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太心急,没踩稳,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安全员急忙拉紧绳子,但头还是撞在墙壁上,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有些触目惊心。 郝暻被吓了一跳,担心沈回受伤,连忙说别玩这个了。 “没事,我本来就没怎么想要。” 沈回愣了一下,很快地就点头,说好吧,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之后,郝暻第一次,跟沈回吵了有点莫名其妙的一架。 要沈回去的是他,又不要人去的也是他,可爱情里的人,本就容易犯傻。 郝暻难免有一点矫情的委屈,他想,沈回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他都能为沈回不顾一切地赢回来,可为什么沈回却不这样呢? 而在这个沿海城市的小酒馆里,恐怕是第一次,郝暻直率地表达他想要的,而沈回直接当场就为他拿下。 走出酒馆,是晚上六点多,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暮色铺陈在远方,压着云层,泛着橘色。 郝暻一直都很紧地捏着那只挂件。 两个人沿着海边的步道,没目的地走,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们长大的地方太不一样了,没有繁忙和喧嚣,一切都平静而悠闲。 “是不是海鸥?”似乎有鸟叫声传来,郝暻问了一句。 “是吧。”沈回走在他左边,回答说。 在郝暻的视线里,两个人迈着左脚、右脚,周而复始,这次没有去调整,步调就是一致的。 郝暻突然说:“刚刚谢谢了,这个挂件我很喜欢。” 沈回没有立刻回答, 郝暻在心里数数。 十步,正正好好十步。 又走了十步,沈回说:“以后你想要的,不管你说不说,我都会拿过来,送给你。” 脚步戛然而止,郝暻先停了下来,沈回也跟着停下。 边上有一棵很大的热带树,枝繁叶茂,郝暻就站在树底下,听到自己缓慢,但很肯定地说:“沈回,我想要的,都是最好的。” 沈回过了会儿回答:“我明白。” 郝暻从小就在充满喜爱和赞美的环境下长大,家里人都很宠他,班上的老师有什么活动,也第一个想到他。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又好打交道的小孩,郝暻本身也足够好,他值得最好的。 郝暻愿意为沈回做很多,哪怕沈回并没有以等量回应他,这是因为他爱沈回。但他不会因此自卑。小时候是玩具,长大后是爱情,郝暻都有一些理想主义地,想要最好的。 而不是尚可。 步道的另一侧路过了一对看起来是大学生的小情侣,似乎是在吵架,声音由远及近。 两个人吵得很凶,女生脏话都冒出来了,过了会儿,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生一把抱住了女孩,说亲爱的,求求你不要走。 小年轻再戏剧化的事都干得出来,跟路人的眼光比,天大地大,爱情最大。 女孩恼怒地说,气死我了,你太可恶了,可也没挣脱那个怀抱。 又过了一两分钟,两个人便走远了。 沈回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说:“像不像你的邻居?你在电话里说宁可希望他们能住在边上的那对。” “像。”郝暻跟着笑了下。 “你说他们会分吗?”沈回说得不清楚,也不知道是说路过的那对,还是郝暻的邻居。 郝暻也没再问,只是耸了耸肩:“反正今天不会。” “也是,”沈回点了点头,“像这对,又抱在一起了,感觉我看了一部以前那种台湾偶像剧。” “哈哈哈哈,”郝暻被逗笑,摇着头拖长声音说,“我说了嘛,又爱又恨,爱恨交织咯。” 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下,这个城市的夏季就要到来了,郝暻站在沈回的身侧,讲着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共享同一片海风。 这个平平无奇的场景,竟然没来由地让沈回心脏加快。 一下又一下,沈回都能感受到它在胸膛的跳动。 又一阵风吹过,有几滴残留的雨水从树上簌簌落下,郝暻差点以为又要下雨了,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看到沈回朝他走近了一步,下意识做了一个为他挡雨的动作。 这下郝暻都能感受到沈回的呼吸了,他抬起头和沈回对视,没有拉开距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开始烧起来,不烫人,但是慢慢向血液蔓延。 在又一次响起的海鸥声里,郝暻听见沈回说:“郝暻,在我这儿,没有恨。” “我爱一个人,是绝对不会恨他的,不止如此,我是不会让这世上任何负面的东西,落到他身上的。” 沈回的眼睛很亮,而声音低沉,他专注地看着郝暻,仿佛只能看见他那样。 他说:“这次来找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希望整个城市的乌云,台风,暴风雨,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你头上。” “我在感情里不是一个聪明人,也做得不够好。但我想了很久,也想过很多,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想我能告诉你了。” “我爱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郝暻一度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偶像剧里很戏剧性的主角,想哭了。 可是眼泪没有真的掉出来,路灯突然亮起,方才被夜色笼罩的步道,在人造光下又是另一种氛围。 