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当吴安宇再次回想起在病毒世界里的最后那天,漫天火海如同阿鼻地狱,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近在眼前,浮肿的手死死拽着他的衣领,要把他往那滚滚烈火里推。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无力反抗。 然而死神的镰刀挥下之前,司予轻盈的身形就像一只蹁跹的鸟,从容地翻身跃下舞台,跃过火海,手中寒光银龙般游走,干净利落地带起一道道血线,将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那是吴安宇第一次见到司予用刀,也是他此生见过的所有刀里,最快的一把刀。 映着秃头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僵硬倒地的尸体和满脸的血迹。 一眼惊鸿。 放映厅里的大红天鹅绒幕布被火舌点燃,仿佛地狱底层燃烧的烈火,一团团焚尽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罪恶。 唯独光影之间的司予宛如浴血而生的厉鬼,又像是最高贵纯洁的神明。 “法槌”上那根腿骨贴着秦夺的脸侧砸进木地板里,砸出一个凹陷,而名牌表男人不愧是异世界里的怪物,挨了那一下竟还清醒着,不甘心地用尽余力死死扼住了秦夺的脖子。 秦夺一手摁住他的肘关节,向内狠狠一撇,随后屈膝踢在他的上腹部,同时还要费心去反应怎么才能不被那根腿骨砸成肉泥,以一敌二,分/身乏术。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余光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唰。 手起刀落。 “法官”的“法槌”高高抡起,还没来得及落下,就摇摇晃晃了几下后,向后倒去。 接着第二刀流畅地贯穿心脏,秦夺身上一重,名牌表男人的尸体砸到了他的身上。 ……胸口涌出的血毁掉了他仅存的最后一件风衣。 “还活着吗?”司予向他伸出手,勾起嘴角问。 秦夺一脚踢开身上的尸体,拉住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一脸灰黑,浑身血迹:“……托你的福,暂时没死。” 涌出的血色顺着木地板浸入烈色的火海里,最后见证者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被吓到疯狂尖叫的温楚良—— 和一个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戏的黑裙女人,陈桂茶。 放映厅里的火终于一点点熄灭了。 司予同陈桂茶隔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片焦黑的废墟四目相对,良久,将手中的刀递给了她。 他像是交出去了一把通向真实的钥匙,陈桂茶伸手接过的那刻,一切错乱的过往终结在此刻,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罪人我已经替你重新审判,死刑我已经替你重新执行,这场话剧表演,于此落幕。”如演出开场时那样,他弯下腰行了一礼,随后垂下眼,安静地注视着女人的瞳孔,温声道,“最后一个人的生死,由你决定。要做宿者S07还是陈桂茶,同样由你决定。 “只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病毒世界里的一切,终究不是现实,你的孩子们……或许还在等着你回头。” 四下里静默无声,不知过了多久,陈桂茶提起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这次的笑容与以往每一次的僵硬诡异都不相同,眼角微微弯起,看上去竟然那样……温柔,而又充满思念。 四下里一片硝烟,满目疮痍,焦黑的地上躺满了她所有憎恨之人的尸体。 ……可那些其实全都是假的。 就连大槐树下埋着的,她的两个孩子的尸体,也全都是假的。 女人的目光沿着放映厅一寸寸走过,在满面泪痕的温楚良身上身上停顿片刻,最后落到了司予身上。 她的眼里似乎亮起了某种微渺的、希冀的光,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司予,轻声问:“答应我的事,你会做到吗?” 司予点了点头,难得地郑重其事:“会的。” 女人于是轻轻笑了起来。一片狼藉里,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随后接过司予手中的刀,缓缓提起。 她身后的温楚良并不是真正的温楚良,只是她构造出的幻象,而不论这座深红剧院里上演多少出话剧,她的孩子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俗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不想再继续做一个沉溺于假象的怪物。 手里的刀尖毫不犹豫地没入了自己的心脏,这个世界的故事,终于也有一次,上演了她曾期待过的那个结局。 秦夺迅速扑身上前,就在此时,整个病毒世界里,再一次燃烧起了虚无的火焰。 没有热度的火舌疯狂地吞噬着一切,所有的爱恨、黑白、善恶……全都消散在熊熊燃烧地大火里,化为一片真正的、彻底的废墟。 是这个病毒世界很快就要崩溃了。 秦夺争分夺秒地提取完血液,看到一旁的司予站在火焰之中,竟然在发呆。 橙红的火光映亮他白皙的脸,那两潭深黑的眼瞳中,似乎有无数暗流涌动。 秦夺觉得他状态不太对,皱起眉,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了?” 司予一个激灵,像是猛然从一场噩梦中回过神来,随后摇了摇头,避开他的目光,轻笑道:“没怎么,就是觉得…… “这一场火烧的,真是痛快啊。”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从女人的胸口处拔出那把窄刀。 失去了温度的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地上,绽出一朵朵鲜红的花。 