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奇妙。 吃完了饭,郁皊自觉收拾碗筷:“我去洗碗。” 司行昭拦住他:“放洗碗机里就行了。” 郁皊看他,又听见他问:“吃水果吗?” 郁皊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他就吃得有点多了,什么都没干,司总怎么还问他要不要吃水果。 司总是不是把他当小猪养了。 “那好。”司行昭有点可惜地点头。 吃完饭,郁皊想回房间,又觉得现在就上去不太好。 毕竟司总刚刚给他做完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现在的气氛又很奇怪。 他和司总一起逛超市、买菜、吃饭,难道接下来是要聊天吗? 郁皊想不出来自己能和司总说什么。 抛开合约上的一切,他对司行昭这个人的了解并不多。 加上他本人并不是擅长交游的性格,聊天比较容易冷场。 郁皊抓了抓手底下的抱枕。 “我先……” “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郁皊才说话,就听见司行昭开口:“一份文件,给你看。” 啊? 郁皊看着司行昭站起来,也放下抱枕跟着去了。 文件袋扔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应该是司总下午回来的时候一起带来的。 郁皊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难道和他有关吗? 郁皊想不出来,在旁边等着。 司行昭把文件袋拆开。 里面只有几张纸,很薄,司行昭递给郁皊。 郁皊接过来,念出上面的字。 “m国房产产权转让,xx庄园……” 郁皊拧起眉头。 他没明白司总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看他。 司行昭:“往下看。” 郁皊只好继续念:“合同于xx年5月生效,受让方……郁皊?” 他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司总给他转让房产? “这是你母亲打算留给你的,”司行昭看出郁皊的疑惑,开口解释:“是她出国旅游的时候置办的一处房产,签了遗嘱留给你,但被你父亲转卖了。” “我出差的时候注意到这里,有人转卖,”司行昭语气平和,看着郁皊的眼睛很深:“就把它买回来了。” 郁皊沉默片刻。 郁茉的确带他去m国旅游过,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郁茉没有和他提过,他自然也不会记得。 宣闻天也没有和他说过母亲给他留了什么。 他一直很防备郁皊,尤其是成年之后,他能拿到托管的财产。 郁皊当然知道宣闻天的心思。 但他看着司行昭沉沉的眼神,困惑又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把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庄园买回来?
第34章 “我让人去看过了, ”客厅里灯亮如昼,司行昭声线平稳:“你母亲买下庄园之后雇了人看顾,想等你长大之后交给你, 但后来被你父亲低价处理掉。” 司行昭:“国内她也有给你留下基金和投资的小公司, 因为你还小填的是你舅舅的名字。” “她很细心,”司行昭指出:“考虑到了很多情况。” 他看着面前眼神迷茫的郁皊,声音不禁又放缓了一点:“你的母亲很爱你。” 郁茉手里有资金, 就用郁皊的名义投资了很多东西。 怕自己身体不好活不到孩子成年接管财产,又怕早有出轨意向的丈夫私吞她留给孩子的东西, 就央求哥哥代管。 郁茉算到了丈夫的背叛和身体的恶化, 但她不知道连身为舅舅的亲人也会贪图侄子的财产。 她去世没多长时间, 宣闻天的情人登堂入室, 带着尚未出生的双胞胎。 而他自己的孩子被送到奶奶家, 一无所有, 从备受宠爱的独生子到上一任婚姻的累赘。 等到郁皊的外婆去世,舅舅一家更肆无忌惮, 知道宣闻天不可能为他出头, 干脆卷走了托管的财产举家出国。 那个时候郁皊才十几岁,更别提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留给自己多少东西。 就算知道了也没用。 他本人尚且被当成累赘甩来甩去, 怎么可能有余力拿回属于自己母亲的东西。 郁皊感觉自己的眼眶莫名有点酸。 他连忙低下头, 眼睑垂着。 头顶的吊灯太亮了。 “我知道, ”郁皊一开口,就感觉自己的声线很颤, 只好压着声音:“谢谢司总。” 司行昭把文件袋一起交给他。 “其他的我也会着手处理, ”他声线很低, 安慰似的哄人,带着十二分耐性:“耗时可能长一些, 时间过去太久了,想找到转让证明不容易。” “但也用不了太久,”司行昭想了一下:“这两个月之内。” “我保证。” 司行昭的声音听起来可靠又耐心。 郁皊睫毛颤了颤,抬头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 他们不只是协议联姻的关系吗? 郁皊盯着转让书上的手写签名看了又看,眼眶有点红。 他本来皮肤就薄,禁不得一点刺激,现在心头涌上万般情绪,连着眼尾也一片湿红。 薄白的眼皮染上粉晕,漆黑的眼睫湿漉漉的,眼角下面那颗小小的红痣水洗过似的亮。 但郁皊没有哭。 他咬着唇,记得身边还有人,不肯露出狼狈的姿态。 薄薄的眼皮更红,眼眶湿热, 郁皊不想哭。 眼泪要是掉下来,就是承认自己的脆弱了。 郁皊很早以前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脆弱,用平静冷淡的面孔谢绝他人善意的恶意的视线。 