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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女儿，梁国志猛吸了口烟，沉默了下来。 “你那个老主顾的钱，收了也就收了，黑吃黑么，常见的事。”他的这个反应，像是有些动摇，隋聿趁热打铁，“所以考虑考虑我的条件？” 梁国志被隋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吐出一口烟圈，“嘿，小隋总，别说，我还真挺喜欢你的，你比你老子坦荡多了。” 他将还没抽几口的烟扔到窗外，“但是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我虽然是个杀人犯，但也应该要有契约精神。” “行吧。”隋聿刺了他一句，“你还挺有职业道德的。” 梁国志自豪地说，“那是当然。”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隋聿问，“你认识池一旻么？” “瞧您这话问得，你的那个小助理，调查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梁国志的笑容中带着嘲弄，“刚刚夸你坦荡，这会儿又和我整虚的，我认不认识他，你不是最清楚吗？” 隋聿问：“他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梁国志打定了主意不会泄露任何雇主的信息，“你猜猜？” 猜你个头！ 隋聿气得恨不得拧掉这老鬼的脑袋。 狭窄的公路向上盘旋，似是追着天边的明月而去，不知来处，也没有尽头。 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隋聿都没有说话。 山路狭窄，以梁国志这开飞机的架势来看，稍有不慎，就会冲下崖底，隋聿不能激怒他。而且隋聿目前的身体状态太差，如果硬碰硬，他不会是梁国志的对手。 好在梁国志太过自信，放倒隋聿后没有捆住他的手脚，而是就这么大剌剌地把他扔在后排。 那就意味着隋聿还有机会，只要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停下来，就能伺机脱困。 伴随着邓丽君甜美的歌声，车子又在山路上行进了半个小时。一张专辑播完，梁国志也把车停到了一个湖边。 翠羽湖，高山上的避暑胜地，国家4A级景区，现在是冬季，湖边人迹罕至，连工作人员都没见到几个。 “到地方了？”隋聿在后排，环视一圈窗外的景物，也认出了这是哪里，“你带我来翠羽湖做什么。” 梁国志没有回答隋聿的问题，他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态度，双手扶着方向盘，面对着平静的湖面，说，“小隋总，我和您说个故事吧。” 梁国志没等隋聿回答，自顾自往下说，“这里是我…和席梦认识的地方。” 席梦，听到这个名字，隋聿怔了怔。 他听过席梦这个名字，她是云图早期最重要的奠定人之一，在隋光明创业初期，是她和隋光明一起开疆扩土，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云图。 而她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梁国志的妻子，之前警方也有过推测，梁国志之所以会枪击隋光明，其中也有他妻子的原因。 “那天你爸爸也在，当年你们云图还是个小作坊，正好在翠玉湖团建。”梁国志陷进了回忆里，久违的温柔笑意，悄然爬上他早已麻木的面庞，“那时我们的一个项目正好开盘，也在这里办活动。活动结束后，我鼓起勇气邀请她去湖里划船，她同意了。” 那个时候梁国志是谢文成的司机，但说是司机，其实两人亲如兄弟，湖边的翠羽山庄就是谢文成的地产公司开发的。 因为这次邂逅，梁国志和席梦相识，两人很快坠入爱河，结婚生子。 “第二年我们就结婚了，很快就有了一个女儿。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才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人，但是——”说到这里，梁国志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阴鹜，“就在我的人生最幸福的时刻里，她死了。” 席梦的死因，无论是云图的档案还是警方卷宗，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席梦主理云图的时期，公司还没往汽车方向转型，最主要的营收还是靠电池业务。因为业绩表现突出，吸引了不少投资机构的注意。 就是那年夏天，云图存放电池的仓库发生了一起火灾。锂电池起火，扑救难度巨大，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造成了包括席梦在内的五名员工身亡。 云图的火灾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也险些让刚有转机的云图跌入谷底。后来经过调查发现，发生火灾的原因是席梦的管理疏漏，员工在她的指示下，将回收的旧电池违规堆放，从而引发了这场大火。 也就是说，这个事故是违规操作导致的，而席梦就是这场火灾的主要责任人。 事到如今，逝者已逝，隋聿不想再说什么戳活人心窝子的话，“那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节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场火是席梦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提起这件往事，梁国志的脸上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眼中却有熊熊火焰在燃烧，这样的矛盾，使他的整张脸变得有些狰狞扭曲。 “然而真相是，她的死不是意外，所有的一切也不是她的错，她不过是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隋聿听懂了梁国志的弦外之音。 “席梦原本是有机会逃出来的，是隋光明，他为了找个人为这场大火负责，把她锁在火场里，活活烧死。”