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仪器原本的运作方式是从司予身上抽取血液,经过层层程序,在卫念念身体里“过滤”一道后,最终输入司寒弈体内。 而司寒弈的那台座椅里储存着“造神计划”最后一步需要用到的“病毒世界激化剂”,在换血完毕后,仪器会自动给司寒弈注射激化剂,最终成功实现“造神计划”。 司予原本的计划是让卫念念趁司寒弈不备,改变仪器的运作模式,并通过仪器给司寒弈注射致死的毒药。 他从一开始就主动把“ace溶剂”这张伪底牌暴露在了司寒弈面前,为的就是让他自以为掌握了司予的底牌,放下戒心,最终走到这一步。毕竟“ace溶剂”局限性太强,失败率太高,而且季言桉那边的保密网司予本身也信不过。 不如把它当成一颗有用的“弃子”,或许还能多几分胜算。 只是临到阵前,卫念念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事。 她想起刚被司寒弈收养的时候,他是怎样温柔耐心地哄自己吃东西,又是怎样在她噩梦惊醒时守在她身边…… 哪怕这些都是假的,但那些温暖是真的切切实实地存在过。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能耐的人,爱恨都总是太过浓烈。她是真的恨司寒弈,也是真的把他当成过亲生父亲。 于是她最终也没能狠下心来在仪器里注射毒药,而是把毒药改成了能够让人陷入昏迷的麻醉剂。 如果司予真的非要杀死司寒弈不可,至少她不想最后亲手夺走他性命的人,会是自己。 机械低鸣一声,开始缓缓运作起来。仪器左侧的座椅上,司予脸上先前愤恨不甘的神情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脸的清醒和冷静。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卫念念刚才给他绑的金属锁扣看起来很牢固,实际上只要稍微用点劲就能挣脱。 仪器运转的嗡嗡声在耳边回响,他将双手和左脚都从座椅上挣脱出来,猜到卫念念估计不会真的狠下心来杀死司寒弈,正准备去补刀,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仪器右侧那张金属座椅上,传来了司寒弈的声音。 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十分失望,又像是早有预料:“念念,父亲那么信任你,你却真的背叛了父亲,真是叫人难过啊。”
第149章 绝路 司予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余的右腿也从仪器里脱了出来,转过头一脸警惕地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司寒弈同样也已经离开了座椅,两头空置的仪器里,只有卫念念一个人还留在中间。 司寒弈叹了口气,用一种好似打量全新生命的目光看着司予,先前对于司予幼年的联想全都被打破,半晌,他笑了笑:“是我小看你了啊,囝囝。念念一向是我最听话也最放心的孩子,你是怎么蛊惑的她?” 司予毫无温度地扯了一下嘴角:“是你那套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温情戏码实在太过老套也太过拙劣了,这可怪不了我。” “是么?”司寒弈遗憾地耸了耸肩,“但是囝囝,有件事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病毒世界。 “在我的病毒世界里,一切规则都由我制定,你拿什么跟我斗呢?” 话音未落,那扇立于他们正对面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但出现在门后的却不是正常的房间或是通道,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司予的目光和那面镜子对上,镜子闪着银光的镜面光滑无比,却并没有反射出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只有司予孤零零的身影独自站在镜子中央。 只一眼,就让他感到了危险。 司寒弈笑着后退两步:“这面镜子能投射出你内心深处最不可战胜之物,囝囝,让我看看你心里最强大的敌人是谁,你又能在这些敌人的攻击下撑上多久。 “希望你不要让父亲失望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司予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面镜子,就见原本光滑的镜面突然水面般波动起来,紧接着,一只脚从镜子里迈到了外面。 走出来的那个人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柔软的裙摆轻轻搭在小腿上,然而靠近右侧的裙摆上,却晕染着大片鲜红的血迹。 最先迈出镜面的是她的腿,然后是身体、双手、头发…… 最后才是脸。 在看清这个从镜子里走出来的“人”的那刻,司予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她手里拿着一把刀,身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抬眼看向司予的时候,嘴角甚至还带着温柔的弧度。 是他的母亲。 司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司寒弈的杀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女人看着他,温柔地笑道:“囝囝,多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啊。 “妈妈很想你,你下去陪妈妈作伴,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里的刀,直直朝着司予心口捅来。 司予安静地看着她手里那把刀,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幻想过这个场景。 幻想母亲的刀捅进自己的胸腔,像当年她原本想做的那样,结束他的生命。 可是。 司予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的母亲早在他九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早就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把司予一个人留了下来。 面前这个,不过是一个拙劣而又恶心的伪造品而已。 都是假的。 司予的身体擦着女人的刀刃避开,胸前的衬衣被划开一道口子,他全不在意地错身滑到女人身侧,按住她的肩膀和手臂,以一个刁钻的姿势扭到身后,接着敲击她手肘的麻筋,卸下了她手里的刀。 女人的战斗力并不强,带来的威胁都来自于精神冲击。