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舟立马扯了安全带钻出来,挡在我身前,冷冷的盯着明朝意:“有事吗?” 明朝意说:“我来看卿卿。” “你放在我们家监视的人终于派上用场了?”傅九舟嘲讽道:“每天盯着这点风吹草动,你是做贼吗?” 明朝意一步不让:“我比你找到他的踪迹早得多,我知道想确认他是不是安全。” “你既然早这么久找到他,为什么不知道他落到了边家手里?让他在边家的宅子里关了大半年,这就是你的确认?”傅九舟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明朝意,你好像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慢半拍,永远在别人做完了事情以后才赶过来,挺神奇的。” 明朝意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大概是觉得没必要搭理傅九舟,转而向我道:“卿卿,让我看你一眼。” 傅九舟头也没回,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冷笑着说:“凭什么?” 我有点头疼,但是我知道让他俩吵下去,我是没什么离开的机会了。 我反手抓住傅九舟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他迟疑的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这三年半过去,他终于学会了尊重。 我缓缓走出来:“明总。” 明朝意的眼睛里浮现出痛意:“卿卿——” “你不欠我的情,我不欠你的恩。你以前对我有什么愧疚,冒险带我进濮阳家,也算是还清了,我们自此以后就应该分道扬镳、各自两清。”我说:“我要和淼淼去过自己的生活,和你、和傅九舟的纠葛应该到此为止了。” 明朝意仓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必要,留点体面吧。”印象里,我是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我从来不当别人的影子,我也不想在漫长的相处里每天猜忌你心里还留着多少别人的影子,那只会把彼此磨得面目全非。” 明朝意颓然道:“卿卿,那只是年少青梅竹马的情分,我对夏深怀有愧疚,以至于这么多年执着于报仇。现在我的事已经了了,欠律夫人和夏深的也还得差不多了。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一身轻松,可以干干净净的和你从头开始。你真的很想要一颗赤忱的心、一份全无保留的感情,我想给你......” 我摇了摇头。 “我在越市读书的时候,碰到过很多次。客人打翻了茶水,老板要我道歉;主管弄错了菜单,扣的却是我的工资。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是第二选择,任何天平都不会倾向我,所以我也不会站在任何人的天平上。姜卿的面子软,但是却有一颗硬心肠。” “我和你、和傅九舟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对待命运和感情的态度和我完全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勉强凑到一起,在以后的相处里也会渐渐出现分歧。我现在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我和淼淼也过得很好,所以,不需要再多出其他人了。” 我叹了一口气:“明总,明师兄,到此为止吧。” 我真的,很累、很累、很累了。 明朝意笑了一下,还没开口,泪珠先掉了出来。但毕竟在傅九舟的面前,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脸去等了几秒,再转回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我等得起。”他说:“你不信我,不是你的错。我永远在原地,等到你相信。” 白雪漫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我将积雪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淼淼闷不吭声的跟在我后头,一下一下都正正好踩在我的脚印里。 “淼淼,你不问问我前因后果吗?”我停下来,转头对她说。 她摇了摇头:“我哥一定没错。”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又道:“是的,你哥没错。实话说,我至今仍然觉得,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落到如此地步,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走错了路,那就掰回来;认错了人,那就不见了。”淼淼的眼神很认真:“哥,你还有学业、工作,我们要在锦市安家。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我不想再被任何人阻碍。” 我看着淼淼那双纯澈而干净的眼睛,执着而笃定的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爱恨情仇、恩怨纠葛,都不是我们这个阶级应该去为之烦忧的。 我和淼淼流了那么多汗水,从越市的阴暗小巷一步一步走到繁华伟丽的锦市,从两个无父无母、靠救济金度日的孤儿走到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让我们停在这里。 我还要攒钱给淼淼做手术,准备财产,让她在锦市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回到锦大,我本以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没想到,颜夫人完全没有追究我逃走这件事的意思。我忐忑不安的拿着傅九舟还给我的全部证件去教务处查询,才发现三年半之前,有人给我办了病休。 我怔在了原地。 教务处的学妹看着我呆愣的表情,好心提醒:“学长,你看一下那张文件的pdf扫描件,最后面应该有经办人的签字。” 我如梦初醒,鼠标迅速下滑至最后一行。我以为会看见傅九舟龙飞凤舞的签字,谁知落款却是一笔风骨清秀、颀长方正的字。 “边祈云。” 我顿时心头剧痛,一时间竟然头脑空白,捂着胸口不知为何,靠在桌上默默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暂时缓解那种窒息般的痛。 