没有用,她不可能会怀上陈穆的孩子。 观音庙的主持留陈母在庙里住一晚,陈母便让杨青蓉自己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接她下山。 杨青蓉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陈穆应该是去见苏秋了。 自她嫁给陈穆以来,一直谨守妇德,以夫为天,敬顺婆母,可是没人告诉她如果夫君不愿做她的天,不肯与她亲近,她该怎么办? 杨青蓉坐在家中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天色暗了,凉风吹进室内,吹醒她,外头的天空被片片乌云掩盖,看来今晚会有场大雨,她赶紧将院子里晾晒的衣服收起来。收到陈穆的一件青色长衣,正是两年前成亲前一日,他在翠微亭里与苏秋相会时穿的。 她攥紧青衣,恨不得将它撕开。难道自己今后的日子都要这样过下去? 这一夜,风大雨大,外头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屋顶,她一个人在陈家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陈穆的榻依旧是空的,他一夜未归。 杨青蓉去观音庙把陈母接回来后,陈母因为夜里受了凉,染了风寒。她去找大夫,正好遇上走在大街上的陈穆,他有些失神,杨青蓉从他跟前走过都没留意。 她抓住他说:“陈穆,婆婆病了,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娘病了?她怎么样?”陈穆着急问,没等她回答就快步往家走,将她一个人留在后面。 大夫看诊后叮嘱:“老夫人年纪大,这几日晚上要特别小心,留心她不要再受凉了。” 陈穆连连点头:“多谢大夫。” 送走大夫,他开始责怪杨青蓉,“怎么回事?娘亲怎么突然感染风寒?” “你呢?你昨晚去哪儿了?” 陈穆一愣,有些气急败坏说:“我的事你少管,好好照顾娘才是最要紧的。” “陈穆,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等娘病好些再说。” “我要跟你和离。” “你说什么?” 杨青蓉看着他说:“你从来没把我当你娘子,既然如此,我们和离,你放过我,我也成全你和苏秋。” 陈穆沉默了一阵,“此事……我想想。” 杨青蓉和陈穆轮流在床前尽心照顾陈母。她拉着二人的手说:“我这一生有福气,有穆儿这么孝顺的儿子,还有青蓉这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若是再添几个乖巧的孙,即便是我现在就走了,也安心。” 陈穆说:“娘,你不要胡说,你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 “这人的命,谁能说的准。” 杨青蓉也安慰她:“娘,你多休息,很快就没事了。” “你们二人这几天每晚都轮流守在我这儿,也辛苦了,今晚就回去休息吧。我啊,身子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她将陈穆的手叠放在杨青蓉手上,又用力握紧。 陈穆脸色不自然,杨青蓉的手缩了下,想抽回,却被他拉住。 晚上,陈穆服侍陈母歇下后回房,他在房里转了一会儿,不知要干什么。 看杨青蓉准备歇息,他才支支吾吾开口:“这些天辛苦你了。” “侍奉婆婆是我分内之事。和离之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 杨青蓉知道他是不知要怎么跟陈母说,如果陈母知道他们和离,必定不会同意。其实当日她提出和离时,也没想过要怎么跟爹交代。杨夫子向来最重视女子的三从四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能不能回杨家还是未知。 “婆婆那边我去说,只要你同意签了和离书就行。“ “等娘身子好些再说吧,这个时候提出来,我怕会刺激她。” “好。” 他们二人依旧分床睡下,隔着屏风,杨青蓉听到陈穆在榻上翻来覆去,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没看到他人了。 陈母已经能下床,杨青蓉打算去市集买些补药和鸡,熬些汤水给她补补,她刚走出陈家没多久,就看到陈穆拉着苏秋往一僻静处走去。 虽然知道他们二人一直有相会来往,但想起这几日陈穆的心神不定,还有那晚的彻夜不归,她心生疑惑,就跟了过去。 苏秋气冲冲问:“陈穆,你这几天是不是故意躲着不见我?” “我娘亲病了,我这几天一直照顾她,抽不开身。” 苏秋闻言面上怒气淡了几分,“那你到底什么时候休了杨青蓉?去我家提亲?” 陈穆面露难色:“此事……” “你想反悔?当初你哄着我说成亲是遵从母命,迫不得已,等成了亲,你就会挑个错休了她,娶我进门。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等了你两年!” “青蓉她一直全心全意对我,侍奉我娘亲,我……” “青蓉?你叫的真亲切,那我呢?你是不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你想始乱终弃吗?” “当然不是,我心里只有你,这两年来我连她的手都没怎么碰过,你再给我点时间。” “我给你一个月,若到时候你还没休了她,就别怪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别生气了。” 陈穆轻声哄着发脾气的苏秋。 杨青蓉此时真想立刻走出去,当着苏秋的面让陈穆跟她和离,这样对三个人都好。可是,跟踪人,偷听人说话的罪恶感让她犹豫了一阵,等她回过神,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原来苏秋也在逼陈穆,这样一来只要等陈母的身子康复,她就能离开陈家。 杨青蓉在集市挑了只肥鸡,又买了当归、黄芪等补药。她常出来买菜,又有陈母在外夸赞她,所以这里的小贩和常客都认得她,和她打招呼。 “陈夫人,陈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关心。” “买鸡是吗?我帮你挑只肥的,弄干净后送去陈家,内脏要留吗?” “内脏不用了,谢谢师傅。” “客气什么。” …… 她从集市回到陈家,陈穆已经回来,他见到杨青蓉时脸上没什么异样,仿佛他今日从没见过苏秋,没听过她说的那番话。 这顿饭杨青蓉做得很丰盛,有红枣党参煲鸡汤、竹笋炒腊肉、清蒸鲈鱼、清炒山药,有种最后一顿的感觉。 吃完饭,杨青蓉对陈穆说:“明天我想回一趟娘家,我们和离一事要跟我爹说一声。” 听到那两个字,陈穆紧张往外看了眼,生怕陈母在附近听到,“我不是说此事等我娘身体好些再说吗?” “我是要跟我爹说声,不会让你娘知道的。” 陈穆叹了口气:“我知道夫子的脾气,他不会同意的。” “我会说服他的,”杨青蓉打定主意,不管爹同不同意,她都要离开陈家。 陈穆脸上露出愧疚神色:“青蓉,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不过是忠于心中所爱而已。”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陈穆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们二人回到致知学堂,今日学堂有课,杨夫子还在上课,他们便在学堂里到处看看,又踏上那条熟悉的鹅卵石小径,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 杨青蓉忽然想起了郑士潼,自从她成亲后,就再也没在梁溪听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心里想着郑士潼曾在学堂胡作非为那些事,没留心脚下,脚底一滑,往前跌去,幸好陈穆及时扶住她。 “这鹅卵石很滑,走路要小心些。” “多谢,”她抽出手,稳住身子。 “以前我在这条路上摔过好几次,有一次还被郑士潼撞见,被他嘲笑了一番,就是你给我伞的那次。” 杨青蓉心里一动,问:“那次是你自己摔的?” “嗯。” “我还以为又是他欺负你。” 她还记得那天之后,她好几日都没理会郑士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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