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久踱步的腿脚停顿,“你说话算数吗?” “当然。” 临祁没有迟疑一秒。 “我要进去。” “好。” 穆久转身,那张脸憔悴而又惨白,透着点病态的冷清感,他跟着临祁走进了大门,进入了里面的屋子。 他看着四周的环境,一条狗迎了上来,当初明明是有两只的,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只。 “你收留的那条狗,去世了,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对不起,我没能养好它。” 穆久听着临祁难能可得的道歉,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狗狗的毛发,当初一只狗叫小七,一只狗叫小九。 七和九也不过只是相差了一位数字罢了,却是怎么也紧密不了,被八隔阂在两侧。 临祁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珍藏的刀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动过。 他依稀记得,那是曾经在彼此胸口刻过字的刀子。 带着血淋淋的回忆。 临祁将那把刀递给穆久,用手掌捏着对方的手,口吻淡泊,“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此生无憾。” 他又说了句,“对不起。” 重重复复,颠颠倒倒,只能是这几句话。 穆久盯着他的眼神炽热赤裸,含着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两个人四目相对,不是含情脉脉,是相爱相杀。 他顺着刀柄,一把插进临祁胸口的位置,些许的血顺着被捅破的伤口流了出来,衣料上沾染着一团殷红浓稠的血液。 “再深点吧,穆久,这样死不了的。”临祁甚至想握着他的手腕,再往里面插深点,但是穆久又将刀子拔了出来。 他握着那把流血的刀,喉咙哽塞,“之前,我在医院旁边,看到的人是你吧?” “就在半年前。” 临祁没有讲话,嗙铛一下,只听到空气中金属滑落地板的声响,很是清脆,穆久指尖颤栗,环抱住他的腰身。 埋进那滚烫,宽大的身体里面。 “我恨你,就要恨你一辈子,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我也要折磨你一辈子,像之前你对我的那样,折磨你。”穆久咬着他的肩膀,嘴头说着狠话,但早已哭的泣不成声,那是一种恶毒的思念,惦念,怨恨,又不得不承认的爱意,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如无法挣脱开来的枷锁。 束缚了他的全身,五脏六腑,每一条被诅咒的神经。 直到再也无法正常。 “好。”临祁终于伸出自己的手臂,搭在他的腰背上,小声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穆久抬头,脸上满是纵横的泪珠,一年前得知他死没哭,如今对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倒是哭成个泪人。 临祁用指腹揩掉对方脸上的泪水,穆久却抬头吻上他的嘴唇,哽咽道:“用这里,吻掉我的泪。” 他照做了,只觉得胸腔连着喉腔都泛着酸水,喉结滚动间极为苦涩。 “那段时间,我活的很痛苦,一直在回忆,回忆着我记得的所有事情,十几年前,一开始我是有点喜欢你的,但是后来,你故意远离我,那么的讨厌我,我就想离你远点。” “那时候我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突然那么毫无预兆地就开始讨厌我了。” 穆久抓着他的衣服,揪着不放手,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恨不得将自己撵入对方的血肉之中。 “很早之前,你就知道真相了吗?所以想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去对付这么多人.....” 就连他自己,都可能是临祁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十几年下来,他只能靠仇恨和报复坚韧的活下去,对谁都没有心软过,无比的残忍无情,但唯独还是对穆久留有余辜,恨的深,却也在不知不觉中爱的失魂落魄,迷失方向。 “.......”他沉默不语,睁着的幽深眸子比这夜色还要黑。
第82章 差一点就在一起了 这一夜过于漫长。 穆久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讲到嗓子都哑了,还觉得不够。 临祁就那样抱着他,静静地听着对方向自己倾诉着。 这十多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本篇幅无比长的故事书,一页又一页,随着他的讲述,一点点的翻阅着。 穆久用手指抚摸过临祁的头发,依旧是之前的质感,但在那一片乌发之中,他竟挑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他想想,他们确实不年轻了。 不再是十几岁时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了,取代他们的只有疲惫不堪,心力交瘁的老去模样。 过了段日子,穆久向临祁提议,一起去国外把孩子接回来。 他走到电话亭,投了几个币,拨打了无线电话。 穆久还来不及说出,要把孩子一起接回国这件事情,只听到对面穆阳焦急的哽咽道:“久念生病了,白肯栖带他去医院,结果半路出了车祸,现在.......” “发生了什么?大哥!”穆久捏着电话的柄,手心满是泌出的冷汗,湿漉漉的一片。 “白肯栖为了护着孩子,双腿被车压断瘫痪了。” 听完这句话后,穆久捏着电话的手猛地松开。 