学妹担忧的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问我:“学长?学长?” 我直起身,勉强笑道:“没事.....小毛病了。” 学妹坐了回去,依然关切的看着我。而我就像个游魂一般,心不在焉的,拿着办好的证件慢慢走出了行政楼。 楼外的天空高旷,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有积雪绵延。 我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混账。 一直都是。 在感情之事上,我不是迟钝,是年少的时候被傅九舟伤得心有余悸,从来不肯去思量人和人之间那点多余的情愫。很多事情,其实细枝末节都在眼底,但我却执拗的不肯相信。 在他逐渐习惯了由我为他挑选每一天的衣服之后,在他逐渐习惯了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之后。我的容貌太盛,身世又凄凉,从来不敢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风月去猜度,任凭那些暧昧、隐秘而细小的情绪化作沾惹衣摆的雾气,被微风轻轻吹走,消失在岁月里。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连着半年都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这种情况上一次出现在明朝意身上。在他睡着的时候,我悄无声息的摸索过,在他腿根那处有一个细小的伤疤,我后来查过,那的确是结扎手术。 他就是这么一个,嘴硬心软的混账。 任凭我借用电脑向外传递消息,任凭傅九舟在他出差的时候闯入,任凭我被带走,早早的就在我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办好了休学手续,以免我将来回不到学校里。 我的眼睛悄无声息的湿润了。 ---- 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26章 ===== 回到傅老的课题组比我想得要顺利一些。他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很多事情也无心深究,也可能是傅九舟和他说了什么,总之我就是按病休复学的流程正常的回去了。 半年以后,我通过了答辩,顺利从锦大毕业,为自己在锦市的这些年画上了一个句号。 走出礼堂的那一瞬间,迎面而来一声巨响,灿烂的亮片金粉撒了我一身。我在身前挥了挥,看见了淼淼拿着礼花筒的、绚烂的笑容。在她的身后,傅九舟一身挺括的黑衣,抱着咯咯直笑的傅朝,安静地站在那里。 “毕业快乐!”淼淼扔了礼花筒,跳上来抱住了我,勾着我的脖子,拉着我原地转了个圈。 我笑着叹了口气,顺从的被她拉了一圈,她才肯放开我。然后,从旁又塞过来一束花,满满当当往我双臂里一放,透过枝叶的间隙,我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明朝意,眼睛还是柔和明亮:“卿卿,毕业快乐。” 时至今日,我终于不用再垂下眼睛,而是能够心平气和的直视他,点头一笑:“谢谢。” 傅九舟抱着傅朝走上来,站在我身前,很自然的挡住了我看向明朝意的视线,说:“姜淼订了包间,走吧,卿卿,应该快上菜了。” 我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淼淼,她却神色如常,很自然的挽起我一边手臂:“走吧,哥!” 我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拖进了饭店,被淼淼按在了明朝意和傅九舟之间。她自己倒是很自然的抱走了傅朝,把如坐针毡的我放在了中间。 服务员在坐立不安的我的注视中,在对面加了一张空位,然后放下一套餐具。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冒上了心头,我悚然一惊,几乎是窒息的看着淼淼。 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雪亮的牙。 五分钟之后,我看着推门而入、神态自若的边祈云,一边挽着袖口,一边淡定的在我正对面那个空位上落座,一时间包间内落针可闻、寂静无声,只有淼淼哄着傅朝吃饭的声音。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痛苦的一顿饭。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我没话找话道:“颜夫人、颜夫人还好吗?” 边祈云是三个人里面最心软最好说话的,我只能从他先开始。 他垂着眼睛夹菜,头也不抬:“去沪上市了,大概准备和濮阳越决一死战。” 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冷,我打了个寒战。 边祈云终于肯抬起眼睛看我一次,又不阴不阳的说:“她对程先生的心结,二十年如一日。没有下落便罢,现在确定了他身在何方,不和濮阳越拼个你死我活,是不肯罢休的。” 我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但是这时候我只能“啊啊”几声,鹌鹑一样低下头吃菜。 碗里无声无息落入一筷子虾,右手边的傅九舟闲闲道:“都这么多年了,何必呢。人家已经在濮阳家成家落户了,日子也过得好好的,再去打扰别人一家人,多不合适。” 边祈云的筷子顿了一顿,随即又平静道:“强求来的一家人,恐怕难以长久。” 傅九舟哽住。 我的碗里又落入一筷子菜,左手边的明朝意语气似乎还含着笑意:“确实,过日子还得是两个两心相悦的人才能在一起,同床异梦终究不是好事。” 边祈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两心相悦,最少不了的是真诚,对吧。” 我缩着脖子,一个字也不敢说。 “吃菜吧。”寂静之中,淼淼淡定道,又拿着傅朝的小手摇了摇:“叔叔们话真密,都吵到我们阿朝吃饭了,对不对呀。” 傅朝配合的点了点头,随即室内再度只剩下筷碟相撞的细微声音。 傅九舟的车在我的住所前停下,淼淼向他笑着道谢,然后带着闷不吭声的我一路回家。进了家门,我还是没按捺住,瓮声瓮气的说:“你把他们三个撮一桌,是打算要你哥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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