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寒枝说再给他买个新的,他不愿意,哭了一场,午饭晚饭就只喝了点水,怎么哄都不肯吃东西,后来累得睡了一阵儿,一睁眼看见管家在房间里,立在桌前不知道摆弄什么,心里立马认定是管家偷了他的戒指。 那会儿樊寒枝就在门外,正跟Ethen打电话说他的身体情况,听到他在屋子里尖叫,马上进屋查看。管家是被樊寒枝叫来送吃的的,跟黎有恨解释了好几遍,就是不听,情绪激动地摔东西打人,一个杯子差点砸到管家脑袋,樊寒枝被打了几下脸,沉声喝了他几句,来抓他的手,他双脚乱蹬,一下子踢在樊寒枝胸口,樊寒枝胸前本就有伤,踉跄好几步,当下痛得站不起来,一边扶着墙一边被管家搀着,对黎有恨说:“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黎有恨一开始还很是无措,犹犹豫豫地想上前,但见他皱着眉一脸冷峻,转身要出去,心里的委屈又爆发出来,又开始摔东西,哭叫着说:“你走你走!说什么永远跟我在一起……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你就待在边上看着我,这样你就开心了!听话,什么听话,我本来就是——就是一个聋子,我耳朵坏了,听不见,听不了话!” 他喘了几口气,头晕目眩跌回床上,捂着右边耳朵,啜泣着说:“他们说你就是不要我了,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你了,我那么生气,我、我说不可能,我和那个人打架,我用绳子勒着他,要他说,说你会来找我……这些你全都看见全都知道不是吗?你要是早点出现,我怎么会跟他打架,我也不会变成聋子,我也还能听得见……结果你就只是躲着,一直躲着,看着我流那么多血……这算什么爱!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你滚出去,你就躲到一边看着我吧!” 他把樊寒枝推出去,狠狠摔上了门。樊寒枝也痛得头晕,没能有什么力气拽住他,眼睁睁看着门关上了。他靠门坐下来,好一阵儿还是没缓过来,后背被冷汗浸得湿透,管家找了药给他吃,吞下去两三粒仍没什么效果,急得管家要叫救护车。 他只是说不要,说车子乌拉乌拉的吵,又要把黎有恨吓得睡不好,管家说那现在送他去医院,他又说一会儿黎有恨见不着他,能把整个庄园都搅翻天。就这么坐在门口硬生生捱着,恍恍惚惚眯了一会儿,再睁眼外头天竟亮了,淡淡的一点儿青白晨光落进窗子里来,实在是冷。 他抬手要敲门,门却先开了,缝隙里露出几只瘦白的脚趾,想到天还热的时候抱着他在花园给他剪指甲,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 他把手伸进缝隙里,握住那芊芊一抹脚踝,微微的一点热度,比自己冰凉的手好不到哪去,刚想叫他回床上躺着,感觉到他身体晃了晃,似是蹲了下来,随即一只细软的手轻轻覆在他手上,听见他抽泣着说:“你还不进来吗?在外面可是连看都看不到我的……”
第65章 65.心结(下) = 樊寒枝去医院复查,出门时天还晴着,车开到半路,下起大雨来。 黎有恨上车没多久就打瞌睡,但他有些咳嗽,本来也睡不安稳,很快被雨声惊醒了,看着盖住车窗的雨帘,仿佛泼天的水要浇到自己身上,又想起在病院的经历,伏在樊寒枝肩上哭起来。 樊寒枝问是不是做了噩梦,他也不说话,翻来覆去,坐着躺着,被抱着,怎么都不舒服,后来大概是真的倦了,止了眼泪,盯着车窗发呆,一直到下车,也还是呆愣愣的,木偶似的被牵着进了医院。 他不能跟着进诊室,在门口拽着樊寒枝,掐得他手通红。樊寒枝问刚才在家里是不是保证了到医院之后不发脾气,他瘪着嘴点点头,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趴在门上透过磨砂玻璃往里看,模模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好作罢。 等在外面走廊,一开始还焦躁得坐不住,心慌意乱,不停打冷噤,被广播里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扰得头晕眼花,渐渐恍惚起来,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又在做什么,有些慌乱地张望四下,看见一个穿蓝色大衣的女人径直朝他走过来。 那人到了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叫他“恨儿”,在他身旁坐下了。 他惘惘地打量着女人,把手抽回来,讷讷地说:“你是谁?” 那人一脸讶异,顿了片刻,又来握他的手,很是忧虑地说:“有恨,我是钱医生,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盯着钱医生看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钱医生……是你啊。”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他皱着眉似是很努力地在回忆,良久,眼睛亮了一瞬,回头朝诊室里张望,说:“我陪哥哥来看医生的,他在里面。” “是吗,”钱医生半信半疑的语气,“最近是不是经常像这样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没……好像……我、我不知道……”他顿了顿,问:“钱医生,你也生病了吗?” “没有,我只是来体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妈妈她……你的事我多少听说一点儿,本来我准备这周末就去庄园看你,我很担心你。” 他点点头,“谢谢你。”说完,视线飘向别处,一副又要走神的模样。 钱医生捏一捏他手心,拽他回来,盯着他眼睛,说:“恨儿,你看着我,我在跟你说话呢。” 他“嗯啊”应了两声,眼睛又要往别处看,钱医生连忙开口问:“最近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他喃喃说着,终于与钱医生对视,很认真地问:“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说出去,说给别人听吗?” “我——”她想否认,但两兄弟的事就是她透露给樊潇的,一时语塞了,还未想好怎么回话,又听黎有恨说:“我以前的医生,他把我告诉他的秘密,还有我和哥哥的事情到处说,他每次都录音。” 