郝暻的眼睛被光线衬得很湿,也很亮,但他没有难为情,他发现距离实在太近,因此即使隔着镜片,也依然能看到,沈回的眼睛也和他一样,再也无法伪装。 郝暻还发现,原来沈回说的谢谢你并不是最真诚的一句话。 我爱你才是。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是周二一早。客户对设计方案很满意,因此因台风推迟的时间比郝暻想象得要短。 郝暻跟着同事前往机场,离开酒店前,沈回还在和他的一个客户进行线上会议,他得搭晚上的飞机回去。 但沈回给了他一把钥匙,和一串密码。 前者是公寓的,花园街43号那套公寓的密码锁坏了,沈回上周紧急换了个新的老式锁。 后者是工作室的。 沈回说,先放你这儿吧。 在酒店的窗户前,沈回晒着愈发艳烈的太阳,笑得很俊朗。 他说:“郝暻,我也一样,我们都不要尚可。你有充分的时间和自由的选择,回去之后,要是你愿意保留它们,我们就重新开始,如果不愿意,就把它们寄还给我。” 郝暻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沈回又说:“你不用急着表态。” “但是,也别让我等太久了。” 沈回并非是因为还不确定,或是犹豫,才这么做的。 二十八年的人生,他第一次如此肯定,他爱一个人,爱得笨拙,爱得迟钝,但是没有他会不行。 沈回想,原来幸运的神没有抛下他,此前所有的寂寞,都是为了遇到郝暻。 他不想郝暻感受到任何的不自由,最好连一点负担都不要有。这一次,他想跟郝暻走很远,走到人生的尽头。 漂亮的风景就适合延续,鲜活,长长久久。 沈回想告诉郝暻,我一直都在,而钥匙在你手中。
第28章 回去之后,老板给批了两天调休假,让他们休整一下,因此郝暻不用立刻去上班。 在回程的飞机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沈回是小时候的样子,站在他们家的玄关里,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门口。 沈回冲过去抱住男人的腿,下一秒,被男人狠狠推开。额头撞在一边的柜脚上,头破血流。 郝暻在客厅里看着,觉得那股焦虑状态又回来了,喘不过起来,像有谁掐着他的脖子,他好想跑过去抱住沈回,按住他的伤口。 但下一秒,场景发生了变幻。 这一次是在花园街43号的公寓,郝暻回过神来,发现他和沈回并排坐在沙发上。 时间大概就是半年前的样子,沈回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他正襟危坐着,一动不动。 墙上的时钟转了好几圈,郝暻问:“沈回,你怎么一动不动啊,不去忙工作吗,你是长在沙发上了吗?” 沈回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走,我现在不是人类,是一颗长在沙发上的蘑菇。” 然后郝暻就笑了,一直在笑,直到醒过来。 睁开眼睛后,他意识到这个梦掺杂了怎样的现实,坐在机舱里缓了很久。 飞机落地以后,郝暻掏出手机来给沈回发消息,他打了很多字,又删掉,最后只发了四个字: --安全到达。 沈回不一会儿就回复: --收到。 不能够再简单的回答了,郝暻盯了数十秒,然后笑了一下,走出机场。 回到家,郝暻收拾了一会儿东西,下午睡了一觉,到了晚上的时候收到一条消息,也只有四个字。 --安全到达。 是沈回发来的。 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正开着,吹进来的风带有夏天的气息。今天的夏天来得很早,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夜空中明星高悬,郝暻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同样回复: --收到。 思路逐渐变得很清晰,郝暻决定好了一些事情,这夜,他很早上床,睡了一个很安稳的好觉。 第二天,他又起得很早,到红姐得馄饨店去吃了碗馄饨。 红姐见到他,开心得不得了,说小郝呀,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郝暻笑着点头,“上周出差去了,还刮台风呢,晚了几天才回来。” “啊,怎么就碰上台风了呢,”红姐给他多舀了几个馄饨,关切地说,“肯定很影响心情吧?” 没等郝暻回答,红姐又说:“不要辣油,对吧。上次你那个,小沈朋友,特地关照的。” 郝暻正在柜台边拿调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说是,不要辣油了。 “我心情没怎么受影响的。”馄饨端上桌,郝暻坐下后,这样说道。 “什么?”红姐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出差碰到台风的事,便问那看来台风没那么严重? “不是,台风真的可严重了,狂风暴雨的,快赶上世界末日了。” 阳光照进店里,在张贴了廉价海报的老旧墙壁边,郝暻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眼中有明亮的光。 他说:“但是,小沈朋友来陪我了!” 很得意,很不客气,带着一点小炫耀。 郝暻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在店里陪红姐闲聊,那个时候刚和沈回分手没几个月。 店里客人很少,红姐闲下来,坐在柜台边上,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郝暻说,小郝啊,找爱人,一定要找一个会疼人的。 “哦哟,他来找你了啊,这么好啊,坐飞机来的?”红姐不太懂航班那些消息,接过话问。 “不是呢,刮台风呢红姐,飞机都不飞拉。”郝暻皱了皱鼻子,然后有点神秘兮兮地摆了摆手,说,“他啊,是开车的,整整开了八个多小时的夜路,过来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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