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董其实挺端水,甚至性格原因还更关怀她,她想进公司,想去什么部门,他都乐呵呵地支持,但江屿眠回来,他可以直接把集团未来几年内重点发展的项目交给他。 他属意的继承人是江屿眠,他不会委屈女儿,只是更期盼儿子回来。 江语晴也想过如果当初换个更契合的专业,毕业直接进公司会怎样。假设没有意义,既然江屿眠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再多劝,岔开话题:“车怎么样?” “还行,帕帕挺喜欢的。”江屿眠实话实说,“我坐着有点矮,天冷就不带它玩了。” 他一说天冷,江语晴后知后觉:“你声音怎么有点哑,感冒了?” 江屿眠皱了一下眉,难怪上午感觉昏昏沉沉的,他还以为是没睡够。 “可能有点儿。” 江语晴关怀道:“没事吧?换季别光顾着好看,多穿点儿。” 江屿眠纠正:“多穿点儿也不妨碍我好看。” 说着就开始觉得嗓子痒,咳嗽了两声。 江语晴哭笑不得:“不行就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回去吃点药睡一觉就好。” 说是要吃药的人,一到家就迫不及待打开微信找大夫去了,大夫姓林。 他一边打字,一边找出根电子温度计来,量了一下丶体温,三十七度四。 卡着线的低烧也是烧。 江屿眠不懂得什么叫报喜不报忧,有一点不舒服也要说成十分,何况他现在确实是不好受。平时一口一个林大夫,真生病了反而不那么喊了。 「林鹤书」 「我感冒了」 「难受」 发出去之后再心底默数数到十四,林鹤书回他:「什么症状?」 江屿眠拨语音通话过去,林鹤书接了。 他愉悦道:“秒回啊林大夫?” 平时他发消息林鹤书从来都不回,江屿眠知道他应该是看了的,没想到看那么及时。 他听起来很得意,活力十足,但是声线确实跟平时不大一样,有一点哑,林鹤书略过他的调侃,像个电话接诊的大夫,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哪里不舒服?” “有点晕。” “体温量过没有?” “三十七度四。” “低烧,”林鹤书抽了张纸开始写病历,“还有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林鹤书顿了顿,江屿眠继续:“你不回我消息。” 他说的当然不是刚才的消息,是从前那长长的一时半会翻不到底的已读不回。 病情还没交代完,江屿眠就又开始了: “林大夫,回个消息而已,不会绑着你跟我谈恋爱的。” 林鹤书对他这些话已经免疫,继续询问:“咳嗽、鼻塞有吗?” “有一点咳嗽。” “有痰吗?” “没有,干咳。” “吃点感冒颗粒,或者vc银翘片,什么感冒药都行。” “没有。” “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那叫闪送。” 林鹤书的心情不太好,江屿眠听出来了,他还听出来林鹤书想挂电话。 江屿眠不满,没事找事:“你不是中医?怎么老开西药?” “你不爱吃中药。” 江屿眠确实是叶公好龙。 高中的时候杏林堂还没搬迁扩建,那时候叫林氏中医馆,医院里也有食堂,林奶奶不自己做饭,林鹤书也跟她一块儿吃食堂,放学先回医院。 他没有行医资格,除了看病例,很多时候都在药房煎药,一边煎药,一边根据药方去倒推病情。 煎得多了,身上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药味,江屿眠却莫名地迷恋这种苦涩的味道,迷恋林鹤书。 真叫他喝,他又避之不及。
第9章 林鹤书放下笔,平静地问:“午饭吃了没?” “吃了,”话题跳得有点快,江屿眠诧异了一秒钟接上,“你呢,吃了什么?” “食堂。” 江屿眠笑了一下:“我也是食堂。” 又说:“晚上想吃小馄饨,要加虾仁、加紫菜、加黄瓜丝,再加一点酱。” 他不知道是自语还是说给林鹤书听的,林大夫吃馄饨是极简风味,他却什么都要加,说完晚饭又“不经意间”说到了居住情况:“前一阵在弄工作室,家里没收拾,就先住在这里,过两天工作室都弄好了我就搬回去。” 林鹤书只是应,江屿眠趁机给他发定位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基本没跟人说过目前的住址,这两天也没有什么寄到家的快递,只当是按错了,但是门铃锲而不舍地响,林鹤书都听见了。 “有人来了?你去忙吧。” 林鹤书挂了电话,江屿眠只好站起来,慢吞吞走过去,看了眼可视门铃,楼下是个提着药箱的大夫。 江语晴不放心,叫了家庭医生来看他。 江屿眠从小免疫力就不大好,隔三差五进医院,那时候江家的家庭医生都请的儿科专家,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家里宠了点,养出来这么一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 跟很多小朋友一样,到青春期眠眠小朋友的身体也好了很多,没那么容易生病了,但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雪水浸泡。 西府靠南,那年又是个暖冬,一整个冬天都没见雪,开春之后冷空气来袭,反倒送了场雪。 自从图书馆说要追林鹤书之后,林鹤书就变得很难约,得他去医院才能见到。 