钱医生突然想起那次在医院,黎有恨把她胸前夹着的笔认成录音笔后大闹的事情。 “不过其实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大家都知道了,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对不对?哥哥不在乎,他也离婚了,不会牵连邢疏桐,妈妈也不会打扰我们了,你看新闻了吗,他们说她出去旅游,我看到记者拍的她在候机厅的照片。” “确实没有伤害到别人……可是,有恨,你和你哥哥是在……这是不对的,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谈普通的恋爱。” “那什么才是对的?爱也有对的爱和错的爱吗?”他露出一副求知的神态,见钱医生不说话,又有些羞囧地低下头,很小声地说:“只有哥哥爱我,我只知道这一种爱,其他的爱是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我不懂什么是普通的恋爱……我和哥哥难道不普通吗?” 钱医生张了张嘴,没将出什么话来,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问:“你刚才说的特别的事是什么事?” “特别的……我发现,哥哥好像很爱我,他有一间秘密的房间,里面放的全是关于我的东西。” “什么?这——” “我跟着爸爸去了苏市,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但其实他一直看着我,他拍了好多我的照片,有一些我丢掉的东西,还有我自己都不记得有过的东西,全都被他收起来藏在房间里,你说,他离我那么远,是怎么拿到的?是让人偷偷去家里拿的?” “你是说他一直跟踪监视你?” 黎有恨没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他就这样看着我,他说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一起,可是我、我其实不太明白,我想了好多天,我不懂为什么分开才能在一起,为什么呢?他明明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随时都能来找我,找到我,结束我所有的痛苦……” 他哭起来,眼泪簌簌地落,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木讷又茫然。 钱医生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去包里翻纸巾,纸巾还没拿出来,身旁诊室的门开了,她侧头一瞧,见樊寒枝正阴恻恻盯着自己,心头一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好久不见,咳咳……我来体检,正好看见有恨,过来和他说说话,我想周末再去庄园见见你们,可以吗?” 樊寒枝俯身去看黎有恨,见他满脸是泪,把他半抱起来搂着,再对上钱医生,眉头紧皱,问:“你和他说什么话把他说成这样?” 钱医生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转而说:“有恨精神状态真的很差,你不满意我,那就另找医生给他看,别再拖下去了,要是信任我,那就给我打电话,我每周二和四下午都有空,周末也空着。” 樊寒枝仿佛没听见,正给黎有恨抹眼泪,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却哭得更厉害了,啜泣起来,两臂攀不住樊寒枝肩膀,人往下掉。樊寒枝赶紧抱起他,丢下一句“我再联系你”,匆匆离开了。 钱医生叹口气,一直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才收回视线。她有些坐立不安,思索再三,拿出手机给樊潇发邮件,询问黎有恨上一个医生是谁,虽然知道可能不会收到回复,还是打了一长串言辞恳切的话,试着发了出去。 * 两人回到家时正好是晚饭时间。黎有恨不想吃饭,闹着要回房间,樊寒枝不跟他多话,强硬地带他进了餐厅,拿着勺子喂他喝粥,他抿着嘴不肯吃。两人僵持片刻,樊寒枝先放下了碗,一脸倦怠,捂着胸口说心痛得厉害,让管家去拿药。 黎有恨立刻慌了神,吓得脸色煞白,樊寒枝还要添油加醋,说今天去复查医生说恢复得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还得再去做一次手术。黎有恨软绵绵往他怀里倚,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管家也信以为真,火急火燎跑出去,拿了药回来,却见樊寒枝没事人似的翻着手边报纸,黎有恨坐在他怀里,端着粥碗,自己喝一口,给樊寒枝喂一口,这么几回下来两人黏黏糊糊抱着亲上了。 他叹口气,悄悄关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气温骤降到零下,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到七八点钟,雪渐渐大起来,不一会儿外头树上就积起厚厚一层白。 管家想着那两人肯定不会这么早起床,临中午才上楼去喊他们,不想卧房里没有人,倒是听见画室那边有动静,再走近些听,原来是黎有恨在唱戏,也不知唱的什么词,咿咿呀呀黏在一起,甜得人倒牙。 他到了门口探头进去,屋子里暖融融的,一股热风吹得他脸颊发烫,看见黎有恨就披一件戏袍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樊寒枝被领带蒙着眼睛来追他,眼看要抱住他了,他扭着身子躲开,一句词里掺着笑声,唱得七扭八歪,然后跑不动了似的往矮沙发上一跌,把长长的水袖往樊寒枝身上甩,樊寒枝循声再来捉他,一碰到他,那截袖子风一样带着他人又飘出去几步远,把一长串腻人的笑带到门口来。 管家脸上又热几分,他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要敲门,忽然听黎有恨一声惊叫,再看进去,樊寒枝从他身后扑上去抱住了他,带着他一起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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