别人未必是出于恶意,但他们的诧异中不免带了可怜,言语中透露出愤慨不平和同情。 可郁皊不想听见他们说自己可怜。 他更不想有人用同情的语气谈起自己的母亲,说她识人不清,不该和人渣结婚,最后落了个早逝的下场。 那算什么? 微不足道的同情吗? 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话就出来了,谈论了别人的不幸作为调味品,反反复复地品尝。 被谈论的人呢?就要一遍又一遍地被剖开,任由别人对自己的不幸指指点点吗? 郁皊不知道自己从别人眼里看到过多少隐晦的同情。 奶奶和外婆心疼他,经常拉着他说话,就算是宣家的亲戚,也有看不惯宣闻天二婚妻子的高调做派,同情他这个原配的孩子。 他们的同情都太苍白。 所以郁皊很早就学会了沉默。 但郁皊分辨不出司行昭的态度。 是同情,还是司空见惯? 男人的语气格外平静,没有起伏,像在讨论天气一样和他说出来。 省去了跨国寻找交易证明的难处,也没有说明这么做的动机,非常平和地把转让证明交给他,告诉他自己做了这件事。 郁皊抿着唇,定定地看面前的司行昭。 司行昭任由他打量。 郁皊看着脆弱,禁不得一点伤害,其实内心坚韧得很。 刺猬要用尖刺来保护柔软的腹部,他自然也有一身软刺,看不见摸不着,却直挺挺地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温室里培育出的玫瑰也有尖刺,想伸手触碰,就得忍受被刺破皮肤的疼。 比如现在,如果讨要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就会再也不提此事,任由司行昭怎么说也不会往心里去。 太倔强了。 司行昭慨叹。 想靠近他,就得忍受软刺,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自己的无害。 但这份倔强早就成为郁皊的底色,要是剥离出去,他就不是郁皊了。 司行昭的视线掠过郁皊雪白的脸颊和泛粉的眼尾。 “我只是想,如果她还在的话,”司行昭开口,语气更沉:“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这样色厉内荏地保护自己。 明明已经很脆弱了,却像张牙舞爪的小兽,不肯相信来自别人的一丁点善意。 郁皊别过脸。 明明司行昭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也依旧专注,他却不由自主地错开视线。 好像多和那双幽深平静的绿眼睛接触一秒,就会被看穿伪装似的。 他莫名感觉自己现在很狼狈。 不管司行昭出于什么动机,都做了对他有益的事情,他是该感谢的。 一天之内,司总就帮了他两次。 郁皊不自觉咬住下唇。 他却在这里入魔了似的问人家为什么要帮自己。 太坏了。 “对不起,”郁皊低下头,脸颊苍白:“我不应该……” 司行昭却打断他。 “我和你的母亲有一面之缘,”他依旧看着郁皊,笑了一下:“算是吧,也可以说是我看不惯你舅舅和父亲的行为。” 郁皊怔了一下。 “你不记得我,这很正常,”司行昭思忖:“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遇见郁茉女士也已经过去很多年。”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看郁皊,眼神平静,轮廓显得很柔和:“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能相信的人。” 郁皊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在宣闻天让他去见奶奶最后一面,司行昭过来解围的时候,对方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时,司行昭告诉他,自己年龄比他大,天然地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郁皊还记得他当时的场景。 高大冷峻的男人坐在他旁边,微微偏过头,幽幽的绿眼睛像看不见底的潭水,却透露出可靠的意味。 现在也是。 司行昭说他和郁茉见过,帮他的理由可以归结为看不惯宣闻天他们的做派。 表情没有变化,看起来却无比诚恳,交心似的和他说话。 “才不是。” 郁皊吸吸鼻子,低声含糊了一句。 司总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样可靠。 要是之前郁皊肯定会相信司行昭的话,但现在不行。 他眼睁睁地看着司总认知错乱,还把自己当成老婆! 郁皊还记得面前的男人是怎么在错乱的时候试图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塞进自己怀里的。 毫不夸张地说,那两天他的衣襟都是潮湿的。 平日里可靠冷漠的司总,发病的时候,简直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郁皊离开两步都受不了。 郁皊不太相信司总的话了。 “嗯?” 司行昭没听清郁皊说了什么,皱着眉追问。 郁皊摇摇头:“没有。” 司行昭盯着他依旧泛粉的眼尾看了看。 郁皊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郁皊看起来情绪好多了。 刚才是倔强地咬嘴唇不想掉眼泪,现在最多是鼻尖有点红。 郁皊不解释,他也不追问。 司行昭觉得应该给他一点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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