滴嘟滴嘟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开,电话掉落而下在空中晃荡着,穆久失魂落魄地盯着不远处的街道,里面的玻璃罩子早已被他呼出去的气,氤氲朦胧成一团。 没了聚焦,再也看不清。 穆久伫立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当初白肯栖在自己最难的那一段时光里,曾经给予他很多的帮助,如今对方有难.... 他又岂能不管不顾。 穆久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直到现在还是不太适应这个从别人身上取下的眼角膜。 如果不是白肯栖,他现在也还可能是失明的。 穆久在一番痛苦纠结后,决定不辞而别,不再与临祁联系,他找了个旅馆住宿一夜,然后又去订了张前往美国的机票,打算返程。 临祁今天加班,打算往家里打个电话,通报一下,可是却没人接通。 打了很多个,最终还是下人接通了。 临祁问关于穆久的事情,下人却说,穆久今天一天都不在家。 他眉头紧皱,生怕那人出了什么事情,将手头的公务交付于他人,然后回到家中,却发现确实没了穆久的影子。 接着临祁去找寻着有关穆久的一切,终于在一家旅馆的登记记录中,探查到了他的下落。 临祁不知道穆久为什么要这样,满是疑惑,明明昨晚他们还同在屋檐下交流谈心,今日又突然人间蒸发了般。 让他一阵苦找。 临祁上楼敲了敲穆久住的那间屋子,很久之后还是没了反应,后面只能让老板上来开锁。 穆久在里面泡澡,不小心睡着了。 临祁走到浴缸旁,将他抱了起来,然后用干的浴巾包裹了对方的全身,擦拭了个干净。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穆久恬静的睡颜,没有一丝邪念,就连呼吸声都平稳有序。 直到对方睁眼醒来。 穆久吓了一跳,看着距离自己那么近的人,猛地从床上腾起。 “你怎么来了?”穆久错愕的问道,不再看着对方深邃的眉眼。 “怎么出来住,都不跟我说一声呢?”临祁的语气没有一丝责怪,只是多了点担忧,当他再次俯身想去揉揉对方的脖颈时,穆久却将身子执拗的移开了。 “临祁,我要走了,不回来了。” 穆久的声音冷冽下来,变得极为平静,不算告别,只是一个毫不留情,措不及防的通知罢了。 “你什么,意思呢?”临祁不解的凝视着他,当自己往穆久的位置靠近了点,对方又宛如受惊的动物,止不住的往后缩。 他想要触摸穆久的手指,再次停留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也迟迟没有收回,往修长的指尖望去,对方的表情却是极为的让人难以捉摸。 穆久如鲠在喉,想过临祁知道他失踪了会来找自己。 于是在那之前,他想了无数个逃离临祁的理由。 无一例外不是残忍,狠心的。 “我在耍你啊,临祁。”穆久冷笑,抬头望着他,接着用揶揄嘲弄的口吻讲述道:“你以为,那几巴掌,或者是几刀,就能消除我们之间的仇恨?” “我不懂,你说明白点。” 临祁用手掌将他打捞了过来,死死地扣着穆久薄薄的肩膀,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穆久......” “够了,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就是回来戏弄你的,玩够自然就索然无味了。我不会呆在你身边,也不会再留在这里,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听不懂吗?” 临祁将手掌的位置,从肩膀转移到穆久的脸颊两侧,像捧着一个无比珍贵的宝贝似的,他低低的噎嗓,“好,我都知道了。” 眼前人早已没了几日前的热情似火,此刻变得冷冰冰,明明昨日还跟他谈论着以后的生活,要一起把孩子接回来,一起抚养长大。等他退休后,会把狗狗带上,去乡下找管家,他们会圆满的在一起的,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天衣无缝,甚至临祁真的以为,能在一起了。 但是想想,不过是大梦一场,空荡荡。 所有幸福的幻象,都变成破碎的玻璃渣,再也圆不回来。 但不管穆久怎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接受的,不再强迫。 “那还不快点滚。”穆久强忍着那一股麻涩的劲,掐紧喉咙逼着自己说出最后的狠话。 临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脸边收了回来,有点恳求的问道:“能不能,最后让我抱一下。” 接着,他将自己的双臂展开,等着穆久过来拥抱自己。 穆久鼻头一酸,但依旧还是面无表情,他迟迟没有过去,连最后一点作为施舍的怀抱,都不会让对方拥有。 “别妄想,我会在你身上停留一秒的时间,在我没彻底发火之前,赶紧,滚。” 这样的穆久,恍惚的让他以为,回到了几年前。 临祁半阖失落的眼眸,开始退着步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走出了房间,连关门的动作都静悄悄的。 他有点希望,那不是真的。 但是从始至终,穆久都没叫他回来过。 听到那一道安静的关门声,又再一次将他和临祁的距离,命运,相隔万里,远到再也不会有以后,有未来。 明明就,差一点,好像真的能在一起了。 穆久走到窗户边,此刻外边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天气好的不得了。 临祁的背影在黑夜中,逐渐化为一个更深的黑点,在他的眼眶中,逐渐地消失,直到再也看不到。 穆久一个人提着行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赶往了机场。 他穿过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潮流,身后间隔了几百米的位置,临祁在偷偷摸摸地为他送行,再一次的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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