司予低下头,突然想起了之前去三楼搜证时,他在女人房间的枕头下看见的那张合照。 合照里的陈桂茶系着围裙,两只手上都是腌肉时沾上的油,金色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页洒进厨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笼了一层茸茸的金纱,分外温柔。 大概是天太热的缘故,十五六岁的王岁息站在她身后,有些笨拙拿着一根头绳,试图把母亲的头发绑好。 合照右下角的王岁阑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笑嘻嘻地将这一幕拍了下来,那手势还有半根手指没拍进去。 照片后背写着一行字:某个做红烧肉吃的普通下午。 ……似乎有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油烟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那是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的幸福温馨。 司予闭上眼,静默半晌,刀柄向下,像一场短暂的默哀。 这一次,除了见证者站立的地方,放映厅里掉落的酒红色幕布、垮塌的墙壁和倒下的尸体全都淹没在了火海中。 陈偲偲在刚刚的逃亡里已经用尽了体力,此刻伸出手,有些魔怔地问道:“司予,这是……终于结束了吗?” “嗯,”司予苍白地笑着点了点头,“结束了。” 周围的场景在一点点淡去,其他人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呆愣愣站在原地。半晌,赵呈颤抖着问了一句:“我们……这次可以活着回家了?” “……嗯,可以回家了。” 演出厅的台阶、剧院深红的建筑、建筑外大片的芦苇荡……全都在一点点虚化。 秦夺与司予并肩而立,在一切场景彻底消失前,他似乎听到司予回过头,看向陈桂茶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 “不客气。 “还有……对不起。” 第一个副本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再推一推下一本,《钓系指挥官,在线驯狼[末世]》,已经开文啦,文案如下,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瞅一瞅! 文案: 公元B726年,太阳熄灭。 极寒与长夜降临,大量物种变异,气泡垒成为人类最后的庇护所。 作为气泡垒最年轻的指挥官,楚霁与变异种生而敌对,枪中子弹曾数次擦着变异种首领的心脏打过—— 直到某次任务途中,他在路边捡了一头受伤的狼。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位与自己隔着城墙与血腥,对视过无数次的敌方首领,正思考着该怎么处理,却发现对方好像……失忆了。 楚霁觉得有点儿意思,恰逢暴雪封山,他于是和这位失忆的昔日宿敌一起,在山洞里度过了数个日夜。 洞中环境险恶,他替狼治伤,假意相护,一步步诱导着野性桀骜的狼王,收起利爪,温驯俯首于自己身侧。 直到对方意外进入发情期后的第二天清晨,楚霁垂眼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身边的雄狼,回想着昨天夜里发生过的种种,眼尾意味不明地向下一敛,不告而别。 半个月后,一个长着兽耳的男人找上了门。 对方贪恋地嗅着他脖颈间熟悉的气息,将人抵在了卧室的墙角。 “楚指挥无往不利,万人仰慕,名不虚传。 “只是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报答,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呢?” 看似受制于人的楚霁却在男人目光无法触及的角落,轻轻勾起唇角。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头甚合他心意的野狼,会自己追上门来。 他一定会。 ——毕竟离开山洞的那个清晨,楚霁曾在那附近,特意“遗失”过一枚自己的肩章。
第19章 病毒协会 自剧院大门处,一道耀眼的白光缓缓亮起,逐渐吞噬了一切。 耳边逐渐响起了潮水般细碎的声音:路人的说话声、车辆的行驶声、路边店铺里放的音乐声…… 吵闹而真实。 司予睁开眼,面前还是人群熙攘的南京路口,他正站在那具被货车撞死的男生的尸体旁边。几步开外,是同样默立的秦夺。 吴安宇呆愣愣地看着同伴的尸体,眼眶通红,满面泪痕;不远处正在过马路的陈偲偲与张书倩一脸惊恐地看着砸到自己脚下的男生,脸色苍白;赵呈刚从货车上下来,惊慌之下还没有关车门—— 而刘寸坐在驾驶坐里,头撞在一旁的玻璃上,七窍流血,已经当场身亡了。 另一个在病毒世界里死去的王强则直接人间蒸发,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陈偲偲等人像是此刻才突然回过神来,在原地怔怔站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哭又笑的,脸皱成了一团:“我们出来了,我们居然真的出来了……” “我还活着……?” “原来之前的一切不是梦……” 冬日里的阳光真实地笼在每个人身上,和病毒世界里破不开的阴霾相比,要明亮温暖得多。路人纷纷因为他们奇怪的话语和反应而侧目,但此刻一切异样的眼神都已经显得无足轻重。 陈偲偲注意到了一旁的司予和秦夺,正要拉着张书倩上前,看到司予轻轻摇了摇头。 他温和地弯了弯眼,低声说:“就当是一场梦吧。以后万一再看到尸体,记得要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 几步外的吴安宇和赵呈同样听到了这句话,然而这起事件给他们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之前在病毒世界里有一口气吊着还好,眼下回到了真实世界,一时间先前强行压下的千百种情绪全都汹涌地反噬了回来。
197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