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房间能住人了,这不正常。” “好伤心啊,我们家有新成员了,收拾一下不行吗?”蒋南泽拿起一包薯片丢给他,“倒是你,我还没问你新婚生活怎么样呢。” 过年他们线上聊天,闻笛顺带给他讲了拉斯维加斯的闪婚,蒋南泽发了十几个震惊的表情包,让闻笛感到意外。他已经给前男友透底了,按说高中同学圈应该传的满城风雨了才对。结果蒋南泽说压根没人知道,还嘲笑他幼稚:“本来是他甩的你,这消息一爆,像是你给他带的绿帽子,他才不会干这种丢面子的事。” 当时闻笛觉得,老朋友应该有瓜共享,现在突然有点后悔告诉他了,否则也不必接受七姑八姨形式的婚后感采访。 闻笛盘起腿,敷衍地说:“还行,还行。”然后决定把话题拐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不说这个了,我要找你商量一件正经事。” 他阐述了住宿问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朋友,就像看着身披圣光的救世主。 然后蒋南泽残忍地、冷漠地,一口回绝:“不行。” “我可以帮你照顾猫,”闻笛说,“我还可以帮你剪视频。” 蒋南泽挑起眉:“你会剪视频?” “之前老刘开了个自媒体账号,我剪辑、后期、粉丝群管理都搞过。”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蒋南泽居然对他的多才多艺不为所动。“你跟你老公住不就好了?”他说,“就在对门,行李都不用怎么搬。” 闻笛隐隐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边无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薯片,一边在脑中探索别扭的来源。是因为于静怡说过吗? 忽的,他灵光一闪,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目光直直地射向蒋南泽。 “怎么了?”蒋南泽不自在地挪动身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邻居?” 蒋南泽沉默了两秒,疑惑地问:“你没有告诉我吗?” “我没有,”闻笛把薯片放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我从来没说他住在对门。” 蒋南泽目光飘开,望向灯罩里虫子的尸体。闻笛看着他装傻充愣的表情,突然想起了某些事。 准确地说,是某些巧合。 边城和自己在中关村的同一家日料店偶遇。 边城和自己在酒店里和前男友偶遇。 自己在实习的学校和边城弟弟偶遇——这地方就是蒋南泽介绍的。 现在想想,上半年的偶遇确实太多了点。 闻笛又记起了一件事。蒋南泽在五年前见过边城,但同学聚会那天,他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闻笛站了起来,走到蒋南泽面前,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我邻居的?”他质问道。 蒋南泽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子:“比你早一点吧。” “早多少?” “半年多?” “那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闻笛抓住他的肩膀,“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闻笛上学期一边跟他骂邻居,一边对教授犯花痴,感情他知道这俩人是同一个? “等会儿,”闻笛觉得事情可能更严重一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结婚的?” “嗯……”蒋南泽的目光躲躲闪闪,“比知道是邻居再早一点。” 闻笛窒息了。所以蒋南泽早就知道全部真相。那站在他的角度,这几个月自己是在干什么?失忆症患者一边痛骂一边倒追结婚五年的老公? 什么社会性死亡!给他一根铁锹,他现在就能挖到美国去。 “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开始想说来着,谁知道你们做邻居做成了仇人,这就不太好开口了,”蒋南泽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然后事情就越来越有意思了,直接戳破多可惜啊。” 好家伙,这人一边保媒拉纤,一边嗑瓜子看起热闹来了! 闻笛随即意识到不对劲。蒋南泽怎么会知道江羽的学校在哪里?很多巧合,不掌握边城那一方的情报是做不到的。 “你,”闻笛用手固定住他的脸,眯起眼睛盯着他,“还有同伙吧?是谁?” 蒋南泽毫无做犯人的自觉,认罪态度极其敷衍:“你猜不到吗?” 也是,闻笛想,边城不就宋宇驰一个朋友吗? “你认识宋宇驰?”闻笛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蒋南泽说,“他博五去美国交换,我们碰巧遇到了。” 那时间比闻笛搬进教师公寓还要早。 蒋南泽拍了下手:“我们花了快俩月才搞明白,我在拉斯维加斯被抢的朋友,就是他发小的闪婚对象。刚好我知道你要住进荷清苑,他知道边教授领养了弟弟,可能要搬家。他说可以让你们住的近一点,这样你们自己就能见面、相处,磨合出感情来。谁知道非但没见到,还结仇了。我看你们磨磨蹭蹭没进展,你还老想不起来当年的事,寻思着可能得加点外部刺激,所以就把何文轩约到了你生日去的那个酒店……” “那日料店呢?”闻笛对他社交圈之广感到惊奇,“日料店是尤珺选的,你还认识她?” “宋宇驰认识,”蒋南泽说,“她是微电影社的社长,宋宇驰是她手底下的演员。你要是看过《马兰花开》的话……” 闻笛死去的回忆忽然苏醒了。对,这人是那年演邓稼先的人。 他交叉双臂叹了口气。这俩人放着捷径不走,非得发动各自所有的人脉,见缝插针让他跟边城见面,实在是乐子人界的楷模。 蒋南泽还在愉快回味自己的红娘事迹:“你跟你老公天天网上对骂,线下追人。