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越来越浓了。 赵邮从火锅里夹出一块肥牛,像盯着游时一样怨恨地盯着那块肥牛。他还没有要到游时的精神补偿费。 他转了转眼睛,开口:“时哥,你和你对象,怎么认识的?” 本来都还在笑,此话一出桌上里面安静,全都八卦地看着游时。 “从小就认识,他把我从马路牙子上捡回去了。”游时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那是谁追的谁?”毛然然问。 游时这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愣了两秒,一笑:“他追的我。我追别人有可能吗?” 江应无声笑着看了游时一眼,往他碗里夹菜,压低声音说:“多吃点。” 游时明目张胆回看过去,得意地冲着他笑。 “不好看我能看上吗?”游时说。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赵邮眼睛一眯。 “初中就喜欢。”游时说。 “就……那段时间?”赵邮格外微妙地省略了一些东西。 游时却听懂了,笑着说是。 江应在下面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 如今回想起来,他那时候就喜欢上了,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他在知道江应离开以后会那么难过。 喜欢是不自知的,很多人开窍在换座位,惯性去看向同一个人方向,却发现位置上换了个人的刹那。游时则是在那扇紧闭的门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里空落落的。 所有人都没听懂他俩在说什么,赵邮也不解释。 合着他那个时候就开始为江应和游时的感情操心了! 他当时秉持着救人于悬崖的心态天天开解游时,合着他扮演的角色不是救世主,而是兄弟失恋后在旁边唱“分手应该体面”的臭损友? 最操蛋的是,他兄弟后来又谈上恋爱了。他这个从初中就开始开解游时情感问题,在旁边唱“分手应该体面”的损友还单着。 “游时,”赵邮差点把筷子撅了,咬牙切齿地说,“你真该死啊。” 游时冲他欠欠地笑。 赵邮眼珠转了一下,话音一转:“江应,你有对象吗?” “有。”江应一笑。 “我靠怎么学霸也谈上了?赵邮你嚎三年了吧到现在还没谈上,你看看人家——”毛然然一边惊讶一边拱火。 “别拉踩我,干正事呢。”赵邮又危险地看了游时一眼,继续问江应:“什么时候谈上的?” 江应:“这学期。” 赵邮:“喜欢多久了?” 江应:“特别久。” 赵邮:“谁追的谁?” 江应:“我追的他。” 一番快问快答把所有人问懵了,游时反应过来,要拿吃的堵住赵邮的嘴:“你查户口啊——” 赵邮这时眼睛却一眯:“追他想过后果吗?把人拉进来——” 其余人可能没听懂,赵邮、赵雪,还有游时和江应,他们都听懂了,只是谁都不说破,心照不宣。 赵邮担心他们以后不好走。 “想过,想了好几年,最后还是没忍住。”江应笑笑说。 赵邮还想开口问什么,游时用手机给他弹消息。 【Ys: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赵邮:知道。】 【赵邮:所以封口费给点?】 游时:“……” 我都在雇水军刷“游时和江应绝配”了,我担心你? 【Ys:你抖搂出去吧。】 赵邮:“……” 赵邮听不下去了,转身跟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就在赵邮搜罗全桌杯子的时候。游时捏着杯子,一直没放手,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那两瓶啤酒,许久之后,还是抬眸看了江应一眼。 江应疑惑地看着他。 “哥,”游时凑近,低声喊他,“能喝吗?” 江应忍着笑,点头。 然后他看见游时像小猫看见鱼一样,屁颠屁颠地把杯子送过去。 酒过三巡,赵邮大概是真被自己兄弟脱单而自己还单着这事打击到了,抱着酒瓶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哥们,一定要幸福。” 游时也喝得差不多了,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胡乱地“嗯嗯”。 “你说他妈的我怎么就找不到呢?”赵邮继续哭。 游时继续“嗯嗯”。 赵邮醉熏熏看着江应,对他说:“他那时候很难过……你心里有点数……” “嗯。”江应点点头,握紧了游时的手指。 — 从饭店里面出来就将近十二点了,几个人站在大门口叫车,互相说再见,嘴里乱七八糟地说“新年快乐”。 江应扶着明显有点晕的游时,伸手叫了辆车。 游时固执地想推开他,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调说:“我没喝醉。我喝白的都不会醉。” “你看,我还能走直线。”游时说着,沿着人行道大步流星地走起来。 江应忍着笑看着他,看他越走越偏,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绿化带里,匆忙赶过去扶住他:“得了吧,别逞强了。” 