说着，他转过头，对着隋聿惨然一笑，令人毛骨悚然，“要知道，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 隋聿也愣住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梁国志口中的这些细节，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 “活活烧死啊，梦梦在人前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她最怕疼。想到她一个人被锁在火海里，我就，我就…”隋聿的沉默无言，似是戳中梁国志心里那片血淋淋的逆鳞，眼中苦苦压抑的火焰喷涌而出了，“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梁国志，你冷静点。”见梁国志的情绪已经处在失控边缘，隋聿立刻说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我可以帮你…” 梁国志粗暴地打断了隋聿的话，“你可以帮我怎么样？你可以帮我杀了你老子？别骗人了，你们都是一伙的。”梁国志咧嘴笑了起来，“我很冷静，其实我现在还挺高兴的，因为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至于隋光明——” 意识到这个疯子要做什么，隋聿飞快地俯身向前，一把拉住了他，“梁国志！” “隋光明现在是烂命一条，就等着吹灯拔蜡，死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但还是晚了一步，梁国志一脚把电门踩到底，“我要让他体会到，失去最珍视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的话音未落，车子就以云图引以为傲的百公里加速2.1秒的速度冲了出去，载着隋聿，连车带人，一起冲进了黑色的湖里。
第51章 无怨无悔 一声巨响，湖面上溅起数十米高的水花。 水花落尽后，翠羽湖恢复了宁静，月色依旧宜人，湖心那辆缓缓下沉的轿车在莹莹的月光下，像一座绝望的孤岛。 岸边芦苇丛里，一个点灯熬油夜钓的钓鱼佬被响声惊动，抬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张大了嘴巴。 车里一片混乱，湖水很快漫过小腿，车载中控大屏幕开始疯狂报错，所有的电控按键都失去了作用。 头上的顶灯自动亮起，音响尚且还能工作，梁国志按下播放键，邓丽君的歌声再次在这湖光山色中回响。 “梁国志，你发什么疯！” 隋聿没有闲情逸致听歌赏景，眼下情况紧急，他已经无暇再去考虑其他，挣扎着起身向前，就要去开驾驶座上的车门锁，“把车门锁打开！” “想什么呢，小隋总。”梁国志脸上笑容不变，一只手挂在方向盘上，惬意地跟着节奏打拍子，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将尚未从麻醉剂中彻底恢复过来的隋聿推回后排，“都到这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出去。” 两人在车里的这番动静，加速了汽车下沉的速度。车子开始以车头向下的角度沉底，湖水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进车厢，眨眼就没过了隋聿的腰际。 不出三分钟的时间，这台车将会完完全全沉入湖底。 隋聿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继续和梁国志纠缠，转而在车里搜寻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后，转身去拆后排座椅的头枕。 电控按键已经全部失效，车窗无法降下来，就算这个时候梁国志良心发现解开了车门锁，在强大的水压下，车门也无法打开。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啦，这可是钢化玻璃。车里所有能砸窗的东西，早就都被我收走了。”见隋聿病急乱投医，和一张椅子较上了劲，梁国志好心劝他，“现在还有点时间，咱俩来好好唠唠，你不是想问我池一旻的事情吗？你想不想知道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隋聿知道梁国志在拖延时间，他顾不上搭理他，继续暴力拆卸着头枕。 得益于对自家车型的了解，隋聿稍微费了点力气，很快就把头枕拆了下来。梁国志不认为在短时间内，隋聿能用这轻飘飘的头枕砸开玻璃，所以并不担心，继续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隋聿并不在意梁国志的嘲弄，牢牢抓住头枕的一端，将另一头的尖锐金属对准了车窗玻璃的缝隙，用力一插一撬。 只听“咔嚓”一声响，玻璃上出现了几道裂痕。 “好家伙，还真是不能小看你。” 梁国志没想到还有这招，见隋聿马上就要把窗户破开，连忙从前排飞扑而来，一把扯住隋聿，用两条胳膊从背后卡住了他的脖子，生生将他往后拽。 “梁国志，给我松开！” 咽喉被人扼住，头枕瞬间脱了手，隋聿被梁国志拖离车窗，牢牢禁锢在前排两个座位之间，气得只想给这个老疯子两拳。 梁国志收紧自己的胳膊，死死卡住隋聿的脖子，在他脑袋旁说，“小隋总，这湖里这么冷，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梁国志说得没错，这湖里确实很冷，此时湖水已经悄然漫过了二人的胸口。 隋聿原本就头晕目眩，眼下又被梁国志卡住了脖子，更是无法呼吸，他怀疑梁国志是不是要赶在他被淹死前，先一步把他掐死。 “梁国志，如果梦姨泉下有知，会希望看见你为了她当了五年逃犯，过这种不人不鬼，不见天日的日子吗？”他用力喘着气，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等你死了之后，你敢去见她吗？” “你人都要死了，省着点说话的力气吧。”梁国志冷笑道，“我敢不敢见她，你和我一起去了不就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卡在隋聿脖子上的力道，却有所松动。 “你的女儿，名字叫梁小婷对吧，去年我去你家见过她，她现在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空气再次回到隋聿的肺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趁胜追击，“这几个月，曹希一直在为她的病情奔波，给她联系专家，安排手术。很可笑吧，你杀了曹希的爸爸，现在他却费尽心力要给你女儿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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