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一句成了很多歌的歌词。
第32章 大学回忆篇(四) 闻笛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意识脱离了身体,飘扬而上,在半空中俯瞰着这个荒诞的场景——夜幕低垂,霓虹灯的光辉在远处街头跳动,昏暗的小巷中,墙壁上涂鸦斑驳,偶尔传来赌场的模糊音乐声和机器的响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两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阴影里,一个手中拿着弹簧刀,另一个拿着枪,都闪烁着不详的银色光泽。持枪劫匪正用带口音的英文喝令他交出身上的钱。 闻笛的背上起了一层虚汗。他在电影里、新闻里、口口相传的奇闻轶事里听过这个场景,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大意了,没打听附近街区的治安情况,大晚上就随便跑到小巷里——这又不是国内! 劫匪又挥了挥枪口,头快速朝两边转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快点!” 闻笛哆嗦着掏出钱夹,里面有一些硬币和纸钞,那人命令他把钱夹丢过来,他照做了。 “你!”劫匪又把枪口转向男人,“你也扔过来!” 闻笛忐忑地瞟了眼男人,怕他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连累自己客死他乡。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也掏出钱夹,扔了过去。闻笛松了口气。 劫匪一边维持枪口对准的姿势,一边让同伙把钱夹捡起来。同伙把钞票从里面抽出来点了点,用闻笛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持枪劫匪忽然勃然大怒:“就这么点钱?” 闻笛感到太阳穴嗡了一声,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他的外套有个隐藏的内口袋,出门时他留了个心眼,钱夹里放了小额钞票,大额的钱放在了内袋里——他爸妈当年防小偷的常用方法。保命是要紧,但奖学金也要紧,他还指着那些钱付房租呢。 不过,劫匪的不满似乎不是对着闻笛,而是他身旁的男人:“你穿得这么好,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钱?” 男人一身衬衫西裤质感极佳,确实不像便宜货。 劫匪又说了些模糊不清的话,大概意思是他们知道中国游客喜欢带现金,出来玩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钞票。不把钱全交出来,小心身上开个窟窿。 男人解释他们不是游客,劫匪不信。 闻笛看了眼男人,盼望他能交钱——自己看上去穷酸得很,劫匪也不会抱多大期望的。 结果男人斩钉截铁地说:“我出来得急,没带钱。我一般都刷信用卡。” 信用卡有什么用?刷卡不就是等着警察来抓吗? 劫匪恼怒起来,骂了一连串闻笛听不懂的脏话。他们在巷子里守了一晚上,顶着风险,好不容易逮到个大鱼,却没有多少收获,持刀的同伙很不爽,刀刃危险地顶在男人肚子上。 “等等,”闻笛突然说,“我有钱。” 劫匪望向他。闻笛颤抖着把手伸进外套,掏出叠起的钞票,华盛顿的头像在昏黄的灯光下忽隐忽现。 同伙一把抢过钞票,点了点,神情松动了些。持枪的劫匪看着同伙把钞票塞进兜里,又命令闻笛和男人:“手机。” 闻笛咬了咬嘴唇,把手机放到地上,滑到劫匪那边。男人也照做了。 两个劫匪使了个眼色,突然弯腰捡起手机,随即转身,朝巷子里快速跑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闻笛一下子蹲在地上,用手撑着斑驳的墙面,大声喘气。 男人垂眸,看到瘦削的肩膀颤动着。月光洒在领口露出的一截后颈上,苍白的皮肤隐隐显出血管,脆弱又可怜。 他伸出手,迟疑地放在闻笛肩上:“别怕,他们走了,没事了。” 指尖和衣料触碰的一刹那,闻笛忽然像过了电一样站起来,甩开男人的手,对他怒目而视:“谁怕了,我在心疼我的钱!” 男人僵住了。 闻笛望着他的目光快要烧起来:“你知道我刚才拿了多少钱吗!” 男人回忆了一下:“七百美元?” “七百!”闻笛觉得泪水快要倾闸而出了,“我这个月就指着它活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怀疑地问:“你住哪?” “波士顿。” “波士顿这点钱怎么可能撑到月底?” 生活太绝望了。他睡在客厅沙发上,从来不外食,只从Target这样的大型超市买打折生鲜,还要被人质疑生活费造假。 男人的问题还一个接一个:“你为什么带这么多现金?” “我住客厅,又没有门!不带在身上,万一我走的时候丢了钱,不就说不清楚了吗!” “带在身上也很危险啊。” “你有没有良心!”闻笛指着他,“我为了你掏的钱,你还站在这说风凉话!那是我剩下的所有奖学金了,这个月怎么过啊……”说着闻笛又感到一阵眩晕,七张纸钞浮现在眼前,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男人沉默片刻,说:“我还你。” 闻笛皱眉看着他。 “既然你是因为我掏的钱,我还给你就是了。”男人说。 闻笛眨眨眼,忽然扑上来,抓住了男人的肩膀,眼睛比酒吧门口的霓虹灯还亮:“你认真的?” 男人没预料到他这么激动,过了一会儿才保证:“当然。” 男人这么爽快,闻笛倒有点不好意思。“我破财也是因为那两个混蛋,”他说,“问你要钱有点……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嘛……” “钱你到底要不要?” “要!” 男人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身上拿开,说:“走吧。” 