出租车在他两人面前停下,打着灯等他们上车。 江应拉开车门,想半哄半骗地把他骗上去:“行行,你没喝醉,回家了。” 游时站在车门旁边,半天不上车,迷迷瞪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应哥,我想去解放公园看鸽子。” 司机听乐了,笑着回头看:“小兄弟,这都几点啦?” “太晚了,鸽子睡觉了。”江应低声说。 “太晚了啊,”游时点点头,正要钻进去,又突然站直了,江应下意识护着他的头,游时看着他说,“那我想去坐轮渡。” 江应被他气笑了:“这个点轮渡也下班了。” 游时又看了他两秒,确定他不是在骗人,终于乖乖坐进去。 江应报了地址,司机师傅平稳起步,他从后视镜里看歪在后座的那个人,啧了两声问:“这是喝了多少?” “三四杯,”江应垂眸看他一眼,“太久没喝就这样了。” “嗯。”江应笑着看他,又补充说,“烟也能。” 车开到一半,游时突然梦游一样在后座直挺挺地坐起来,看着前面的路,司机师傅吓得差点一个急刹,就见这时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游时发话了:“师傅,掉头,去火车站。” “去哪?”江应和师傅几乎同时问。 “去哪个火车站?”师傅又问。 “武昌。”游时又歪下去了,闭上眼睛,刚才那一瞬间好像回光返照,不过依旧回答司机的问题,“去武昌火车站。” “你们有火车要赶?”司机讶异地从后视镜看了江应一眼。 江应没回应司机的话,眉头微微皱着,沉沉地看着游时,压低自己的声音,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低声问,“真要去武昌火车站?” 游时闭着眼睛,动作缓慢地点点头,“嗯,就要去武昌火车站。” 江应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师傅,掉头。” 午夜十二点,一辆出租车汇入茫茫的车流,奔驰在去往武昌火车站的路上。 赵雪扶着赵邮,赵邮趴在她肩膀上嗷嗷地哭,像个哈士奇,把眼泪全抹她肩膀上,抽泣着说:“赵雪,我怎么就谈不上呢?我那么喜欢她。我相册里面全是她。我怎么就谈不上呢。” 赵雪无语地拍他的头:“好了好了噢,呼噜呼噜毛。” 一千多公里的外的北京,办公室灯火通明,牛主任调来了二高的监控,一群人围着把七科考试时的监控录像1.5倍速从头到尾地看。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 凌晨的火车站人很少,司机把他们放在进站口,走之前又看了看似没醉实则醉得稀烂的游时,担忧地嘱咐江应一句:“注意安全,看好他,别摔了。” 说完,终于一脚油门走了。 游时下车,外面有点冷,他把领子立起来,又吸了吸鼻子,站在进站口外就掏出手机,聚精会神地一点一点看。 江应盖住他手机:“看什么呢?” 游时侧身躲过他:“买火车票。” “找到了,z78,”游时声音扬起来,又消散在凌晨的风里,“凌晨一点发车,来得及。” 游时抓着他就要跑。 “等一下,”江应在他后面喊,“这辆车去哪?” “北京。”游时看着前方,眼睛反射出武昌站招牌的红色灯光,显得亮晶晶的,又回头冲他喊,“去北京!” 声音跟着晚风一起飘到江应耳边。 江应心里狠狠一跳,接着一片酸软,他跑到他前面,抓住他肩膀,垂眸问他,“为什么要去北京?” 游时大睁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许久后,低声说:“要找人。” 他感觉到游时身体微微颤抖,然后冲上来抱住他,用脸颊蹭了他一下。 江应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不用去北京了。”江应轻声说,“我就在这。” “不,”游时松开他,固执地往进站口走,“我就要去。” “没票了。”江应笑着说。 临近春运,即使是这样的红眼火车票也早早卖光,但游时这个喝醉了的看不清楚。 游时在闸机前停住,又抓着江应,拉他去出站口。 出站口的旅客都往外走,只有他们逆着人流往里走,那些大包小包的旅人都偏头看这两个没有任何行李的少年,心说还是少年人好,只有少年的时候,能够在凌晨时刻不远万里飞奔到火车站接人。 只有他俩自己知道,他们去接一个不会从出站口出来的旅客。 游时抓着他,在凌晨的火车站,穿越汹涌的人潮,执拗地去接两年前的自己。 真傻啊。 也真可爱。 游时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鼓捣,江应偏头问他在干什么。 “在计时。”游时低声说。 “什么?”江应没有听清。 游时抬头看向他,目光执拗且认真,几乎让人心疼:“你从出站口走出武昌火车站,需要五分钟。” “613步。” 那天晚上月亮和星星都很亮,地面的积水反射着月亮和指示牌的光晕。 游时戴着帽子在火车站光滑的地板上助跑打滑溜,蹲在阶梯旁边的光滑石板上一点点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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