我这十年都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哈哈哈哈哈……” 他靠着沙发笑得前仰后合,闻笛眼神冰冷,半晌问:“你五十米成绩多少?” “十秒三?” “你死定了。” 他揪住蒋南泽的领子,对方发觉他是动真格的,急忙挣脱,把椅子放倒当路障,朝门口逃窜。闻笛在后紧追不舍,在楼道里将其擒获。 “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闻笛扭住蒋南泽的胳膊,“还幸灾乐祸!” 他正要施以正义的制裁,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他的胳膊撇开,随即将蒋南泽往后一拉,分开了两人。 “学弟,”宋宇驰笑着挡在蒋南泽前面,“有话好好说嘛。” 蒋南泽还穿着那件扎眼的马甲,宋宇驰把风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裹住了两条光溜溜的胳膊。 闻笛看着这恶心的一幕,心里的愤怒值达到顶峰:好哇,还二打一,不讲武德! “你!”闻笛指着他,“你怎么能出卖朋友的情报!” “咱们辩证地看待一下这个问题,”宋宇驰说,“我们只是安排你们见过几次面,剩下的事完全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 “你们直接跟我说明白不就行了!” “唉,你们实在是太有意思……”宋宇驰看闻笛瞪着他,转换口气说,“我们给你们道歉。” “对不起。”蒋南泽把头从宋宇驰身后探出来说。 闻笛冷哼一声,把手揣进兜里,用谴责的目光轮流扫视两个人,重点钉死宋宇驰,因为这人看起来是主谋。 “大冷天的,别站在外面了,进去说吧,”宋宇驰说,“我给你赔罪。” 闻笛抿紧嘴,试图高冷,但心里对这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很好奇,最终被蒋南泽连哄带劝推进了门。 “坐,”宋宇驰比蒋南泽更像主人,“要喝什么饮料?” 闻笛摇摇头,拒绝敌人的招待,昂首挺胸,从这对狼狈为奸的情侣身旁走过,坐在沙发上离他们最远的地方:“不用了。” 他看着另两个人在桌子旁边挨挨蹭蹭地坐下,磨起了牙。“你打算怎么跟你老朋友交代?”闻笛看着宋宇驰,“你就不怕他跟你决裂?” “那倒不会,”宋宇驰说,“他脾气可好了。” 闻笛跟他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你说的是T大那个边城?” “是啊,”宋宇驰说,“虽然他说话气人,但他很少被别人惹生气。” “难道不是因为那些人全都被他气死了吗?” 宋宇驰笑了起来:“真的,给他的课打1分,他照样写推荐信。他上学期一直以为你拿他气前男友,也没记仇啊。” 闻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清奇的角度。他回溯了一下吵架过往:“那他最后怎么又忍不住了?” “他就是有点伤心,”宋宇驰说,“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超常发挥,搞了个连他都觉得浪漫的婚礼,结果你全忘了。” 闻笛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双手抱住膝盖。暹罗竖着黑耳朵跑出来,在他裤腿上蹭了蹭,对平心静气有奇效,闻笛的怒火不知不觉中熄灭了大半。 他看着对面的小情侣,意识到房间的整洁来自于何处了:“你们住在一起?” 宋宇驰骄傲地点头:“最近刚搬来,我死皮赖脸求了好久,他才答应的。” “好吧,”闻笛说,“看来房子我得另想办法了。” “什么房子?” 闻笛告诉他师兄回国的事,宋宇驰的眉毛抬到花栗鼠的高度。 “你跟你老公住不就好了?”他说,“就在对门,行李都不用怎么搬。” “你们是NPC吗!” 对面两个人动作一致地看着他,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闻笛无语地摇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更像NPC,被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长时间待在一起,”闻笛向他们解释,“容易吵架。” 宋宇驰亲历了那场争吵,赞同地点头。“不过,”他说,“最后肯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 “他是个感情残障,”宋宇驰抨击起发小毫不留情,“但他很喜欢你,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是吗?”闻笛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心里隐隐升起期待,“哪看出来的?” 宋宇驰挠了挠耳朵,叹了口气:“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在父亲病情平稳后,边城回到了美国。出乎宋宇驰意料的是,他买的是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你不会是想回去找他吧?”宋宇驰说,“这都多少天了,他肯定走了!” “我知道。”边城说。 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人还在那里,无论多么渺茫,他总要试一试。 即使已经走了,也许那个人会给前台留下讯息,也许能在酒店打听到线索。 令人失望的是,那个人没有写字条,没有留电话。而酒店则表示不能透露客人的讯息,即使边城付了高额的“小费”。 他又去了他们初遇的酒吧,预订婚礼的酒店,仍然一无所获。 他仔细回想之前的每一句对话,试图从中挖出一些关于身份的信息,最终所获甚微。他只记得护照上的出生日期、签发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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