他本想速战速决,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个从镜子里出来的伪劣品,一转眼,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和司予不一样,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美丽的眼睛正静静看着司予,眼里的神情痛苦而又欣慰。 她含泪笑着,伸手温柔地抚上司予的脸颊,柔声问:“囝囝,你要杀了妈妈吗?” 毫无预兆地,一滴眼泪突然从司予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妈妈,对不起。” “当啷”一声,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他闭上眼睛,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拧断了女人温热的脖颈。 女人鲜活柔软的身躯在他面前一点点破碎消散,连同地上掉落的刀一起,最终消失不见,像是又一次在他面前死去一样。 大概是这个结果并不符合司寒弈的预期,空气里再一次传来了他的声音:“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冷血心狠呢,囝囝,连自己的母亲都下得去手。 “不过,不知道这次这个又会怎样呢?” 话音未落,镜面再一次波动起来。 这一次从镜子里走出来的人,是秦夺。 他胸前插着司予亲手捅进去的那把刀,此刻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脸色苍白,神情狼狈,直勾勾盯着司予,哑声问:“司予,为什么?你就那么恨我吗?” 司予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都知道了。” “秦夺”一步步向着他走近,眼眶发红:“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和宿者之间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我憎恨所有宿者,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的,包括我妹妹的死……罪魁祸首也都是你。 “我恨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胸口拔出那把刀,和之前的女人一样,再一次朝着司予刺来。 司予神情麻木地握住刀刃,手掌被锋利的刀刃割开,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记肘击,劈手夺过了“秦夺”手里的刀。 “秦夺”手上猝不及防一空,抬腿毫不留情地向着司予腰侧扫去,司予闪身避让的同时刀尖划过对方的腿侧,霎时间血流如注。 哪怕只是个冒牌货,这似乎耶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手,勾拳、膝踢、直刺……两个人都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疼那样,一切伤口都无法阻止攻向彼此的动作。 刀光与拳风混杂在一起,两人身上的衣服不断被温热的血液浸染,鲜红与暗红交叠,已经分不清身上的血液来自于谁。 到最后,“秦夺”死死扼住了司予的脖子,而司予的刀刃先他一步,再一次捅进了他的胸腔。 “秦夺”的身影最终也如燃烧的纸屑一般,一点点消散在了空中。司予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都是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破烂口子,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唯有一双深黑的眼睛里依旧反射着锋利的光。 他不甚在意地拭去挂在睫毛上的汗珠,掀起眼皮:“司寒弈,你不觉得这个把戏有点太过无聊了吗?你可别告诉我,你口中‘不可战胜的敌人’,就是这些假冒伪劣的东西。”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很轻的笑:“实不相瞒,囝囝,其实接下来这面镜子中还会走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但刚才的精彩表演,让我对这面镜子里走出来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镜面开始出现第三次波动。 司予依旧靠坐在原地,甚至已经懒得起身,只掀起眼皮往那个方向淡淡扫了一眼。 然而很快,他的神色便微微一变。 嗒、嗒、嗒。 镜中人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在看见靠在墙边的司予时,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这次的人有着一副和司予一模一样的身段,长着一张和司予一模一样的脸,连深黑而冰冷的瞳孔,都与司予本人分毫不差。 俨然是另一个司予。 他一步步向着司予靠近,似笑非笑地啧了一声:“你是另一个我么?怎么看上去这么废物,这么狼狈呢。”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司予面前,弯下腰,用手里的刀刃轻轻挑起司予的下巴,唇角微勾:“你看起来似乎要比我弱得多。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变得那么弱?是虚伪的底线?还是无聊的感情?” 他话没说完,原本安安静静靠在墙边的司予骤然暴起,如一只蓄力已久的野兔般一拳向着镜中人的下颌砸去。然而镜中人的反应却比司予想象中快得多,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镜中人就已经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一切动作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冷银色的刀在他手里挽过一道漂亮的刀光,他闪身来到司予身侧,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了司予的腹腔。 一道碎冰似的声音在司予耳边响起:“废物。” “嚓”的一声,沾血的刀刃从腹腔内拔出,这一次,刀尖直朝着他的心脏而去。 千钧一发间,司予抬腿既快又狠地向着他的胃部踹去,这一脚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镜中人后退半步,司予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趁势又是一脚扫向他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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