开学之后,都在一间教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江屿眠一兴奋,在院子里堆了个林鹤书和江屿眠出来,然后成功在开学前夕病倒了。 生病也不能阻拦他去学校的步伐,江屿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学校。 这么大个人了,江太太又气又笑,还是等他退烧才不太放心地打包送去上学。 融雪的天气,校服不够御寒,大部分人都在校服里面加了棉衣,江屿眠嫌臃肿,直接没穿校服,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毛边儿,衬得他整个人都软和不少。 感冒没好,又是咳嗽又是鼻塞,也没妨碍江少爷追人大计。 林鹤书是个很得班主任信任的班长,老章是个很舍得放权的班主任,给了他一打签了字的假条,一方面是信任,一方面也是给学生一点“活动”的空间,班长唱了白脸,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唱红脸。 他们的合作默契且愉快,像体育课请假这样的小事,林鹤书可以说了算。 江屿眠吹风要头疼,去找他开假条,林鹤书从小学医,很多时候糊弄过校医都糊弄不过他,这次倒是给得爽快。 下节就是体育课,大部分人已经去操场了,教室里只剩他们俩,江屿眠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开完也没急着走,伸胳膊给他:“班长帮我看看多久能好。” 感冒多久能好不用诊脉也能看:“七到十五天。” “那我什么时候能谈恋爱?” 林鹤书站起身,声音跟今天的室外温度差不多:“我不会算命。” 江屿眠一点没受影响,揪着林鹤书的袖子问他:“那你想好什么时候跟我谈恋爱没?” 林鹤书拂开他的手:“不谈。” 江屿眠鼻塞到呼吸不畅,偏偏还要打喷嚏,鼻子痒痒的,他艰难地吸了口气,朝林鹤书挥挥手算作再见。 等上完体育课回来,林鹤书桌上就多了一只没有署名的信封。 信封是素描纸折的,折成了不大规则的四边形,没有用胶水固定,支棱起来的一角将“鹤”字拆成两部分,背后还有洇湿的水痕。 体育课除了江屿眠没人在教室,但没人怀疑到他头上,他一句没注意这事儿就成了悬案。 刚上完体育课回来,一帮子男生都脱了外衣,热烘烘和地围过来凑热闹,嬉笑着撺掇他快打开看,前座的女生带着不自然的笑意,也回头看他。 林鹤书展开信封,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篮球少年的形象,除此之外还有潦草地一列字:聊赠一枝冬。 改诗改得不伦不类,不过林鹤书知道那一团水痕是什么了,大概是融化的雪。 刚刚他确实在打球,但教室里看不见,要走到外面走廊尽头才能看见操场。 林鹤书知道这是谁的手笔,抬眼望去,江屿眠靠在椅背上,明明鼻子通红,笑起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狼狈,懒懒靠在椅背上往他这儿看,光明正大地践行他说的“偷偷”。 请假不去操场站走廊吹风,生病了也不安分。 托感冒的福,江屿眠不上体育课不出操,多出来的时间都拿来画画了,画林鹤书,画出来的画有时候直接送出去,有时候会夹点儿东西。 林鹤书说着不谈恋爱,送过去的画倒也都留着,江屿眠觉得他应该挺喜欢这样的“情书”,可能出于一种提前拥有的“职业使命感”,林鹤书还开始关心他的病情,一来二去就发现他基本不吃药的事了。 “为什么不吃?” 江屿眠倒是干脆:“太苦了。” 不光是苦,还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味道,一想到那味道他就下意识拖延,连带着别的药也不吃了。 林鹤书看着,江屿眠很给面子地吃了胶囊,剩下的冲剂林鹤书也不好使,除非……江屿眠看了眼林鹤书,只觉得校服穿在他身上真好看,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抛到脑后。 第二天林鹤书直接拿了他的水杯泡好药送过来,江屿眠嗅觉完全失灵,进厕所都比平时从容,进食堂也没什么食欲就是了,完全闻不出来杯子里的液体是什么气味。 但他知道所有药里面就这个要泡水的最难喝,难喝到他鼻子不通气也能在喝下去的几分钟之内反复回味这直冲天灵盖的味道。 林鹤书一拿过来,他就下意识扭头。 林鹤书说:“喝了。” 江屿眠不想喝,讨价还价:“喝了你就跟我谈恋爱。” 林鹤书好笑道:“这是你的药。” 江屿眠觉得他应该是想说“吃不吃跟我没关系”,但是在学校里,林鹤书还是个挺温和的班长,也可能那些情书的威力真的就那么大,让他没说出后半句话。 江屿眠看着他,退了一步:“那你让我……” 他看着林鹤书的神情,终究是没说出亲这个字,“抱一下。” “喝了。” 林鹤书把水杯放在他面前,挺重的,咚地一声,好在药只有小半杯,没有漾出来。 但是江屿眠没在意,他眼里只有林鹤书,林鹤书的唇色很浅,要笑不笑的样子让人很想亲。 班长虽然大部分时候很好说话,威信还是有的,头一次碰上这样油盐不进光看脸的小色鬼。 “你……” 江屿眠看着他的唇张张合合,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整个大脑都被某个突如其来、难以抑制的念头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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