令男人奇怪的是,闻笛久久没动弹。刚才听到钱,眼睛都放出激光来了,现在怎么不积极了? 然后他看到闻笛蹲下来,仔细地从巷子的一个砖缝里,抠出了一个五十美分的硬币。 “我刚刚看到有什么东西反光,”他颇有成就感地说,“真是钱啊。” 男人无语地看着他。五十美分能干嘛,买包口香糖? “你住得近吗?”男人问他,“能回去吗?” 闻笛茫然地摇摇头,他是被蒋南泽塞进计程车的,不知道酒店离这里有多远。而且没有手机,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呢?”闻笛问,“你住得近吗?” “不近,不过我来的时候查过路线,大概记得怎么走,”男人说,“你先去我那吧。” “查过路线就记得?”闻笛怀疑地看着他,“你是有什么过目不忘的超能力吗?” “准确来说叫图像记忆力,”男人说,“跟我来吗?” 闻笛犹豫了一瞬,把破破烂烂的钱包塞进兜里,走到男人身边:“当然。我又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不跟着你,我上哪要钱去?” 男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他们把我的卡拿走了,不过回旅馆之后,我可以先问朋友借一些钱给你。等拿到钱了,你再想办法回去。” 闻笛点点头。 男人走了两步,转身看到闻笛还站在原处,问他怎么了。 闻笛心绪复杂。一刻钟前,原计划就是跟着男人回酒店。短短十五分钟,生活天翻地覆,大悲大喜,他仍然跟着男人回酒店,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你叫什么?”闻笛问。他们都经历过生死风波了,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Ethan。” “碟中谍那个Ethan?” 男人没有回答,看着他,用目光询问。 “Samuel,”闻笛说,“叫我Sam就行。那个酒店有多远啊?” “六英里左右吧。” “六英里?!” 男人淡漠地看着他:“还走吗?” 闻笛想了想七百美元,咬了咬牙:“走。” 然后闻笛踏上了人生最曲折离奇的十二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这开头已经够曲折离奇的了
第33章 大学回忆篇(五) 一路上,这个自称Ethan的男人沉默寡言,只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告诉他往哪里拐弯。他们经过一栋栋装潢华丽的赌场、酒店、strip club,还有风格独特的小教堂。走了快两个小时,绚丽的霓虹灯逐渐隐去,街灯昏暗,路两旁冒出大片的灰砖式厂房,混凝土仓库,窗户漆黑一片,和主街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像是工业区。 闻笛腿有些酸,在路边找了个消防栓坐着。他左右张望,路灯坏了两盏,看不清厂房的铭牌,唯一能肯定的是周围没有酒店。他怀疑地看着男人:“你确定走对了?” 男人的沉默让他恐慌。 “什么?!难道你不认路?!”巨大的悲伤从心底涌出来,他来之不易的那么一点点希望就这么破灭了,果然这个世界对他有意见,“那你还号称什么图像记忆力!” “我可能看错了某个街道的数字,”男人最后承认,“然后早拐了一个路口。” 闻笛眼前走马灯式地闪过悲惨回忆:他刚刚被谈了五年的初恋发配成小三,全副身家洗劫一空,好不容易有个男人愿意补偿他,居然迷路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男人。他怎么就酒精上头,信了一个陌生人呢?他连这人的真名都不知道! 看着荒无人烟的四周,闻笛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戒备地看着男人:“你不会是骗我来这里杀人抛尸吧?我告诉你,我可没钱了啊!我所有的身家都用来救你了!做人要有点底线!” 男人懒得自证清白。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让闻笛绝望的话:“这儿晚上很荒凉,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刚才的情况。我们还是原路返回拉斯维加斯大道。那里是市中心,治安好,至少能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原。路。返。回。 闻笛想就地刨个坑,长眠于此。 “走吧。”男人说。 闻笛悲愤交加,如果不是为了保存体力,他恨不得把男人碾成饲料。 “等会儿,”他慢慢站起来,“让我发泄一下,否则我就想死了。” 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闻笛慢慢走到一个厂房门口,白色外墙在月光下显得惨淡,里面一片死寂。他把两只手放在嘴旁边,深吸一口气,朝里面大喊:“何文轩,你个无赖、恶棍、吃剩饭的臭虫、下贱、骄傲、浅薄、没有胆量、靠着势力压人的奴才;顾影自怜、奴颜婢膝的、涂脂抹粉的混帐东西、下流胚子;叫花子,懦夫,王八,良心还不如耳屎多的狗东西,看你一眼都会让我的眼里流出血脓,啐你都怕玷污了我的唾沫!” 美妙的词语像瀑布的水珠一样,飞流直下,滔滔不绝。 男人眉头紧锁,沉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澜,好像闻笛刚刚把呕吐物糊到了他脸上。 闻笛继续骂了三分钟,从前男友骂到劫匪,从前男友的祖宗骂到老天爷,嗓子都喊哑了,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男人真心发出疑问:“你一个学文学的,骂人怎么这么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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